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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黄鹤(第1页)

邀顿饭,主客都吃得很高兴。饭后,李太太又特地煎了一壶咖啡来请客,大家围坐夜话,亚杰在十点钟打过,告辞走了。亚英因李狗子夫妇盛情,只好留下,到了一点钟方才到客室里就寝。谈话结论是亚英到香港以后,立刻就来航空信,不论谣言如何,李狗子买到飞机票就动身。自然,李太太也跟着去。

次日,亚英又上下城跑了一天。朋友之间虽是还有说太平洋难免有战事的,可是他们的论断根据,也无非是因为看到报上的新闻,这当然不足介意。晚上,林宏业夫妇约着吃晚饺,在广东馆子里辟了一间雅座。彼此见面,宏业第一句话就笑道:“你这几天忙得席不暇暖,凑了多少外汇?”亚英笑道:“我们是阳沟里蚯蚓发蛟,把全身力量用尽,那浪头也有限。”

二小姐是把堂房姐姐的身份放到一边,在宏业衣袋里掏出那只扁平的银烟盒子来,掀开盒子盖,托着送到亚英面前来,笑道:“这是舶来品,请尝一支。”宏业笑道:“不足为奇,一人家马上到香港去享受天堂生活了。”亚英取过了一支烟,二小姐立刻又把打火机打着了火,送到他面前,含着笑给他点上了那支烟。亚英笑道:“二姐这样客气,直把我当了一位客人来招待了。”二小姐笑道:“你看出来了,我就老实的告诉你,在银钱上我需要你帮一点忙。”亚英本是架着腿坐在沙发上的,听了这话,很惊讶的站了起来,笑道:“你这句话我就有点不相信了。难道你还会差着钱用?”林宏业笑道:“虽然我们手头比你松一点,也松不了多少。我要你在银钱上帮点忙,那也是事实。我听说,你这两天跑港汇,跑得很有办法,我希望你尽量跑,跑到多少是多少,你自己用不了的都让给我。”亚英笑道:“这不能不说是一件新闻。你们原来在香港赚的是港纸,用的也是港纸,如今跑到重庆来,反是要找港纸拿出去。”二小姐脸上立刻现出了一种忧郁的样子,连连的摇头道:“不用提,失败失败,我们是整个的失败。在香港的时候,这个也说资金内运,那个也说资金内运,弄得我们大大的干上一下,把所有的钱都运进来了。原来什么办农场办工厂的幻想,一样也没有成功。就是想弄一块地皮盖屋子,也没有办到,鬼混了这样久,不知道都弄了些什么。”

这时,茶房进来照例送给老主顾一张配菜的单子。二小姐接着看了一看,皱眉道:“总是这几样老菜,今天应该配两样新鲜一点的菜给我们才好。”亚英笑道:“随便吧,你难道真把我当客招待不成?”宏业笑道。“还有博士夫妇要来呢,我也应当给他饯行。”说着,把单子递给茶房,说道:“不必再送来看,掉换着新鲜的就行。”茶房去了。二小姐笑道:“要说我们为了运动你给我们多弄点外汇,也未尝不可。兄弟之间,照样是免不了什么条件问题的。我再说清楚一点,我们自比你手头宽裕些,可是手头宽裕,也不一定就可以买到外汇。”林宏业坐在一边衔了一支烟卷,微笑道:“我觉得天下最聪明的人是我们,而最混蛋的人也是我们。在香港住得很好,突然神经过敏向重庆一跑,所有留在香港的最后一张港币,也赶着换成法币送进来了。可是到了重庆,又觉得样样都不好,还是回香港去好。打算把最后的一张法币,又也要换回港币。所以要这样做的原故,原来怕是日本会进占香港,我们要变成俘虏,搬到这重山叠蟑的四川来,觉得是十分安全的。可是到了四川以后,倒是三五天就听着一回警报,虽然防空洞是安全的,可是每三五天就闹这么一回虚惊,实在不舒服。回头看看香港,不但一点事没有,而且在重庆的人还是不断的向香港跑。早知如此,真觉当初神经过敏得无聊。你们不纷纷的到香港去也就罢了,偏是你们都去香港,而且西门夫人还有在香港安居乐业的计划,你这位令姊……”他说到这里,向二小姐指着时,二小姐立刻接了嘴道:“我怎么样呢,我以前只说自己进来看一看,然后再作打算。可是你就好像敌人在后追着来了一样,连钱带货唏哩哗啦,装上那么多车子,就向重庆一跑。我可以不回香港,只是……”林宏业连连摇着手笑道:“不用下什么转语了,我百分之百的服从,只要搭得上飞机,哪天我都可以走。”

