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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章完结阅读37(第1页)

将万千的宠爱集在她一人身上,那么她后来的岁月,可会过得有些不同?”

忽闻墙角的自鸣座钟叮当报时,钟摆催动金石之音微微嗡鸣,声声撞击激得铜盆中水,也微微泛起波纹来,眼见妆台上插瓶的一朵欺霜胜雪的大丽花,也似受了惊吓一般,花蕊颤了几颤,终是噗的一声,从枝头直直坠落下来了。yuedudi

良久之后,嬷嬷才仿佛醒转了过来,再开口时,舌尖仿佛含着颗黄莲,眉头苦涩的紧紧揪成一团:“这些话,要是十年前有人问来,老奴只会说‘主子的事情,做奴才不敢妄自揣测’,而今日既是姑娘来问,老奴若再要如此回答,那便是蒙事儿的假话了……十几年了,当年那些人物,如今早已老的老,死的死,尘归尘,土归土了,本来不过是月光过水面,既不留影儿,又不留声儿的事儿,可老奴枉自修行了这些个年头,却还是修不尽命里带来的冤孽,每每夜里闭上眼,总还是能看见当年那些人儿、事儿、景儿,还跟在昨天似的,走马灯一般在老奴眼前轮番儿打转……”

抬眼望去,嬷嬷的眼睛在阴影里微微眯起,仿佛是望在空中,又仿佛盯着我看似的,说话之间,竟微微蒙上了层泪光:“姑娘您可知道,当年大行皇帝还在的时候,也曾问过孝端皇后相似的问题……”

嬷嬷此刻说话的声音,微微带着沙哑,听得我心头不觉酸楚上来,轻轻抬头朝她看去:“大行皇帝那个时候,总爱在子时过后,一个从人不叫,孤身一人登上太和殿前的白玉御阶,面朝东边儿,昂首迎面吹着夜风,默默的一个人想事儿,常常这么想啊吹啊的,一呆就呆了大半个晚上。那时若有人望过去,必能瞧得出他那一双眸子,自内往外,满满含着困惑和迷惘,把白日里那些强撑着不肯显露的,满心郁积着的烦闷,只能在此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吹着风,一点一点的,在心里悄悄的磨砺……”

“老奴那时看在眼里,心里也明白,撇开万乘之君的身份不提,眼前这个吹着风的男子,不过还只是唇边留着新长的胡茬儿,趣青头皮泛着光彩,辫梢儿上拴着长生结的,未满二十的孩子,而治理天下抚育黎民的这副重担,却早已压在他一人那,瘦削的肩头上了……”

“不知有多少次,孝端皇后总要带着老奴,亲手捧着件大毛衣服,悄悄躲在廊柱后面,远远的望着大行皇帝,也不知有多少次,眼看着他被风吹的连声咳嗽,在方砖地上急急来回踱步,烦扰起来硬生生以拳击柱,孝端皇后总是难受的缩着身子,把脸死死埋进手里,强忍着不敢哭出声来,有时实在忍不住了,便会紧紧拉着老奴的手,边哭着嘴里边轻声念着:‘若不是因为我,他便不用受这么些苦了……’”

“又不知有多少次,在花架下,在书桌边儿,大行皇帝和孝端皇后相互依偎坐着,任腮上的眼泪,扑落进彼此的臂弯里面,大行皇帝总会轻轻说着:‘若当年朕没有一意孤行,不管不顾的把你召进宫来,你如今,也便不用受这些煎熬了……’而孝端皇后总要止住了泪水,笑着说道:“若果当真有这么一天,清晨我一睁开眼,枕边却不见你的脸庞,那么将来的日子,无论再多安逸都好,对我来说,不过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漫漫长夜而已……”

“他们两人,就那么紧紧依偎在一起,说着说着,一齐大声发笑,继而又一齐痛哭落泪,哭哭笑笑的拥成一团儿,却又一时双双止住了话语,只静静的,深深的凝视进彼此的心底里,仿佛生怕因少看了一眼,对方便会凭空消失,再也寻不见了一样……”

“老奴从不曾知道,原来这世上的男女,竟是可以这般深切的用情,却偏又是这般,叫人可怜的……”

“这样好的一对小人儿,若生在平头百姓家,那便是一对儿天成佳偶,若生在文人雅士家,那必是一双并蒂莲花,然而造化却总是作弄无常,偏叫这一双苦命的鸳鸯,托生在这帝王家里,国事既是家事,家事既是国事,冥冥中命数注定,今生今世,他们两个人,终是不能厮守到白头的了……”

一滴清泪顺着鼻翼,缓缓落了下来,嬷嬷停下话语,微微别过脸,抽出帕子飞快的点擦了去,待重新掖回帕子,端坐正了正衣襟,转眼间便又恢复了那一丝不苟,全无情绪的面容,只留下一双深沉若水的眸子,定定的转向看我,正容启齿言道:

“姑娘,这十几年修身养性过来,老奴总算看破了一桩道理,正所谓造化报应分毫不爽,芸芸众生肉骨凡胎皆受命数所治,就如大行皇帝和孝端皇后命中注定无缘白头偕老,老奴命中注定要眼睁睁看着和硕荣亲王和孝端皇后相继枉死一样,姑娘您,您命中注定是要沐浴浩荡皇恩,去做那贵不可及的天下之母的!”

