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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且战且狂（第1页）

榛江吹梦带她奔波了一上午，白日间秘境的限制阵法也随着活尸们的隐藏一同散去。两人很顺利地飞出了小镇。此处虽然不是真实空间，但开辟秘境之人显然受到了平洛地形的影响，金谷秘境和外界水乡沼泽的地形尤为相似。江吹梦以前作为蓬莱子弟，秘境试炼经验丰富，对于搜寻秘宝一事，颇有心得。“一般来说，珍贵的宝物，前辈是不会放置在城中。”

江吹梦教了林阿泗一夜阵法，话语之间已经把自己当成了阿泗的夫子。“为了考验后辈是否有能力继承该宝物，并将其用于正道，前辈一般会将其放置在山林或者崖谷中，设置阵法来筛选后辈。”

两人降落到山林中。金谷秘境除了中间那片城镇，其外全是连绵不绝的山岭，一眼望不到尽头。山间，雨才刚停不久，泥土潮湿，林深空濛，山路难行。山脉常年无人，并没有可以行走的上山小路，树木密集，御剑飞行也不太可行。毕竟是为了寻宝，林阿泗干脆拽着江吹梦，拄着断树枝，在狭小的树缝间穿行。昨夜雨刚过，绿叶崭新，几乎每一片叶都蓄满甘霖晨露。两人走路时不时就要剐蹭，粘得满身湿。林阿泗已经学会了使用洗尘术，但仔细一想，一直这样搜寻难免沾染雨水泥土，就没去理会。然后她发现，原本仙不染尘的江师兄从站上泥土的那一刻起，眉头紧锁，十指结印一刻不停，口中念念有词。阿泗以为他是在施法防范什么秘境中难以遏制的妖魔，凑近仔细一听，却发现江吹梦是在掐术施展洗尘诀。林阿泗凝滞半响，默默问道：“江师兄，你……是洁癖吗？”

江吹梦奇怪地看她一眼，口中不停歇，终于得了一处空地无叶子沾惹，抽空回她一句：“何为洁癖？作为仙门子弟，礼乃是根本，仪更不可忽略。”

“这些稀泥，真是惹人厌烦。”

江吹梦说完看着自己刚走一步，就沾了泥土的脚尖，眉头锁得更紧。两人拿木头敲击一寸又一寸土地，漫山遍野地寻找。那方山头却出乎两人的意料，在周围一片了无人烟的林间，这里被清出干净的一块地，修建了格外雅致的小亭。阿泗缓缓向台阶走进，刚迈出前脚，一柄剑直向她脚背插来。阿泗本能后退躲开。“是谁？”

寒星剑出鞘。林阿泗收敛笑容，浑身泛起鸡皮疙瘩，握剑厉声喝道。“好一个筑基期的小娘们，上次居然敢骗你谢哥哥。”