这句话刚是发表完毕,就听到外面有人笑着接嘴道:“有了飞机就走,不要忘了我呀!”随了这声音走进来的,正是西门太太。后面跟着博士,身披大衣,口衔雪茄,拿了手杖和帽子,走进门就连连的拱着手笑道:“对不住,有劳久候。”西门太太脱着海勃绒的大衣,将手握住了二小姐的手,连连的摇撼着笑道:“我听你的话,好像是马上就要走定了。哪一天的飞机呢?”二小姐笑道:“我不过是这样说,哪里就定好了飞机,我还打算等你有了飞机,向你揩油呢。”说时,她看西门太太的手,左手戴着钻石戒指,右手戴着翡翠戒指,不必多看,就是她这两只手,已经充分带着富贵气象。西门太太很敏感,知道二小姐是在赏鉴她两枚戒指,便笑道:“你看这翡翠怎么样,不大绿吧?这两天我很走了几家拍卖行,像这样的东西,倒还是不多有呢。”说着,就把手抬起来送给二小姐看。

西门德已脱下大衣和亚英同坐在一张长椅上,手拍了亚英的大腿,轻轻笑道:“赶快准备吧,也许下个星期一我们可以走得了。”西门太太听到这话,突然回转身来面向着博士说道:“你这话是真的吗?怎么没有和我提过呢?”亚英笑道:“老师和我开玩笑的,他以为我急着要走呢。”西门太太不住的悬了一只脚颠动着皮鞋尖,却向了博士作个沉吟的样子,问道:“你是真话,还是开玩笑?”博士怕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生了气,立刻站起来笑道:“当然是真的。不过现在坐飞机,不把票子拿到手是不敢决定的。甚至就是把票子拿到了手,到了飞机场很可能还是给挤了下来。我怕人家给我约定的有点儿靠不住,回头到了限期又不能兑现,那却不是我自找……”他当了许多人,不便把自己怕太太的实情说了出来,只好哈哈一笑。西门太太道:“就是这样,你也该对我说明,我才好事先预备预备。”博士说:“至迟明天,我得了实信会告诉你的。现在你知道了,在准备上决不会晚的。向林太太请教请教吧,看我们出去,应当带些什么东西送人?明天我们开始要去买了。”

这句话她的确听着感到了兴趣,又回转身来握了二小姐的手到一边椅子上去坐谈。二小姐在西门太太的言行上,很知道她手头宽裕,便笑着问道:“买东西送人,那是小事,因为飞机上自己应用的东西带着也有限制,礼物的多少就没有问题了。不过你打算在香港久住的话,在香港用的港币必须在重庆买足,等着你到了香港,托人在重庆把法币慢慢换了港币送出去,那可是个麻烦。而且这一类的事,还总是自己亲自办理的好。”

西门太太听说,把胸脯一挺,很兴奋的向她笑道:“这事我完全明白,大概手续也办完了。你对这件事怎么样?”二小姐笑道:“我们也没有多少钱可以买外汇呀!不过多少总是要办一点的。”西门太太道:“这事你可托二奶奶去找温五爷,他们金融界的人,那总是可以想到法子的。难道你没有和他说过吗?”二小姐笑道:“当然我不会忘了眼前这尊观世音,可是为了她是观世音,求的人就太多了。她就是这样一尊佛,岂能八方普照?加之她自己也要预备大批的外汇,分给别人的,事实上不能太多。我是对她有这样一个要求,至于给我多少,那就听她的便。你想,在听便情形之下,能得多少外汇?所以我又昼夜的四处想办法,就是我们这位老弟,我也想到了。”说着,笑嘻嘻的向亚英一指。西门太太道:“他是有办法的人,什么张经理、李经理、胡经理都在替他帮忙,难道人家和他说的也是空话不成?”亚英站起来走到她面前,笑道:“师母,别和我开玩笑了。将来到香港去仰仗你的地方还很多呢。今天晚餐给你预备了很可口的菜,还有葡萄酒,就请入座吧。”