仿佛一道炸雷劈在耳畔,心跳也跟着漏去了一拍,这一年以来,无论是屡送不止的贺礼也好,玛法话语中的深意也好,额娘的用意也好,就连府中众人看我的眼神,也不啻如千斤磐石一般,一块块重重叠加在我心上,每每夜间被噩梦惊醒,总觉得心力交瘁不可自抑,几不曾被摧损夭折了去,然而把这一层意思如此清楚明白的当面讲出,此刻却还是第一次,我一时竟愣在当场,双眼直直瞪着嬷嬷,脑海中只觉一片空白,嘴唇连连翕合,却分毫连不成话语。

“所以,姑娘,既然是命里注定,您便更要安时守份,不可再有那些任意妄为之举了,这不但是索尼老大人的心愿,也同样是盍府上下乃至赫舍里族人共同的心愿,更是您自己个儿,逃不脱的命数!”

说着话,眼看着嬷嬷起身缓步走近床边,打袖中托出一只荷包出来,轻轻送到我眼前,“到今时今日,老奴劝姑娘莫再瞻前顾后,是时候下定决心,狠心了断了才是。”

只一眼,便瞧出是我的常配着的那一只冰绡墨梅的,那里头,必还藏着那块白玉璧,想到此处,心头登时一阵颓然,紧跟着一片火起,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个发力扑身就要去夺,却被嬷嬷一把攥住手腕,如被钳子夹住了似的,任凭我怎么用力,竟是丝毫也挣扎不开。

嬷嬷攥着我的手腕,面色分毫不改,一手捧着荷包,拿眼瞧着说道:“只怕姑娘有所不知,这只荷包看上去朴实无奇,实则最是件难得的皇家宝贝,但凡未出阁的女儿家佩在身边,便能发出一种香气,寻常人闻不见,可专有一种金丝儿鼬鼠闻的醒目,所以常被大内用来检验女儿家的清白,也可作追踪监视之用。”

怪不得,怪不得当日老太太见了这荷包时,良久默然不语,原来接了这荷包的女子,从此之后,便要时刻活在别人的监控之下了。

二婶,这荷包是当日二婶送给我贺喜用的,那么说来,自打我大喜之日起,我的命运之轮,便沉沉开始转动了吗?

那么,玉淇呢,难道方才他会来说那一番话,也是受人幕后迫使的吗?

一股怒气直冲上头,不由又把手腕挣了两挣,直瞪着嬷嬷愤声说道:“快放手,快将荷包里的玉璧还我!”

一丝怜悯在嬷嬷的眉心一闪,转瞬便消失不见了,只听她再开口时,语气里透着刺骨的严厉:“姑娘以为,到了今时今日,你和那钮钴禄小子之间,还能有什么,是可以留存下来,好拿去授人以柄的吗?”

一阵剜心的疼痛在胸口弥散开来,禁不住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当时喷溅了出来。嬷嬷见状,赶忙松开了手,将我扶回迎枕躺好,一边扯过被子为我盖上,一边叹息道:“老奴也知姑娘乃是重情重信之人,原也不愿这般苦苦相逼,但此刻实情就摆在眼前,漫不说那钮钴禄小子业已倒戈,投靠了逆臣异党,便是他忠心耿耿报效朝廷,姑娘和他之间,也早不敢再去谈及什么儿女之情了,姑娘您又有什么不明白的,此时此刻,索尼老大人,老太太,福晋,伍先生,淳姑娘,这阖府上下百十口人的性命,全都握在您一个人的手心里啊……”

羊绒被子一层层裹在身上,却丝毫升不起暖气出来,我只觉自己的身子僵直的躺在床上,听任嬷嬷细细的擦拭血迹,喂下汤药,却已失去了分辨的气力,只听着嬷嬷在耳边接着说道:“想来那钮钴禄小子今日前来,必是也为着同样的目的,必是认清了眼前的情势,即为了自己的前程,也为了姑娘的安危,这才冒死前来和姑娘当面决裂的,不管他心里面是真有情假无情都好,目前的关键不在于你们的选择,而是大局已定,任谁都不可再作妄想了……”

“姑娘,您和那个玉淇注定有缘无份,您又何必再要苦苦执著呢?”

“嬷嬷,”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只觉得眼前逐渐模糊了上来,仿佛是有一滴泪,顺着眼角,一路流过耳轮,在鬓角上轻轻一滑之后,便直直坠落在地上,于悄然无声间,碎做了一地的晶莹,“芳儿只想问您一句话,撇开旁的不谈,若此刻您就是芳儿,您又应该,如何做择呢?”