又一轮剑影劈来，速度太快了，林阿泗来不及滚开。另一柄剑接住了雕花重剑的攻击，江吹梦及时挡在林阿泗身前。手握雕花重剑的紫袍公子阴沉着脸，眉宇间与谢昭宵有三四分相似。是上次下山遇到的谢家人，林阿泗默了默。如果她没记错？似乎叫什么——谢昀？谢昀剑术轻易就能击败江吹梦，但这蓬莱仙岛的小子十分擅长掐诀和阵法构筑，一边比划剑招支开他，另一边接连不断地抛出法诀，试图阴他，让谢昀应付得极为费神。他恶狠狠地看着躲在江吹梦身后的林阿泗，胸中闷着一团火在熊熊燃烧。那天，他们一干子弟明眼就能看出林阿泗修为几何，只是不知道她从哪里搞来的威压，竟然把他们一众人唬住了。谢昀瞧不起谢昭宵，倒也不是要真把他怎么样，毕竟谢昭宵再怎么说也是古来稀云渡嫡系一脉。但谢家的事，谢家自己解决，这个小娘们却跑来掺一脚，而且还蒙骗了他们。简直是上堂蹬脸，让谢昀感觉自己的面子火辣辣地疼。古来稀云渡的傲骨，岂是她一名小小筑基修士能轻易玷污的？谢昀今日必让她明白不该掺和的事不要掺和，至于这掺和后的下场。自然是身死道消。谢昀鼻梁隆起几道气愤到挤出的皱纹，目光彻底失了神智，只剩满腔怒火。他斜劈一刀，刀剑流火，灿若炽阳。江吹梦挡不住这一势，侧身躲开。谢昀趁机翻身腾跃到林阿泗背后，抬手又是一刀。江吹梦大感不妙，掐诀施术往这边袭来，却直接被谢昀身后跟着的谢家子团团包围。数柄剑剑锋同时指向他，其中不乏修为高于他的修士。江吹梦分身乏术，疲于应付。滚烫威压巨大的剑气杀过来。林阿泗闪身前扑，在地上不住地借林木的掩护，往山坡下滚去。谢昀的剑气接连不断追着她砍，一路上劈开树木无数。看着橙光再次斩断身前一棵树，阿泗终于找到得空的一秒间隙。她往山下冲的脚步突然一转，反身凌空冲向谢昀，寒星剑绽开寒霜，裹挟着冰棱一道刺向谢昀。看到林阿泗出乎意料的动作，谢昀意外了一秒，但随即哼笑一声，挥剑又斩。林阿泗就算拿着寒星剑，灵力不足以和谢昀硬抗，冰棱还未近身就被融化。阿泗绕身到林木上借物挡住谢昀的剑气，咬破指尖开始凌空绘制江吹梦教授她的攻击符箓。林阿泗一边急速闪躲，一边挥剑画符，未伤谢昀分毫，却也让他一直忙于应付她甩来的各种招式，来不及攻击阿泗。此刻两人已经打斗到了悬崖边。然而谢昀并不着急。他修为比林阿泗高太多了，灵气成倍增长，按照林阿泗这逃窜老鼠，又是剑招又是画符不断消耗灵力的打法，不出一炷香就会灵气枯竭。等她倒在地上，无力反抗，不就正如那砧板上的鱼。到时候他只需要悠闲地走过去，一剑砍下她的人头即可。谢昀想到此处，不客气地咧嘴邪笑。又一道橙光怒斩袭来。阿泗急速掐了个爆破符，没拦住，挥舞寒星剑斩断，然而又有另一道橙光来到她面门前。林阿泗后仰弯腰躲避，然而此处已是悬崖，她脚下石粒松动，直线坠下山崖。谢昀提着雕花重剑冷眼俯视林阿泗下坠的身影，也跟着跳了下来。他在等着林阿泗御剑飞行，两人在空中斗法。然而谢昀着实仍是高看了林阿泗的实力。她，她——不会飞啊。林阿泗往崖底栽去。修仙者随着修为的提升，身体也会得到锻造，但筑基期的修士又不是钢铁铸的。就算是钢铁铸的，这万仞悬崖掉下去，也得摔成饼。阿泗用符咒攻击身侧位于脚下方的崖壁，借反冲短暂稳住身形，减缓了下落的速度。但崖底离她越来越近，她又不能把剑插进崖壁，任由自己吊在这里等人救。毕竟——阿泗抬头，看着谢昀御剑俯冲来的身影，认怂地瘪嘴。两人坠入崖间，四周也没有除了谢昀外的其他人。不如使用那招好了。阿泗望着脚下逐渐放大的土地，再次绘制出符咒。这次的黄符消耗巨大，阿泗脸顿时煞白，吐出一口血。随着完整的笔画描绘，降魂招阴符出现在黑发少女额间。林阿泗感觉浑身泛冷，刺骨寒意从肺腑涌出，向外扩散。谢昀看着林阿泗一直下坠，彻底失了砍杀她的兴致。一个连御剑都无法做到的筑基修士，和她对打简直是污了他的手。他御剑不紧不慢跟在林阿泗上方，等着她摔下去变成肉泥。阴风瑟瑟，亡气四起，下坠的黑发少女忽然之间失去了人形，面容坍塌，皮肤像缩水般褶皱成团。阿泗的眼瞳失去光泽，失去生力的支撑，她又变成皮包骨的干尸模样。谢昀带着嘲弄不屑笑容的脸垮下去，皱眉怒目被阴风托举的少女尸傀。她已不成人样。“魔——道。”

