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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子之痛（第1页）

杨曦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一个人在海里挣扎，身上都湿透了，她睁开眼睛，看到韩泽昊就站在岸上，朝下望着自己，却没有下来救自己。有一团白色的雾一样的东西从她身下慢慢升了起来，浮出了水面。杨曦想抓住它，却怎么也抓不住，她的身体越沉越下，浑身都很疼，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困难，好像要死掉了。

韩泽昊抱着一直在流血的杨曦回到越陵国的营帐的时候，连一向冷静的顾柳晴和苏橙羽都惊住了。杨曦的脸色惨白，一丝血色都没有，已经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了，好像死掉了一样。与她惨白的脸色形成对比的，是身下的一片鲜红，血还在顺着杨曦的腿往下滴，落到地上，晕开，地上像是开满了艳丽的梅花一样。

韩泽昊把杨曦放到床上，军医赶紧上前把脉，然后面色凝重地对韩泽昊说：“王爷，王妃怕是要小产了，若是现在落胎，王妃还能保命，只是小世子却是回天乏术了。”大家都是一惊，杨曦竟然怀孕了？！即便韩泽昊刚才已经猜想到了，但真正听到军医这么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颤抖。他的孩子，他和杨曦的孩子，在他知道那个孩子到来的时候，却也是他要离开的时候。他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实事，看着躺在床上，完全没有生气的杨曦，韩泽昊的泪水，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给、王妃、落、胎。”韩泽昊一字一顿地说，这五个字，好像是花去了他毕生的力气，说完，他就颓然地跌坐在地。李莫言要去扶他，被顾柳晴拦住了。他现在的心情，是这些人都无法理解的，也不知道如何安慰的。

看着军医按压杨曦的腹部，韩泽昊心下一片凄凉，原来那不是长胖了，是有喜了，那不是小肚子

，是他们的孩子。即使在昏迷中，杨曦的眉头也紧紧皱在一起，痛苦的呻吟从嘴边溢出。然后，军医从杨曦的身下拉出了一团血肉，那是一个已经出具人形的男婴，还没有拳头大。

韩泽昊看着那团血肉，仿佛是看到了他的模样。他的眉眼，一定是像极了他娘亲的，也许嘴角还有和他娘亲一样的梨涡，笑起来很是甜美的。他的身高应该是像自己的，站在自己身边，唤自己“父王”，唤杨曦“母妃”。他跟着自己学习武功，他们一起在王府后面的林子里练功，偶尔比划一下，杨曦站在树下，微笑地看着他们。然后他一手搂着杨曦，看着他们的儿子，为他感到骄傲。

可是，这一切，这个孩子，这个可以让他们引以为傲的孩子，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就消失了。韩泽昊一拳打在身后的桌子上，桌子一下子就裂开，成为一堆木板。他的手也流出了血来。韩泽昊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为什么没有保护好杨曦，为什么在瑞国营地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杨曦的情况，为什么会让慕容潇潇一脚踢在杨曦的肚子上。他好恨，好恨自己！

杨曦一直昏迷了三天三夜，韩泽昊就一直陪着她，就像上次杨曦中毒的时候一样。可是这次是不同的，他们失去了孩子，他们第一个孩子，已经离开了，就在桌上那个锦盒里。昏迷中的杨曦，手还是一直放在肚子上，好像是在保护这个孩子。韩泽昊就把自己的手覆在杨曦的手上，好像并不知道孩子已经不在了，要和杨曦一起保护那个孩子一样。

缓缓睁开眼睛，入眼的是韩泽昊憔悴的脸，胡子拉碴，眼睛布着血丝，眼下一片乌青。杨曦艰难地张开嘴巴，说：“孩子”她的手，在肚子上摸着

。韩泽昊握住杨曦的手，亲吻她的额头，柔声说：“你好好休息，孩子以后咱们还会有的。”杨曦睁开眼睛看着他，好像没听懂他的话一样。可是韩泽昊知道，她听懂了。

杨曦的眼泪就那么落了下来，顺着脸淌到枕头上，哽咽着说：“对不起，韩泽昊，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她的声音很是嘶哑，说的话很轻，却重重地砸在韩泽昊心上，砸出一个个血坑，让他痛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紧紧抱着她。

“小曦，不要这样，你没有对不起我。这是意外，我们都不想的。小曦，孩子已经走了，你一定要好起来，以后我们生好多好多的孩子。”韩泽昊抱着杨曦，不知是在安慰杨曦，还是在安慰自己。

杨曦抬头看韩泽昊，眼睛，脸色苍白，说：“可是再多的孩子，也不是这个。”然后，伏在韩泽昊怀里，嚎啕大哭。韩泽昊抱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因为她说的，何尝不是自己所想的？她的痛，何尝又不是自己的痛呢？