说时,茶房先送进来两只大碟子,一碟子是腊味拼盘,一碟子是卤鸡鸭翅膀。亚英把两个碟子向上座的方面移了一移笑道:“你看如何?请坐!”于是他立刻在旁边桌上取过一瓶葡萄酒,向上座的高脚杯子里把酒斟下去。二小姐觉得亚英的态度是有一点打趣人家,不住把眼向他看着,可是西门太太倒没有什么感觉,向前把那酒杯移到圆桌侧面,然后接着坐下去举起酒杯来,向大家点着头道:“请坐吧,饭后我们还是要过江的。”西门德笑道:“宏业兄,我们是太不客气了。”说着,举起酒杯来道:“恭祝我们合作胜利”二小姐也举了杯子,在杯子下面,将眼望了他笑问道:“这‘合作’两个字是由重庆算超的吗?”西门德道:“没有问题,从吃这顿饭就算起!”

于是大家笑嘻嘻的同喝了一口酒,吃了几样菜。茶房却引着一个穿短衣的人进来,向林宏业问道:“有一位西门先生在这里吗?陆公馆有人送信来。”西门太太听了这话,立刻抢着答应道:“陆公馆来的信?对的,我们就是。”那人在身上掏出一封信来双手呈上,西门德接过来才将信封拆开,他太太眼明手快,已是在他身侧,伸出一只手来将信抽了过去。博士当了送信人的面,看看眼前的人,就点着头笑道:“好的,请秘书长替我代拆代行吧。”

西门太太也不理他,只顾看信,只见上面写着:

德兄左右:

飞机票已购得三张,除贤伉俪外,兄所称必须同往之友人亦有座位矣,机定于星期一晚十二时前后夜航。望明早九时过我一谈,即候刻安。

陆神洲

西门太太看完,两眉一扬,双手把信举了起来笑道:“好了好了,飞机票子有了,还多一张票子呢,在座哪位和我们同行呢?这真费着我们考量呀。你看这信,这不是说得很明白吗?”说着,把信送到二小姐面前。

西门太太高兴得将高跟皮鞋跳了两跳。西门德看她这样予,虽觉着是有点失态,可是当了许多人的面,又不便拦阻她,只好旁顾左右而言他的向送信人道:“信我已经收到了,我明早准到。”说着,由身上掏出一张名片交给那人,连连说道:“多承你劳步了!”口虽说着,人也向前走了两步,大有催着走的样子。那人倒也明白博士的意思,鞠着一个躬走了。博士回转身来见太太和二小姐挤在一处,放下筷子不吃饭,商量着怎样的分配飞机座位。便笑道:“我的夫人,你觉得这事还有可商量的必要吗?当然是你我两个位置,其余一个是久已约定了的区二先生的。就算亚英让出来:是林先生坐了先走呢?还是林太太坐了先走呢?”二小姐笑道:“那倒不然,难道我们俩人还是什么拆不开的一对吗?譬如这回到重庆来,我们就是一个坐飞机来,一个坐汽车来,根本就不是一时一路。”博士坐下来端了酒杯喝酒,向亚英笑道:“听见没有?你这个位子可以让给林太太吗?”亚英笑道:“有什么不可让的?只是他们也不能空了手到香港去,总要带了些外汇走呀。今天是星期五,只有明天一个星期六可以买外汇,就是让她走,她也是不能走呀。”二小姐道:“你若是走了,我所希望的外汇,不又是落了空吗!”亚英笑道:“难道说我答应了你找外汇,我也不是财政部或中央银行里管外汇的人,我能这样随便一句话就算是外汇吗?”

