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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石碣村夜饮招三阮（第1页）

三人来到岸边，阮小二将枯桩上缆的小船解了一只，张清扶吴用下船坐了。阮小二在旁见了不禁暗暗称奇，从树根头拿了一把划楸，荡将开去，望湖泊里驶去。忽见旁边芦苇丛中摇出一只船来。

阮小二把手一招，叫道：“七哥，曾见五郎么？”只见这阮小七头戴一顶遮日黑箬笠，身上穿个棋子布背心，腰系着一条生布裙，问道：“二哥，你寻五哥做甚么？”

吴用叫一声：“七郎，小生特来找你们吃酒。”阮小七定睛一看，忙道：“教授恕罪，好久不曾相见。”吴用道：“我东家来此买鱼，顺便请你家兄弟吃酒，同去同去。”阮小七笑道：“这位官人年纪甚轻，竟是教授的东家，好一幅富贵模样！”

阮小二道：“张大官人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是个常年的大主顾，七郎不可怠慢了！”阮小七闻言，忙道：“承蒙张大官人照顾生意，日后但来石碣村，只找我阮家兄弟，没有办不了的事。”张清一甩手扔出一锭银子，道：“七哥果然是爽快人！以后但凡打了大鱼大鳖，尽管给我送来。这就算定金了。”

阮小七接过银子，喜不自胜，道：“谢大官人。以后府上用的鱼虾，我亲自送上门去！”两只船厮跟着在湖泊里走，不多时，来到一个去处，四面都是水，高埠上有七八间草房。

阮小二叫道：“老娘，五哥在么？”那婆婆道：“说不得。鱼又不得打，连日去赌钱，输得没了分文，刚才拿了我头上的钗儿，到镇上赌去了。”张清说道：“既是阮家哥哥的娘亲，我不可失了孝敬。”遂拿出一锭银子，扔到岸上，“大娘，这是五哥的银子，你且替他收好了。”

那婆婆捡起银子，惊讶地说道：“五郎哪里来的这许多银子？”张清叫道：“我要请他帮忙，这就算是工钱了。大娘留着替他娶媳妇吧！”老婆婆喜道：“正是。二郎都有孩子了，五郎和七郎还打光棍哩！有这银子，足够成家了！”小心揣入怀里，进屋去了。

张清这是玩的心理战。有的人，你给他钱，他不过一时记你的好，过后便忘了。你若对他家里人好，他便常常想起，念你的好。这是一种迂回战术。

阮小二和阮小七连连道谢，张清摆手道：“些许钱财，值得甚么？”吴用趁机在旁说道：“大官人家里颇为富有，有七八年使不着的银钱，十来年穿不着的绸缎。二哥和七哥若是能跟着大官人，后半生吃喝不愁了。”阮小二和阮小七对视一眼，不由心动，齐声道：“还望大官人多多带挈！”张清笑道：“两位兄弟何需客气？日后正要常来常往！”一边心里想道：果然最厉害的超能力还是“钞”能力！

阮小二便把船荡开，道：“且去镇上找五郎！”阮小七便在背后船上说道：“五哥最近不知怎地，赌钱只是输，却不晦气！莫说五哥不赢，我也输得赤条条地。”张清暗想道：“缺钱好啊，今番定然叫你中了我的计。”

两只船厮并着，投石碣村镇上来。张清一路上逍遥自在地观望风景，感慨果然好水泊，可惜民不得乐业。

划了半个时辰，只见独木桥边一个汉子，把着两串铜钱，下来解船。阮小二道：“五郎来了。”

只见那阮小五斜戴着一顶破头巾，鬓边插朵石榴花，披着一领旧布衫，露出胸前刺着的青郁郁一个豹子来。吴用叫一声道：“五郎赢得头彩么？”

阮小五道：“教授，有两年不曾见面。我在桥上望你们半日了，特来相迎。”说着，炫耀地提起手上两串铜钱，道：“连日输个精光。今日却发了利市，赢了两串钱。”

阮小二大笑道：“正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你道是赢了彩，却不知我们得了好处也！”阮小五问道：“二哥得了什么好处？”阮小二道：“这位张大官人来此买鱼，好大手笔，要常年采买，我和小七，一人得了十两银子的定钱。”

阮小五立刻心热起来，向张清作揖道：“大官人，若论打鱼的手段，我自也不弱。何不照顾我一番？”阮小二道：“我和大官人直到你家寻你，老娘说道：‘出镇上赌钱去了。’因此同来这里寻你。大官人还给了老娘十两银子，说留与你娶媳妇用。”阮小五连忙向张清道谢：“大官人果然仁义！以后在这石碣村镇上，大官人有什么事，只管找我小五！”张清拱手道：“如此多谢了。”阮小二道：“且来和大官人去水阁上吃三杯。”阮小五慌忙去桥边，解了小船，跳在舱里。三只船厮并着划了一阵，早到那个水阁酒店前。

