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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更（第1页）

被精神系异能力影响的感觉很奇怪。

理智上，你能清楚地认知到自己所感受的心情都不是“正常”的，甚至不是自己产生的，按道理来说应该可以用理性压制住这种虚假的感情。

可是实际上，你感觉到的只是逐渐崩塌、瓦解的防备，你对自己的掌控像是从手心漏过的沙子。每过一秒，如同浪涛般涌来的情绪就变得更强烈，而人类引以为豪的理性与智慧则变得微不足道，成了沙滩岸边被巨浪淹没、卷进海里的小贝壳，又或是被人遗弃的塑料瓶子，在混乱的波动中浮浮沉沉。

到了某一个点，你就会放弃挣扎，因为那股力量已经将它的触角伸到了你的灵魂深处，挣扎只会越缠越紧——又或者，你会这么想是因为已经被完全控制了。

不过，这都不重要。至少对兰堂来说，夏油就算失去了部分记忆也依然不是敌人。

从结果上来说，夏油的异能力成功地化解了敌人的催眠，但这不是没有缺点。

也许是昏暗的环境令他更容易变得焦躁，又也许是刚才夏油喊他的时候没有称呼他为“兰堂大人”、甚至连个“前辈”的后缀都没加，这种粗鲁的同僚竟然还敢擅自在自己身上施加异能力，试图洗脑他——

他的思绪开始脱缰，明显地失去逻辑，心里的愤怒也非常不可理喻，在他心情偏向平静的情况下非得找出点什么理由来变得更加愤怒。就像火焰需要燃料来持续，他本能地想要燃烧得更盛，最好一起把周围一切都点燃，除此之外的任何思考不过是用来粉饰他真正意图的道具罢了。

兰堂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什么叛逆期的青少年——虽然他已经忘了自己当年是怎么样的人了，难道他以前真的是这种人吗？

“……感觉好多了。”他强迫自己说点什么来分散注意力，最好掩饰一下自己心理上的失态：“谢谢你，夏油君。”

夏油的表现一直算不上礼貌，但她也不是野蛮人，至少她还懂得说：“不用谢。”

“还有你。”夏油本想将手抽回，但下一刻手掌就转了个方向，最后放到了阿雅的头上。因为这个小孩从刚才开始就贴着兰堂不放，所以夏油的动作基本上没有费什么额外的力气，甚至可以说是很自然。

她说：“不要再害怕了。”

别人说这话的时候是安慰，再不济也是善意的劝导，而她说这种话的时候则是命令，或者更准确一点——是通知。

剥夺他人感到悲伤的权利，在道德层面上来说当然算不上什么正义的行为。但对夏油来说，她只是不想同伴拖后腿而已，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日行一善而这么做的。当然，因为不是敌人，所以她在下手的时候也有格外小心，那种看似多余的肢体接触正是为此而来。

夏油在发动异能力的时候不需要触碰他人，对咒灵下手的时候也不需要这样做。不过，肢体上的接触能帮助她更精准地找到感觉。物理上产生的“连接”感在某种程度上反过来加强了心理上的感知，让行事总是很粗暴的夏油心里有个度，减少异能力可能会带来的精神冲击的后遗症，比如说突然性格大变、或者从此缺少感受某种情绪的能力之类的。

——玩弄别人的精神实际上是件细思恐极的事，比喝醉酒开车的风险还要大，只有夏油这种人才会毫无负担地对刚认识一天的同事使用异能力，可以说她自信，但更应该说她没有同理心。

只是，以上种种复杂的设定她是不会告诉兰堂和阿雅的，首先时间上不允许，其次她觉得太麻烦了——精神系异能力的事情，说实话她自己也解释不清楚，只有亲身感受才会真正明白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提前说得再多也不能增强抗性，所以不如不解释。

因此，在不知情的小女孩眼里，事情就变成了这样：这个很凶的大姐姐竟然为了安抚她而摸她的头，虽然语气非常生硬，但心意是友好的，看来大姐姐也没有那么可怕嘛。

难道，她只是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绪吗？就像爸爸那样？

这个念头刚在她的心里浮现，一直紧绷着的那条弦也跟着放松了下来。年幼的阿雅分不清楚自己之所以放松是因为真的感到安全，还是因为被外来的异能力控制了感情，但她也不需要分得这么清楚。

小孩子的思想很简单，而被屏蔽的恐惧感更加不会令她产生多余的忧虑。

“……嗯！”阿雅露出了无忧无虑的微笑。她蓝色的眼睛弯成月牙状，愉悦的情绪发自内心，彷佛她身处的不是肮脏的地牢，而是到处都是花朵、蝴蝶和小鸟的漂亮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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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个奇怪的小孩。还是说，小孩子都是这么奇怪的？夏油看了她一眼，心里似乎有一股近似于发痒般的难受感觉。是因为觉得小孩很可爱吗？这个想法只是刚刚冒出来，她就被自己恶心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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