西门太太正夹了一块腊味送到嘴里咀嚼,听了这话却把筷子乱摇,一面咀嚼一面答道:“不要左一句外汇,右一句港币,谈得这样讨厌,什么大不了的事,看得这样重!”林宏业不觉呀然一声,把筷子放了下来,望了她笑道:“西门太太,你说得这样容易,觉得不应该看得这样重吗?你没见在重庆那些忙外汇的人,今天托人,明天请客,都是有神经病自找麻烦吗?”不料西门太太对于这个问话,倒不觉得怎样了不起,一面吃着东西,一面笑道:“这话,我也不承认。请问重庆不断到香港去的人,他们没有买外汇,都是空着两只手去的吗?人家有办法弄外汇去,我们也就有办法去。林先生,你别忙。飞机座位我没法子让给你,外汇上面,我一定替你想一点法子。”

二小姐听说,就不肯失却这个机会,立刻将面前杯子里斟满了酒,向西门太太举了一举,笑道:“先干杯,我谢谢你的盛意。可是……”西门太太老早端起面前那杯酒一日喝千了,然后微笑着道:“不用下转语了,既是我答应了你,我就有办法,喝吧!”说着,向二小姐照了一照杯。二小姐自然是很高兴的喝了。林宏业也跟着喝了。这不但全席人奇怪,就是西门博士也奇怪,就凭她这大而化之的一位太太,在一日之间哪里去弄一笔外汇?若说去找二奶奶,二小姐不会找二奶奶吗?他心里这样想着,不免对太太连连看了几眼,可是她饮食自若,并没有对先生的注视加以注意。这时桌上的各位食客,不是为了飞机票,就是为了外汇发愁,现在飞机票和外汇,都有个相当的解决,大家自是十分欢喜。这餐饭实可以说个尽欢而散。

博士因为第二天还要过江来见陆先生,饭后,便同太太回家,这位太太这时心旷神怡,脸上止不住的笑容,由江北岸到江南岸,在车上,在船上,或者在路上走,她却是不住的向各处张望着,有时还不住的回头看一处地方。博士到了家里,就向她问:“我看你要走了,对重庆好像又有一点恋恋不舍的样子。”她道:“胡扯,我有什么恋恋不舍,我不是重庆人,重庆也没有我什么亲戚故旧。”博士道:“那为什么你老是四处张望着!”西门太太道:“我为什么老张望着呢。我想这次离开了重庆,那就不知道哪天会再来,也许一辈子都不来,为什么不多看看呢?”博士听她这话,有点儿断头语气,心里有些不高兴,可是又不敢去点破。他进房之后,赶快脱下了皮鞋,踏着拖鞋,架起脚来斜靠在沙发上缓缓的吸着雪茄。西门太太卸装已毕,也在博士对面椅子上坐着,不觉望了他问道:“你为什么这样出神?”博士喷出一口烟来,微笑道:“我有一件事想了两三个钟头,却始终没有猜得明白。你一口答应了林太太,可以在明天和她弄一笔港汇,你凭着什么有这大的把握?”她笑道:“你真是连自己家里有多少下锅米,你都会忙着不明白了。温五爷给我们的那些外汇,我们不会分一部分给她吗?”博士不觉身子一起,瞪了眼望着她道:“你让给她,她到香港是有外汇用了,可是她给你的法币,你还是由飞机上带去香港入库,还是存在重庆冻结起来?”她笑道:“你知道什么,我自然有我的打算,这房东有两家亲戚,他们住在香港一年多了,马上就要进来,他们除了有一所房子而外,还有许多家具。他们计划好了,在两个礼拜之内,就要搬进重庆来。已经间接由房东那里,和我通了两回信。他们愿意连房子带家具,都作价让给我们,叫我们把款子留在重庆。他在香港卖了房子,到重庆来用这笔钱,至于作价多少,等我们到香港看了房子再说。我们可以在香港开支票,让他到重庆来拿钱。房东太太已经和我向他亲戚担保,支票绝对可以兑现,我对这事倒十分愿意。现在林太太要港币,把她的款子,留在重庆好了。乐得一日气答应了作个人情。”西门德点着头道:“原来如此,有人要在香港卖房子到重庆来,就有人由重庆去要在香港买房子,有人……”她跳起来,跑过去,坐到博士那张沙发上,两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乱摇了一阵道:“你说,你答应不答应?”摇得博士前仰后合,连口角上的雪茄都落到楼板上。