当下三只船撑到水亭下荷花荡中系上缆绳。众人上了岸，入酒店里来，到水阁内拣一副红油桌凳坐下。阮小二便道：“大官人，休怪我三个弟兄粗俗，请上坐。”张清道：“我年纪轻，却使不得。”阮小七道：“大官人是贵客，何须推辞？只管坐主位，请教授坐客席，我兄弟三个便先坐了。”说着坐在侧席。

吴用笑道：“七郎只是性急。”五个人坐定了，叫酒保打一桶酒来。店小二把四只大盏子摆开，铺下四双箸，放下四般菜蔬，打一桶酒放在桌子上。阮小七道：“有甚么下口？”小二哥道：“新宰得一头黄牛，花糕也相似好肥肉。”阮小二道：“大块切二十斤来。”阮小五道：“官人休要笑话，没甚孝敬。”

张清问道：“我在庄上要吃牛肉时，还需向县衙报备摔死了。怎么这里就随便宰杀？”阮小七笑道：“这里梁山泊强人出没，公差都不敢下乡，倒是好口福。”张清笑了起来，向吴用道：“古人云：苛政猛于虎也。现在看来，苛政猛于梁山泊的山大王了！”众人都笑了起来。

阮小二催促小二哥只顾筛酒，又把牛肉切做四盘，端来放在桌上。阮家三兄弟让张清、吴用吃了几块，二人便不吃了。那三个狼餐虎食，大吃了一回，看样子是有日子没吃好东西了。

吃了个半饱，阮小五动问道：“官人要多少鱼虾？”张清道：“我在郓城县城里开了一家酒楼，每日都有大量食客。最近我请了一个从皇宫里出来的御厨，他的招牌菜是鲤鱼跃龙门。这道菜卖得很贵，但是很多人慕名而来专点这个菜。我每天要几十尾金色鲤鱼，要重十四五斤的，因此特来寻你们。”

阮小七道：“若是往常，要十尾也有，再要多些，我弟兄们也包办得。如今便要重十斤的也难得。”阮小五道：“官人远来，我们也对付十来个重五六斤的相送。”张清道：“我多有银两在此，现场结账。只是不用小的，须得十四五斤重的才好。”

阮小七叹气道：“大官人，却没讨处。便是五哥许你五六斤的，也不能立得，须是等得几日才有。我的船里有一桶小活鱼，且拿来吃酒。”阮小七便去船内取来一桶小鱼，约有五六斤，送去灶上安排，盛做三盘，端来放在桌上。阮小七道：“大官人、教授，胡乱吃些个。”

五个人又吃喝了一会，看看天色渐晚，阮小二道：“今夜天色晚了，请官人和教授权在我家宿一宵，明日再说。”张清道：“我来这里走一遭，却是不近，幸得你们弟兄今日做一处，倒是吃酒吃得痛快。今晚借二郎家歇一夜，我有些银子在此，就此店中沽一瓮酒，买些牛肉，村中寻一对鸡，夜间再谋一醉如何？”

阮小二推脱道：“那里要官人坏钱，我们弟兄自去整理酒菜。”吴用道：“大官人一片诚心，径来要请你们三位，何必见外？”阮小七道：“既是教授这般说时，且先顺情吃了，却再理会。”

张清笑道：“还是七郎性直爽快。”取出一锭银子，付与阮小七，就问主人家沽了一瓮酒，借个大瓮盛了，买了二十斤生熟牛肉，一对大鸡。阮小二道：“我的酒钱一发还你。”店主人道：“最好，最好。”

五人离了酒店，再下了船，把酒肉都放在船舱里，解了缆索，径划将开去，一直投阮小二家来。到得门前，上了岸，把船仍旧缆在桩上。取了酒肉，五人一齐都到后面水亭上坐定。

阮小二便叫点起灯烛。原来阮家弟兄三个，只有阮小二有妻儿，阮小五、阮小七都不曾婚娶。阮小七宰了鸡，叫阿嫂和侄儿在厨下烧火煮熟。约有一更左右，酒肉都搬来摆在桌上。

张清劝他弟兄们吃了几杯，又提起买鱼事来，说道：“你这里偌大一个去处，却怎地没了这等大鱼？”阮小二道：“实不瞒官人说，这般大鱼只除梁山泊里便有。我这石碣湖中狭小，存不得这等大鱼。”

吴用趁机道：“这里和梁山泊相隔不远，水脉相通，如何不去打些来？”阮小二叹了一口气道：“休说。”吴用又问道：“二哥如何叹气？”阮小五接了说道：“教授不知，以前这梁山泊是我弟兄们的衣食饭碗，如今绝不敢去。”

张清见话里有话，向吴用使一个眼色。吴用追问道：“偌大水泊，怎不敢去？难不成官府禁打鱼鲜？”阮小五道：“甚么官府禁打鱼鲜？便是活阎王也禁治不得！”张清接道：“既没官司禁治，如何绝不敢去？”阮小五道：“原来官人和教授不知来历，且和你们说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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