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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午夜尸潮（第1页）

人定一至围在秘境外的弟子按照到场顺序，先后跳入寒潭，转瞬就不见人影。徐引星本打算跳入寒潭，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师妹，思索片刻，果断把自己的佩剑递给林阿泗。“阿泗师妹。”

徐引星有些担心，“这处秘境风险重重，就连离空师傅也没想到小师妹进步神速，竟然能参加此次试炼。但师妹就算天赋异禀，终归只有筑基修为，不能连把防身的武器都没有。”

“我这柄剑，名唤寒星。师妹尽管使用。”

大师兄温柔地把剑塞到阿泗手里，“进了秘境后，我们会被随机传送到不同的地方。师妹到时候孤身一人，如果遇险，这柄剑也会告知于我。我会尽力赶来保护师妹。”

徐引星率先扎进寒潭。阿泗走到寒潭边，攥紧剑，环顾四周。她下水下得晚，如今潭边除了姜家，只有少数几个人。子夜，打更鼓鸣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钟楼震颤，雾气渐渐从一座座空无人烟的瓦房小巷间漫过来。黑寂的天在下小雨，连绵无声。姜家人站在潭的另一端，毫无情绪地朝林阿泗看来。雾气更盛。阿泗觉得这小雨下得凉飕飕的，有些泛冷，猛扎入水，进到了秘境。哐当剧烈的撞击声和着暴雨哗啦、电闪雷鸣声一起传来。阿泗挣扎着转醒。外面雨下的很大，索性她被传送到的地点是一处湖心亭。亭上只有四根小柱支撑，风从外面灌进来，凉意缠身。林阿泗握紧寒星剑，纠结是趁夜提早去搜寻宝物，还是在此安息一晚。仙门弟子不喜夜间行动，更深露重，阴气大，魑魅魍魉遍山野。修魔的人却很喜欢在黑暗中行事，没办法，自古鬼魔，蛇鼠一窝。“林师妹，原来你也在此处。”

一道欣喜的男声从湖岸边传来。林阿泗闻声望去，来者用剑拨开湖中密麻高大的莲叶，飞到阿泗身前。江吹梦施施然落到阿泗身前。阿泗同样识得江吹梦，他是蓬莱仙岛江氏的精英弟子，被江掌门派来三山，师从识山长老门下。“江师兄。”

能遇见江吹梦，林阿泗还是颇为欣喜。毕竟他的修为也有元婴初期，好歹比自己强。“林师妹，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些离去吧。”

江吹梦离阿泗近了，阿泗才看到他满面忧愁，眉头紧锁。“师兄，何以如此着急？”

亭子周围被莲花丛包围，外面大雨倾盆，水柱顺着亭檐的瓦隙往下落。实在不是一个适合出发的好天气。“师妹一传送就落在了湖心亭里，自然不清楚外界情况。你且随我飞出莲池看看。”

江吹梦知道林阿泗还无法御剑飞行，向她伸出手。江吹梦用灵气作罩挡住大雨，两人来到池水上方。阿泗终于看清自己所处在什么地方。子时一刻，金谷秘境的湖外是一圈树林，树林再过去，是一望无边的大型民镇。天幕没有光，民镇的巷子间，每隔一米，都摆上一根火光摇曳的红烛。烛火一簇接一簇，将偌大的小镇点得灯火通明，火光的走势极其诡异，像是一盘巨型阵法。凭她这几日学习黄符的经验，这些烛火连成的图案必是某种不详的预兆，并且是她尚未接触的高阶咒术。烛火本身就很诡异，雨势如此之大，居然没有一柱蜡烛熄灭。两人站在剑上慢慢从民镇屋顶上空飞过，阿泗往下观察。也许是因为先前的烛火过于明亮，抢占了她的视线，此刻走进，阿泗才发现那些站在光源之外，挤得满满当当的死人脸。每一间房屋窗格后，站满了只有眼白的灰白色干尸，像有人可以为它们抹上颜色，惨白泛青的两颊上涂了两抹鲜艳的红点。腮帮干瘪凹陷，嘴唇紧闭，弧度上扬。干尸也在看着两人。它们没有眼珠，自然看不到眼睛有无移动。但随着两人从屋顶上掠过，这片镇子上，每一间房中的死人，齐刷刷地转头。他们往哪边飞，这些死人的头就往哪边扭。更糟糕的是，雨下得很大，处在空中，本来就不太看得清路。现在，雾气不知从哪里飘来，开始在镇间蔓延，白雾散开，烛火看不见了。雾开始往高处蔓延。但无论是谁惊恐如此场景，林阿泗都万万不该惊恐。因为她自己就不是个活人，这镇子上的人哪怕都是活尸，作为尸傀复生的林阿泗，只可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江吹梦冷眼俯视着脚下逐渐白茫一片，道：“林师妹，我们从此处下到镇上。我用神识扫过了，此处秘境是一个大轮回，光凭蛮力无法突破。而今之计，只有下到镇中，寻找此处秘境的阵眼。”

