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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血滴子4（第1页）

远处，月宁依旧恭顺的站在陈老爷身侧。陈老爷依旧疾言厉色，那陈帛忻看向月宁的眼神满是欲望。暗一与郭川柏站在不远处的巷子口，暗一看着月宁低垂的脸，心痛不已。他知郭川柏的话所言不假，他知月宁往后更是步步为营，必得小心谨慎。他所有的理智几乎都要被月宁小心翼翼的模样蚕食。他看到陈帛展回了府，看到陈帛展那冷漠的模样，看到月宁恭顺的随着陈帛展走进府中……那厚重的大门再一次换了起来，独留下门环敲击大门的清脆声响。

暗一站了许久，街上已渐渐有了行人，他终于回过神来看向郭川柏，“我如何能帮到宁儿？”

“谦诚山庄群龙无首，这山庄基业本就是你母家所有，若是你继承这庄主之位，你母亲在天之灵定也聊感安慰。”

“不过是一介商贾罢了，如何能成为宁儿的后盾。那陈帛展虽是商贾出身，可古今身负战功，又有从龙之功，谦诚山庄虽富可敌国，从前又与不少朝臣互有牵连，可，他们又怎会与我为伴？”

“你当真以为这些老狐狸与言梓谦结交是因王文翀的缘故？”郭川柏嘴角勾起一抹淡薄的笑意，他领着暗一走在街上。此时时辰尚早，街上并无太多行人。二人走进一家谦诚山庄名下的布庄，谦诚山庄满门被屠之事早已疯传，这布庄虽开着门，可掌柜却神色慌张，时不时传来一声哀叹。二人走进布庄，那老板昂起头，一眼便看到了满身血迹的暗一，他慌忙走过去，低声问道：“您，您来了？今日一早街上便有人说，说山庄满门被屠，庄主也惨死家中，不知是真是假？”

暗一看着眼前这瘦小的掌柜满脸慌张、急切之态，只得淡淡回道：“确有此事。”

那掌柜一下子像是被抽空了力气，恍恍惚惚般说道：“竟是真的……竟是真的……”

这掌柜的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人也愈发无助。暗一拿了件与自己身形相似的衣裳走到后堂换下，待他回来之时，却见那掌柜满脸哀伤之态。暗一略沉默了片刻，问道：“山庄没了岂不是更好？从此你独自经营这铺子，不是比从前更自由？”

那掌柜却猛然站起身来，他嘴不停的颤抖，眼中含着几分无奈：“你当真以为这世道若无人庇护可好好活下去？若是可以，我自然想开间小店，衣食无忧便可。可无人庇护，莫说是城中官兵，便是同行也要欺辱几分！”

暗一闻言，微微怔愣。他虽看管遥京生意，可却从不知这商户间竟有这些事。他终究承受不住那掌柜绝望的眼神，跟着郭川柏走出了布庄。此时已近午时，街上熙熙攘攘，人潮涌动，加之临近年关，更有不少百姓成群结伴拜

访。郭川柏与暗一走在街上，暗一沉默着。郭川柏却轻声开口道：“这世间，不过是利益相同者结伴而行罢了，王文翀已去十载，恩情早已淡薄，若不是山庄大把银子驱使，你以为，能留下的还有几人？”

暗一看着汹涌的人潮，周围百姓几乎都在谈论着谦诚山庄一夜被灭之事。他与郭川柏走了片刻，就在二人即将回到别院之时，郭川柏却突然停下身来，他偏过头看向暗一，目光极为郑重，他狠狠拉住暗一的胳膊，低声道：“你可要想好，若真的想成为宁儿的后盾，便要涉及那勾心斗角、蝇营狗苟之事，你心思单纯，我且再问你一句，你，可愿？”

暗一头一回见到郭川柏如此庄重的模样，他心头微凛，他这一生失去的太多，在他没有能力之时，是他的父母护佑他，用家产，用性命保全了他；在他没有能力之时，他屈居人下，不过是一无名无姓的暗卫，他无法将月宁带走，月宁为了他的性命，却不得不赔上了一生……可如今，他终有能力变得强大，终有能力护住所有的人，他还有什么可以犹豫的？他看向郭川柏，坚定道：“为了宁儿，我愿。”