谢昀眼球充血，磨牙慢慢吐出两个字。古来稀云渡谢氏，是此界悟道飞升的青云梯的守护世家，亦是世间斩妖除魔的第一大家族。自古正邪不两立，谢家宗训第一条就是——遇鬼魔，杀无赦。原来被邪神附身是这种感觉。林阿泗魂魄被锁在了自己的神海中。她依偎在归雪剑旁看着外面。黑发少女的身躯干瘪到只剩骨架，黑风从她口鼻嘴耳往里灌，如同干木耳泡发，她的肢体鼓起来。面部空荡悬挂的皮肤被风吹鼓囊，额头上爆出三颗白骨骷髅头，黑色虬结犄角破开颅骨钻出来。林阿泗的食指变得细长枯瘦而尖锐，腿部变成一条花斑蛇尾，尾部往崖壁上有力地拍打，崖壁顺着裂纹一寸寸崩塌。蛇尾有力地运风游走，林阿泗隐入四起的黑风中。谢昀变得认真起来，祭出古来稀云渡的护身阵法，剑身浴火，迎着逐渐缠绕上来的阴风。雕花重剑一剑破魍魉，劈开黑烟滚滚。谢昀正打算奔出烟雾，林阿泗就出现在他背后，枯瘦的黑指缠住他脖颈，掐出血痕。蛇尾横劈甩来，谢昀双腿跳开，尾巴落了空，直接砸到崖壁上。悬崖直接被劈下来一大块，落石满天。谢昀头往后扭，提剑欲斩开脖子上的黑爪。他回头，三颗白骷髅头从妖魔额头探出，吐着阴气，作势前扑要撕咬他。谢昀念出仙法，全身火光乍起，驱邪焰火反客为主，向阴风蔓延。他一剑斩断黑手，拉出距离。附身阿泗的鬼神好久没看到这么能反抗的猎物，发出激动的簌簌笑声，蛇尾扭曲地向他游走而来。阿泗靠着归雪剑，感受不到躯体的疼痛以及其他五感，只是担忧地盯住自己被谢昀一剑挑下山崖的那只断手。“它还长得回来吗？”

林阿泗忧心忡忡，该不会从今日起，她就只剩一只手了吧。阴风更盛，铺天盖地将谢昀封锁在阿泗的结界里。那双毫无眼白的黑色眼瞳滴溜溜地晃悠，笑声先是低沉，随后变为女子的尖扬，再然后是婴儿凄厉的哭泣声。这鬼神在汲取他的生力……谢昀双眼充血，口鼻也开始冒血，神智已有些不清醒。他的牙都快咬碎了。这个筑基期的娘们，居然是魔道恶鬼伪装。今日，他谢昀必要将她斩于剑下。成为他佩剑手下第三千四百一十八条恶鬼亡魂。既然她能混过一众修士的眼，自己将她头颅斩下，到时候甩到谢昭宵那小子和古来稀云渡掌门跟前。毕竟这鬼怪可是谢昭宵的好朋友啊。谢昀思及此，转怒为笑。到时候，若是谢家主因此降罪谢昭宵，这首席弟子之位，就该另请他人了。鬼神歪头，额头上的骷髅头兴奋地飘出来，蛇尾攀上谢昀的腿。谢昀挥动雕花重剑，剑起朝阳，将所有灵气汇成一击，向鬼神劈来。林阿泗的身躯被斩成两半。这一击彻底耗空了谢昀的仙术储备，不过在他必杀一击之下，他不相信有什么邪物能够成功存活。谢昀头脑昏沉，刚舒口气，脖间却再次被黑爪掐住。他有意识的最后一幕，是骷髅头近在耳旁的尖叫声。鬼神魇足地退去后，林阿泗的神魂被归雪剑气抖了出来，回到自己身体里。疼痛一下蔓延到身体各处，臂的断口血流不止，大腿骨头碎成了粉末。阿泗大致猜到，那邪神用尾巴撞崖壁，把她的腿骨直接撞成了粉末。她看着谢昀的尸体躺在崖底。他怒目圆瞪，七窍流血，嘴巴还大大的开合，似乎难以置信。这就是魔道邪神和普通修士之间的差距吗？林阿泗摸索下巴。疼痛让她几乎不能动弹。阿泗赶紧施展索魂术，把谢昀魂魄拽出来吸食生力。干瘪的尸傀再次恢复少女的模样，腿骨完好，断肢也重新长了出来。林阿泗将谢昀残存的唯一衣物施法烧成灰末后，重新拾起寒星剑，仰头看着望不到尽头的崖壁犯难。“林师妹——”江吹梦是蓬莱仙岛弟子，江氏和谢氏弟子间动武比试可以，但若真出了人命，蓬莱仙岛和古来稀云渡，这两方哪一方都不是吃素的主。林阿泗和谢昀走后没多久，谢家子弟联手将江吹梦牵制住，但很快嫌弃没趣，就把他放走了。江吹梦虽然刚吃了个败仗，但心念林阿泗的安危，匆忙开始寻找。“江师兄，我在这里——”林阿泗兴奋地冲他摇袖。江吹梦打算御剑飞下。两道身影却快得只剩残影，向林阿泗冲过去。一紫一绿。“大师兄。昭宵师兄。”

阿泗语露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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