博士站起来避开了她,皱着眉道:“我真不解什么原故,你对于到香港去这样感到兴趣。一提到香港,不但是眉飞色舞,而且喜欢得又蹦又跳。”她笑道:“你不知道我的脾气吗?我心里想要做到的事,若是做到了,我就会喜欢得睡不着觉。”博士道:“若是做不到呢?”她道:“那也会忧愁得睡不着觉。”博士道:“你这话倒是很坦白。不过照我的看法,我倒情愿你忧愁得睡不着觉,不愿你喜欢得睡不着党。你忧愁得睡不着觉,那是你自己造成的,你不能怪人。你若是喜欢得睡不着觉,那就难说了。”

西门太太一弯腰把楼板上那支雪茄,捡了起来,送到嘴边吹了几口灰,然后又把手指揩擦了一会,塞到他嘴里。笑嘻嘻地拿起噪上一盒火柴,擦了一支给他点上,笑道:“老德,我的确知道我有点神经失常,可是你得可怜可怜我。我在重庆度过了两三个轰炸季,实在吓得身体疲弱多了。说是能到香港去,不必挂念警报,也不必挂念害了病买不到药吃,在那里舒舒服服过下去,那为什么不高兴呢?”说着话,她身子贴了博士站着,拖住他一只手,让他摸自己的心口,接着道:“你看一提到警报,我心里就在跳。”西门博士笑道:“好吧好吧,一切依了你了。既然到香港去,还怕在那里买不到房子吗?我真没有想到在重庆吃榨菜开水泡饭的人,如今居然在香港买房子了。总算我们熬出头来了。”西门太太两手握着博士的手,连连的跳了几下,笑道:“老德,皇天不负苦心人哪!”博士随了太太这番高兴,只有嘻嘻的笑着了。关于到香港去的事情,虽然还有许多技术问题,有待讨论,可是在重庆最难得的外汇,也轻轻易易的让给了他人,其余的小节目,更不难一律答应了夫人。夫人也是过子兴奋,到很深夜方才睡稳。

次日早晨她就起不来,睡意朦胧中,昕到有人在外面屋子里笑着叫道:“放警报了,还不起来!”她一个翻身坐了起来,首先向窗子上看了一看,见那玻璃颜色混混沌沌的,并没有一点阳光,还是大雾天气,心里首先安慰了一点,一面赶紧找了衣服在身上披着,一面伸脚在床下找拖鞋,问道:“别开玩笑,是真的是假的?这不是闹着玩的。”区二小姐在外面笑道:“别害怕。是我闹着玩的。大雾的天气,哪来的警报!起来吧。我都在重庆遇到西门先生了。”西门太太还是不放心,扒到窗子口向外看看,觉得一切平常,这才穿着衣服迎到外面屋子来。二小姐笑道:“我向来喜欢用警报来了这句话和人开玩笑,没想到你是最怕这玩意儿的,对不起,对不起。”西门太太道:“我实在有这点坏毛病,警报器一响,我就丧魂失魄死去半个人。也就为了这个,我急于要到香港去。我猜着你是为什么来的,性子也是很急呀。”说着,望了二小姐嘻嘻的一笑。二小姐道:“倒不是我性子急,日子没有了,这笔外汇从何处去抓?”西门太太笑道:“你要多少港币,你说吧。”二小姐道:“当然,不能由我的想法,最好我是把重庆的法币都变成港币,可是哪能抓到许多。只要能够掉换一部分,免得把钱全冻结在重庆。那就很可满意了。”西门太太望了她笑着,然后将手一拍胸道:“全交给我吧。”二小姐知道她这几天神经有点失常,对她脸上注意着看了一遍,笑着摇摇头道:“不是玩笑?”她道:“这笔外汇若在人家手上,只要没交到我手上,那都算是玩笑。老实告诉你,外汇已由我拿到,存在银行里了,多了不行,我分二三十万港币给你还不成问题。现在我去洗脸吧,换好衣服立刻和你过去拿钱,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二小姐道:“那么,是你的钱了?”她耸着鼻子哼了一声,表示十分的得意,扬着眼皮微笑,然后点头道:“宽坐一会吧。”说着她进卧室里洗脸去了。