郭川柏忽然笑了起来，他目光灼灼的看向暗一，脸上却透出几分惺惺相惜的悲怆，他好似在怜悯，又好像在惋惜，可终究拍了拍暗一的肩膀道：“那，你便去吧。”

暗一点点头，朝着别院的巷子走去，可他却突然止住脚步，他回过头来，“郭先生，我自知不是什么心思玲珑之人，山庄富可敌国，你为何不接下庄主之位？”

郭川柏微微一愣，他却笑道：“我愿以命相护之人，早已去了。如今我孤身一人，多活一日，便可多想起她一日，多活一时，便可多念她一时，权力富贵于我而言，还有什么分别？”

暗一上下打量着郭川柏，阳光映射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极长，好似在他方才转头的一瞬间，那个青葱懵懂的少年突然便长大了。他转过身，步履坚定的朝着别院的方向走去。

“或许从前，倒是我小看了他。”

陈帛展回到府上，远远便看到月宁低眉顺目的站在门口，而陈老爷却不停地指责着月宁什么。他走下马车，看向月宁苍白的小脸，却也没有多言，迎着陈老爷与陈帛忻，走进了府中。

月宁沉静如水。她模样憔悴，加之这一身丧服，反倒有了几分娇弱之态。可陈帛展却满心想着今日朝堂之事，若这谦诚山庄果真有陛下的手笔，陛下又命他迎娶月宁，莫非陛下仍未放下对他的戒备？他如今身负兵权，假以时日只要好生经营便可同当日的李老将军一般，地位超然。可今日远观徽宗的模样，却如何也猜不透他是如何

打算。

一行人回了前厅，陈老爷刚刚坐下，便怒声道：“当日你若是婉拒陛下，如何还会落得这般境地？这谦诚山庄被屠，你夫人的母家又有何助益！待我这几日寻一寻，你速速迎个世家女子进门，待此事风声淡了，再将她抬为正妻……”陈老爷丝毫不在意月宁就在堂内，他好似替陈帛展安排好了一切。月宁用余光看向陈帛展，陈帛展目光淡淡，似根本不在乎陈老爷所言。她心中微定，紧了紧拳头，终于向前一步，躬身拘礼。

“妾身虽是庄主义妹，可却也读过些书。祖父所言，妾不敢苟同。当日妾身入宫选秀，出身虽是微末，可于将军，却是上上之选。”

“放肆！你在家中，莫不是没有人教过你，不可打断长者之言么！你……”陈老爷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看陈帛展目光一冷，陈老爷下意识的闭上嘴。

陈帛展转过头去，看向月宁，阳光淡淡，映在她素白的衣裳上，她本就姿容俏丽，陈帛展从前只当她性子柔弱，不善言谈，可今日看来，这女子定非他想象中的那般简单。“为何是上上之选？”

月宁又一欠身，“将军自然知晓，自陛下被掳以来，便疑心颇多，将军虽有从龙之功，可将军却忘了一事。”

月宁声音微顿，她站直身子，昂起头来，看向陈帛展。陈帛展同样回望着她，便听月宁继续道：“将军，那蒋麟一家与将军乃是血亲，他虽与那宁王沆瀣一气，背主弃义，可将军剑斩蒋鹏，又与老李将军暗中联络，送陛下回京。可将军虽是忠君护国之人，却忘了，这血脉亲眷难以割舍。陛下，又能容一寡情薄性之人？”

陈帛展心头一凛，他自以为算无遗策，可终究忘了，蒋麟乃是他生母的亲哥哥，他二人的血拼是无法割舍的！于徽宗眼中，他太过寡情薄义，太过无所求，他今日可背弃血亲，来日若许以重利，自然可舍弃陛下！

他看向月宁恬淡的模样，心中却有些发寒，他终究知道了徽宗为何让他迎娶月宁，为何今日，又是这等态度！

“将军，如今所您想更近一步，却也只有一条路可走。”月宁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她的双眼灿若星辰，她指点江山的模样，更是带着几分连男子都不及的聪慧、淡然。她好似在蛊惑陈帛展朝她发问，可陈帛展却倔强的看向她。二人对视许久，那陈老爷终究忍不住，急声问道：“你道如何？”

月宁收敛起目光，她又恢复了几分恭顺之态，她低垂着头，头上的碎发散落下来，她声音格外乖巧，像是一个懵懂少女，可她的每一句，每一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利刃，狠在陈帛展心头。

“将军，可愿做个孤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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