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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冰雪堂中23（第1页）

窦泽川用指节轻轻敲打着桌案上的公文，京城变化莫测的风云化作了纸上的水墨：曹家倒台了！

曹家家主曹弘农，也就是上一任工部尚书，因为结党营私和贪盈国库被下了大狱，尚书之位则被交给了薛嵩。

她的妹妹曹珍倒是还好，只是在柳家地位大不如前，只怕等明日午时她的哥哥被问斩后日子会更加难过。

曹弘农是平民出身，为人正直清廉，深得先帝赏识，一路全凭自己才学走到了如今的地位。

当年忽鲁谟斯使臣前来向他进献金钱和马匹，他当着人家的面将美酒倒在地上，让府中轿夫将马儿散了，说：

“即使马和羊一样多，我也不让它们进入我曹府的马厩；即使金钱像粟米那样多，我也不将他们揣着在自己怀中！”

自那之后，曹弘农酹酒还献的清廉美名就这样传了出去。

他的官越做越大，但是府中除了多出几个佣人，再无其他。只怕他此生最奢靡的一次，是为自己的亲妹妹添的嫁妆。

只是他得罪的人太多，此时朝堂上竟然连一个肯为他说话的也没有：包括他那妹夫，工部尚书柳宜晨。

曹府那块皇帝钦赐的“冰壶玉鉴还清秋”匾额早就化作烧火用的柴，曹弘农不仅在狱中多受小人磋磨，更是被不明真相的百姓声讨为贪官污吏，力求除之而后快。

窦泽川是在朝堂见过曹弘农的，那个瘦弱矮小的老头敢面对皇帝，眼生坚毅，手持笏板在堂中朗声喊出：“国是分明，人力何能夺公论；官评紊乱，天诛定不徇私情。”

人影绰绰，挡住了他瘦小的身形；但他的傲骨却鹤立鸡群，在那群如龟的官员中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他也曾被曹弘农数落过：“窦将军！为百姓施恩，不在要名结好；为一身植节，何须标异见奇？”

兄长窦商陆很钦佩曹尚书，每每遇见都要去拜会，哪怕人家压根不愿意见他。

窦泽川的眼神在烛火下晦暗不明：曹弘农太愚昧了！现在的顺朝可不需要他，皇帝只想要为他所用的，而不是为民所用的……

颠倒是非易，明中自有褒贬；白黑混淆难，暗里岂无鬼神。

他一早就悟透了这个道理，才能坐到现如今的位置：保全自己尚且不易，又哪里能保全百姓呢？

北风夜放沙千里，更吹落，血如油；行人弓箭各在腰，车辚辚，马萧萧。阴阳催短景，何人见沙雪，何人泣月霜？

阿诚有些嫌恶的擦去剑上的血液，将女子的尸体提到一旁，余光瞄到她的手里正紧紧攥着什么，便弯下腰用力将那物什扯出，借着月光看清那字样，更是忍不住撇了撇嘴。

那瓶用了一半的金疮药被扔到春衫的身边，如同她那未及的梦景，四分五裂。

远处传来自家小主子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阿诚赶忙理了理身上的衣物，大步一跨走出院落。

窦雩风早就想跟着叔父上战场，央求了窦正则好久，终是将老头磨得松了口。

边塞的风裹着血腥气，不断扩展着窦雩风的视野；许是天生将才，她也不怕，仗着一手好马术和窦正则亲自传授的武艺，总混在盔甲染血的士兵堆里。

只是发呆的次数多了些，经常望着城墙下奔跑的沙不知道在想什么。

窦泽川膝下无子，到底是疼爱这个侄儿的，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只小狼崽，成了窦雩风的掌中宝。

这会儿她正轻轻拽着阿诚的衣角，向他讲述自己背着叔父去看新抓来的蛮子的计划。

阿诚有些头痛地扶额，远远看向隐在夜色中的窦泽川，见他点了点头，便将窦雩风带到了牢房中。

寒冷不断侵蚀着窦雩风的好奇心，小狼崽也因为这股阴寒往她怀里缩了缩。

干燥的草堆中蜷着一个小小的人影，阿诚向旁边人一使眼色，高大的狱卒摸向腰间；紧接着，一道清脆的鞭声狠狠击中那道人影，铁链被扯动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

窦雩风左看右看，实在无法将杀害自己父母的蛮夷与眼前这个脆弱的生灵联系在一起。

铁链的脆响并没有随着鞭声的结束而消失，段干颜墨强撑着站立，想要找机会躲开下一次攻击。

见他不安分，狱卒一脚踹到了段干颜墨的肚子上，巨大的痛苦让他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

借着阿诚的火把，窦雩风看见了那双充满野性的金黄色眼瞳闪着不屈的狠厉光芒。

她不顾阿诚的反对，执意要和段干颜墨单独待一会；阿诚拗不过自家小主子，想来这虚弱的小狼崽子也做不了什么，就带着人守在了牢房外。

段干颜墨冷冷地注视着眼前这个看起来长自己许岁的少年将火把插入房间内壁的托盘上，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窦雩风是喜欢驯兽的，在京城如此，在这里也一样；她在段干颜墨的身上看到了和怀中小狼崽相似的孤傲与攻击性，那是可以被驯化的标志。

思及此，她向段干颜墨伸出手，温声问道：“你叫什么？”

明明对方的眼神中不带丝毫杀意，可段干颜墨就是感到不舒服——她看自己的那种眼神，是阿叔们驯服野狼才有的。

见对方没有反应，窦雩风站起身，嘴角裂开一抹顽劣的笑容，一拳打向段干颜墨。

段干颜墨想要躲开，可被锁链束缚着，还是被打了个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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