二小姐对于她的话,倒是将信将疑,坐在椅子上,看到写字台上玻璃板下压了一张自来水笔写的稿子,一行一行列着好像是帐单。于是顺手抽出来先看了看,那个笔迹容易认出是西门太太的字,上面这样写着:弹簧钢床一张,绒面沙发一套,细瓷碗碟全份,电气冰箱一只,玻璃衣橱两只,大号电烙铁一只。她看到这里,西门太太伸头出来张望了一下笑道:“这是写得闹着玩的。”二小姐一看这单子上的东西,由头到尾横列了三行大概总在二百样以上,便笑道:“你这张单子,写得有点不伦不类,上自弹簧钢床,下到电烙铁,都列在一处。现在还是冷天呢,你就要买下电汽冰箱了。”西门太太道:“这有我的原因的。我是在重庆这几年,用着不凑手的东西憋得够了。到香港,我都得去买起来。”二小姐道:“像电汽冰箱这类东西,你根本用不着买新的。你可以住在香港等机会,等着那回国的英国人或美国人,他们有整堂家具拍卖,你可花便宜钱买到好货。”西门太太一手拿着手镜,一手拿着胭脂粉扑子,笑着跑出房门来道:“我就是这个办法呀。我为什么有外汇让给你呢?也就是要在香港买房子的钱。”二小姐道:“你算错了帐吧?预备在香港买房子,为什么把外汇让出来?”西门太太道:“我一点不错,那房主要到重庆来,他们正想资金内移。我这钱是预备留在重庆交给他的。去的去,来的还是来呀。”二小姐听了这话,心里倒不无影响,分明是香港消息依然不好,不然人家也不会卖了香港房子到重庆来拿钱,因道:“你怎么和香港这户人家接洽的?”西门太太道:“那方面是房东的亲戚,也许突然搬了来找不到房子,就住的是我这几间房子,我们正好是换球门。”二小姐道:“你没有问他们为什么要搬了进来吗?”西门太太不觉的把脸沉着,答道:“那有什么可问的,还不是一些杞人忧天之流。”她对于这问题显然是不愿意追究的,交代了这句话,又进房化妆去了。

二小姐自也觉得求人家的外汇之时,太得着人家的帮忙了,总不便再扫人家的兴,因此也就默然的坐着等侯,不再提什么问题。西门太太化妆完毕,出来见她静静的坐在这里,便笑道:“你在想着什么?你可以放心,吃过午饭我陪你过江,跑到银行里去把港币移交到你手上。”二小姐笑道:“我在这里静坐,是为着让你从从容容去化妆,并不是为着我。”

这时,西门太太总算将现代妇女的新武装,完全配备妥当,便叹口气笑道:“二小姐,我在你面前不必说什么假话,我现在实在是老了,不能不倚靠这点儿化妆的手术。你一定会说,难道多年的夫妻,还要用这样的打扮去讨好丈夫吗?可是男人的心是难测的,在他没有钱的时候那无所谓,等到他有了办法了,他就会讨厌家里的黄脸婆子的。当然一个女人自己有办法的话,不在丈夫的态度如何,他不喜欢我,我还不喜欢他呢。不过,我有点封建头脑,觉得女人的丈夫,最好是不要换,在这个原则之下,我对老德就不能不采取屈服的态度,你见笑吗?”二小姐道:“谁又不是一样呢?那么,你主张到香港去,有没有这一点因素在内?”她笑道:“那倒是没有。相反的,香港上海都是男女开放的地方,我倒多少有点不放心,因此我要加紧的控制老德。”二小姐觉得她真是在高兴头上,竟是什么话都肯和人说了。便笑道:“你真是个直心眼子的人,二奶奶就常对我说,你这点实在可取,我们应当多跟着你学学。”西门太太笑道:“不用跟我学了,到了香港,你们多多教给我一点,那就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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