林阿泗点头：“江师兄，我们下去吧。”

两人当然不会傻到落在街头，等着那些干尸从屋里涌出来，他们选择了一处修建得较大的客栈。江吹梦收剑，两人站在房梁上，看着下方。人面一张挤着一张，客栈里的干尸踩着同胞慢慢往上爬，堆叠成一座人梯山，无数双眼白直勾勾追随两人。眼见爬到最高的干尸伸手要抓住林阿泗的小腿，江吹梦亮剑。玄铁铸成的惊霜宝剑寒光乍现，江吹梦翻身直接跳入尸潮当中。他咬破左手指尖，右手持剑，左手用血在空中结印。蓬莱仙岛，掌握着七十二仙宗中奇门遁甲，天地玄黄八卦阵的巅峰道法。江吹梦在三山剑修一脉修行，故而惯常以剑法克敌。但他最擅长的，莫过于阵法镇杀。林阿泗拔出寒星剑，斩断那只想要抓住她的枯手臂，踩着干尸的脑门，一剑一颗头。干尸杀不死，无头的躯体四肢仍在毫无目的地抓伸，两人剑气、阵法光照时时亮起，无止休地将脚下的干尸断成几截碎片。零碎的肉块仍在蠕动，但完全丧失了攻击力。阿泗和江吹梦一起把碎块堆叠在一起，总算清出客栈可以落脚歇息的空地。客栈外，干尸循着生人的气息往这处聚集，江吹梦画阵护住客栈，阿泗往窗外看。无数张人脸将窗户堵得严实。至少，客栈内暂时没有其他危险。“林师妹，外面的活尸不会术法，这处符阵抵挡一夜不成问题。等到天亮，我们再出发。”

江吹梦收剑入鞘，对阿泗解释道。阿泗先前跳入寒潭底部才找到秘境入口，现在浑身湿透。江吹梦本来在闭眼打坐，运转自己的灵力，为几日后的秘境争夺做准备，却听到身边少女巨大的动响。他转头看过去，林阿泗正在咬牙切齿地将衣袍中的水拧干。一本正经的道君忽而扑哧笑出了声。“是我疏忽了，忘记了林师妹还不会洗尘咒。”

江吹梦掐诀，将林阿泗身上的湿衣服烘干。“江师兄，你可以教我这个法诀吗？”

林阿泗看着江吹梦手指飞速结印施术，眸光一下被点亮了，不自觉地凑近。“师妹，这套法诀你日后自会学到。”

江吹梦含笑应她，“现在你连基础的运行仙术都还不会，一下开始学习符咒，起点未免过高了。”

“师兄，此事不打紧。”

林阿泗从客栈木椅上扳下一截木头，地面由于干尸的肉酱四溢，血迹斑斑。她用木头拄着血迹开始画符。阿泗当然不可能画林不眠教她的咒符——那些索魂驱尸的术法没有一条不是禁术，但威力相比普通的符箓会大很多。也无外乎千百年无数走在康庄大道的天才却自甘堕落。自从学会画符后，林阿泗也去剑宗书阁里借了一些阵法符咒之类的书卷浏览，基础的入门自学了个七七八八。江吹梦站在一旁，看着林阿泗一笔一划慢慢画了个完整的辟邪符。此符是阵法一道修行入门，威力不大，仅能在行夜路时驱散一些小鬼魂。通常是到人间的修士为了营生，摆摊画给凡人用的。但他还是极为诧异林阿泗的天赋。阵法道不同于剑道学个一招半式就可以随便挥舞一番，需要极高的门槛。而且画符看起来轻松，实际上每一笔都需要灵力的填充，而且施术者如果无法理解此符真意，也无法完整绘制出有用的符箓。总之，修为、技巧以及对阵法道的领悟力缺一不可。江吹梦神情便得严肃，认真起来：“师妹，这道弯钩注入的灵气不够量，如果再多注入一些，辟邪符的威力会成倍增加。”