听我这话,嬷嬷一时也不由止住了话语,抬眼看着我,停了一会儿,便接言幽幽说道:“既是撇开旁的不说,那么单讲当今圣上对姑娘的一片心意,难道姑娘您自己,到今时今日还不愿去正视吗?”

此间少年7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麦田的纠正,是我马大哈了,立刻改立刻改,哈哈……一句话如炸雷般轰鸣在耳畔,我只觉全身的骨骼陡然一紧,面颊登时烧得通红,不自觉脱口问道:“嬷嬷这话,究竟是何用意?”

嬷嬷却不再继续开言,只是拿眼神儿牵着我的目光,自起身来在茶几旁边,略一弯腰,挑拣出只瓷碗放在一旁,伸手又从暖窝子里头取出只银水壶来,轻手扭开盖子,倾了些滚水在瓷碗中,拿起涮了一涮,捧在眼前打量了下,便随手泼了。随后拣起只黄杨木条盘,托着瓷碗,移步来在卧室一旁的火炉旁,从火上小心移过温着□的银吊子,揭盖品了品气息,又取勺儿搅了两下,方才满意了似的,端起来一古脑倒在碗里,又搁进些红糖,另换上只银汤匙,重用条盘托着,轻步回到床前,掐身偏坐了下,拿银匙搅着□,细细的吹起气来。

眼见嬷嬷这般做作,我隐隐觉着讶意,却又仿佛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暗暗在心头涌动着,既是渴望嬷嬷把话挑明,偏又生怕嬷嬷把话挑明,整个人仿佛置身在一片茫茫迷雾中似的,明明是唯恐会在雾中迷失的,拼命要去寻一个出口的,而两脚却仿佛生根了似的,不得半分挪动,唯有耳畔边上,心口尖儿上,心跳已如鼓点般击将开来,且一声急过一声,一声高过一声,直如雷鼓战金山一般,竟是连气息吐纳,也分明急促了起来。

耳旁只听嬷嬷轻轻叹息了一声,止住吹气抬起头来,转身正视着我,舀起一匙□递在嘴边,一边看着我喝下,一边说道:“姑娘您瞧,这天底下养生的良药不下千万种,就数这□是上佳的良材,这其中犹数这头胎的乳汁最为滋补,不但乳白发亮气味甘醇,一经文火细细炖开,再加上补气的红糖中和膻气,便有了去腐生新的奇效,若是日日服用,不出月,老奴担保姑娘的容貌不但可以恢复如故,更可以显盛往昔。”

眼看着我顿了一顿,嬷嬷接着又说道:“姑娘可知,眼下的这碗□,是如何得来的吗?”

见我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嬷嬷似笑了一笑,接着说道:“这□,乃是我们住进这山庄的当晚,由专人沿途亲自护送上来的。不但是这碗□,就连这屋里的一应家什儿,被褥,衣裳,首饰,米面菜蔬,皆是由清河驿一路护送来的,您瞧,就连您身下的这一只靠枕,这一床丝棉被,无不都是得人亲口授命,一路飞骑送来,专供您安心使用的!”

见我面色一变,嬷嬷却又收住了话语,轻轻搁下了瓷碗,起身散了几步,似不经意一般,信步来在衣架前,随手拉起一件袍子的袖口,拿手指着对我说道:“姑娘您瞧,这袍子的花样儿,走的乃是仿蜀锦纹的针法,寻常坊间的绣娘用个月的工夫也就绣得这么一件,更别提这材料质地,这款式格致,无不是当今天下最好最巧的,这些还都在其次,您再看看这衣裳的大小肥瘦,无不跟比着姑娘您的身量定制的一般,若不是用心在意,哪能得这般细致讲究……”

说着话,一面来在书架前“老奴虽不通汉文,却也还粗粗认得几个汉字,您瞧这一本,还有这一本,不但有圣贤之书,也有诗词歌赋,甚至是连传奇故事杂曲历书也有,皆是怕姑娘养病时烦闷着了,特特搬来供姑娘消遣的,若不是关怀入微,哪得来的这般体贴周全……”

不待我反应,嬷嬷又一扬手,推开对面轩窗,室内登时豁然洞亮,“您再看看这间屋子,小到痰盒火盆,大到床铺书橱,无不是姑娘您入住之前的两三个时辰里重新布置下的,姑娘您蕙质兰心的,一准儿早瞧出这间屋子本是间理事儿用的书斋,只因窗临远山景色秀美,更有地势高瞻易守难攻的周全,才特特重新安置了家什儿,方便姑娘起居使用……”

说着说着,嬷嬷重新坐回到了床头,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我,开口竟是连连气急:“姑娘您如此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在这等大事儿上头反倒犯起糊涂了呢。事情做到这个份儿上,只是就连蛮妮子也该看出来了,那人的一份儿心思,早已是一股脑全投在了姑娘身上,即便面儿上不说,可单看这一应的安排布置,姑娘您难道就真的一点儿也没觉察出来吗?”

说到这里,嬷嬷自个儿打住了话语,暗自长吸了口气,显是将心头的情绪慢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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