看着桌上的锦盒，杨曦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不敢相信，那会是她的孩子。那么小，那么小的一个盒子，就能装的下，这么小的生命，自己都没有保护好。她没有资格做宝宝的妈妈，她没有保护好宝宝，所以宝宝走了，他不要这样没用的妈妈。

杨曦的双手颤抖着，覆上那个锦盒，紧紧搂在怀里，压在心口，失声痛哭。她的宝宝，她的宝宝！杨曦始终没有勇气打开那个盒子，她不敢，她没有勇气去看那个从她身体里掉出来的孩子，那个她肚子里拉出来的一团肉。她没有勇气，在这个孩子面前，她永远是个罪人！

小产后本就虚弱的身子，加上悲痛的心情，杨曦吃的越来越少，人也越来越

瘦。本就瘦小的人，如今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原本肉呼呼的脸，也凹了下去。她整个人也很没有精神，就一直坐在床上，眼神空洞，手里紧紧捂着那个锦盒，不说话，也不哭，就那么坐着。谁来劝都没用，谁要从她手里拿走那个锦盒，她就大声地喊闹，挣扎。

韩泽昊一直陪着她，每天喂她吃药，他喂一勺，杨曦就张嘴喝掉，很乖地喝掉。可是喝完之后，她总会吐，吐得撕心裂肺，连黄色的苦胆汁都要吐出来了。后来韩泽昊心疼，就不再喂她喝药了，她虽然不吐了，却一直憔悴地躺在床上，身体越来越差。

晚上，杨曦总是睡不着，韩泽昊搂着她，轻轻拍她的背，好不容易哄睡着了，半夜也都会哭醒，嘴巴里念叨着“宝宝”。顾柳晴跟韩泽昊说，“宝宝”就是“孩子”的意思。韩泽昊当时就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她在瑞国的营地里说“宝宝”的时候，他以为是要抱抱，也没多问。如果当时自己问清楚了，就会保护好她，不会让慕容潇潇踢她的肚子，孩子也不会没有了。他为什么不问，为什么不问清楚，为什么这么粗心！

顾柳晴陪着杨曦，握住她的手，一起覆在锦盒上，放低声音，温柔地说：“小曦，宝宝已经没有了，我知道你是清楚这个事实的。你也知道，宝宝现在已经腐烂了，我们把他埋了，好好不好？你难道不想宝宝入土为安吗？”顾柳晴了解杨曦，她不是那么脆弱的人，虽然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可是，她内里是个很坚强的人。

杨曦看着顾柳晴，说：“宝宝在的时候，我没有注意到他，没有给他该有的关心和疼爱。现在他走了，我这个做妈妈的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多陪在他身边。晴子，宝宝他在怨我，所

以他才走掉了。我要让他知道，妈妈是爱他的，这样，以后也许他还会再到我肚子里来。”

顾柳晴抓住她的手，眼睛盯着杨曦，说：“小曦，你知道的，人是没有来生的，那些只是神话故事里杜撰的。你是医生，你比谁都清楚死亡是怎么一回事！宝宝没有了，这已经是个事实。可是，你不能因为这样就颓废，否则，你就真的不配做宝宝的妈妈了！”

杨曦流着泪，说：“我知道，我知道我不配做宝宝的妈妈，我知道的。可是，我舍不得，晴子，这是我的宝宝，虽然我只跟他相处了一天，可是他在我肚子里呆了三个多月。他身上有一根脐带，是和我紧紧相连的，我是他妈妈。我是他妈妈呀！”

顾柳晴抱住杨曦，拍着她的背，说：“想哭就哭吧。小曦，痛痛快快地哭一场，然后放下宝宝，重新站起来。就像韩泽昊说的，没了这个宝宝，你们还会有很多宝宝的，如果你为了这一个宝宝，就放弃了其他的宝宝，那你就真的不配做个妈妈了。宝宝如果活下来了，一定会是一个好哥哥，他会希望妈妈好好地疼爱弟弟妹妹的。失去了这个宝宝，你就要更珍惜以后的宝宝，做一个好妈妈。”

顿了顿，顾柳晴又说：“失去这个宝宝，不只是你伤心，韩泽昊也很难过。他眼睁睁地看着军医把宝宝从你肚子里拉出来，眼睁睁地看着宝宝混着鲜血出来。那种痛，是难以承受的，可是，他生生地受了下来，还要安慰你。你那么爱他，怎么忍心他在心痛的时候，还要安慰你？不为别人，为了韩泽昊，你也该好好的，是不是？”

杨曦从顾柳晴怀里起来，怔怔地看着她。虽然杨曦的眼神还是怔怔的，但顾柳晴知道，那个杨曦很快会回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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