说完，他也扳下一截断木在地上开始画符。“此符即为洗尘符。”

江吹梦一笔一画刻意地放缓速度，并且在哪个位置该注入多少的灵气会专门停下来告诉阿泗。林阿泗认真地听着。江吹梦画完最后一笔，催动洗尘符和辟邪符同时发作，地面血迹清洗一空，在辟邪符强大的威压下，角落堆积的大量肉块也停止蠕动。林阿泗也跟着在空中画了一遍洗尘符，符咒催发后，肉块表面新渗出的血也全然一空。“林师妹，你是天才。”

江吹梦看着阿泗的符咒生效，转头认真地开口，语气平淡，就好像随意拉家常。“谢谢江师兄。”

林阿泗谦虚地鞠躬道谢，“只是修剑的根骨不错，阿泗还需多加努力才是。”

林阿泗以为江吹梦指的“天才”是她用归雪剑骨把测灵石测爆一事。“师妹，不是你的根骨。”

江吹梦却打断了她，“我说的天赋，是指师妹的悟性和神识足够强大。”

“你知道历任在修仙界一晃而过的天才和真正开宗立派人物的区别是什么吗？”

阿泗摇头。“是悟性和神识。神识过低者，根骨再高，也会在半途剑走偏锋，坠入魔道。而只有具有极佳的悟性，才可从三千界已有大道中开辟出一条最适合自己的道法，做到开宗创派。”

“师妹，阵法之所以门槛较其他道法更高，正是因为它需要极高的神识悟性。你单靠自学已能独自入门，我教一遍的符箓，你能画得如此完整且效力强大。这些都足以证明你拥有极高的天资。”

林阿泗怔了怔。江吹梦前些年就被江家送来三山，已经好久未见精于阵法道的修仙门生，激情一下被点燃。两人这夜，原本打算歇息的没睡成，原本打算打坐练功的也忘了修炼。江吹梦拿着断木又教授了林阿泗元婴期以下弟子可以绘制出的符箓和简单阵法。考虑到秘境危险重重，他所教授的大多都是具有攻击性的法术。阿泗也异常激动，林不眠虽然教授她的阵法黄符品阶极高，威力也很迅猛，但从不告知她每一张符背后的天地法则。而江师兄作为正统学派出来的就是不一样，从入门理念到实操，给林阿泗讲得明明白白。更何况林不眠那个孬种，边教她，还边喜欢吐槽她，让林阿泗自信心大为受挫，每次都气愤得牙痒痒。江师兄一边教，还一边不住赞叹林阿泗的天资。之前她虽然照猫画虎画出了林不眠那些阵法符箓，却一直不清楚自己的画符水平，以为真如林不眠嘲讽那般毫无天分。如今看来，也不尽然。天光蒙蒙破晓，这些活尸似乎畏光，从窗外散去，引入房屋后的阴影中。街上零落一地断肢残骸。两人结束了一晚上教学，趁着天亮提剑上路。秘境除了考验各宗弟子实战除魔能力以外，更多的人参与是为了上古大修遗留下的宝物。这些宝物若有机缘得到一件，足以强悍到成为整个修仙路上不离手的武器，甚至提高物主的资质修为。林阿泗在宗门史录看过当今修仙界的名器记载。邬凡雪现在手中的忘尘剑是集青城徐氏和各派造器世家最顶尖的天才一起打造而成，而原材料却是来自于支撑修仙界传说中镜湖大泽的一块湖底玄石。林阿泗体内的归雪剑，同样是凌烟剑宗上古大能传下来的镇派宝剑。素有“归雪顺天出，不孤青云绝”的美誉。然而这么重要的剑，为什么会出现在，当年那个只是凡人，连修仙界门都没有迈入的邬凡雪手里？以致于后来被邬凡雪顺手用来杀妻证道？林阿泗想不通，也懒得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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