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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雨夜（第1页）

消息传来的那天，京都一直在下雨。我伺候着太后用完晚膳后，就回屋休息。没想到屋子里已经有人候在那里，见我进来，他抬起颓然的眼睛看我，忽然伸手将我搂在了怀里。

“王上……”我伸手扶住他，被他突如其来的颓废吓了一跳。

他将头埋在我的颈窝，有些颓然地喃喃自语：“青雕儿，你别动，孤就抱一会儿。”

屋外有惊雷响起，闪电将屋子晃得明亮，他的力气那样大，让我的肩膀和腰都差点断掉。他抱了一会儿，才放开我，牵着我到床边坐下。我看他眼中血丝泛滥，显然最近休息不好，连忙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他轻轻地啜着，一口一口喝完了，情绪才平稳下来，放下杯子回去了。

我不想去问他，为什么要在颁发立后的旨意下来的时候，悄悄跑到我的屋子里。这个男人是晋国的王，可是私心里我并不害怕他，或许是他一向对我温和宽容，让我得寸进尺了。而我甚至发现，面对他的无奈，我心里并没有太多的感受。这些并不能告诉他知晓，我还要做的更多，不能容忍出现意外。

第二日去问苏息，他也不知道姜堰为什么突然决定立纳兰修容为后，但是他暗示我，这一切姜堰做了退让，太后也一定做了某种牺牲。

我联想起选秀那天的他们二人的对话，直觉地觉得，这一切应该与我有关。

太后对我的态度与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我知道，以后这个女人，我应该留更多的心。姜堰为王，背后隐藏着那么多的交错势力，是一开始就注定的复杂局面。我要进入这个复杂的权利中心，光靠我一人的智慧，是不太可能实现的。尽管现在，我所知道的，我的同盟，就只有我，还有一颗埋藏极深的棋。那颗棋子，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轻易用掉，因为太过珍贵，我输不起。

姜堰立后檄文昭告天下之后，整个掖庭也十分不平静。

这一次郭美人没有

闹出什么乱子来，她的平静让我觉得惊诧，直到有一天在邰虎池边遇到她，看见她形容掩不住的憔悴，我才突然明白，她不是不想闹，而是伤了心，无力去闹。

相比之下，昭美人显得事不关己，照样该吃吃该睡睡，没事宣我去她的宫里，兴致来时还教我下围棋，让我十分弄不懂。上一回的风波过去，我没有表示相信她，她也识趣地当那些都没发生过，一来二去居然也相处甚好。

一个月后，新近妃嫔入宫，按照规矩，来见过宫中份位比她们高的嫔妃。

在昭美人的宫里，我再一次见到了这三位新人。

赫连九如今封为安昭仪，整个人更加冷了，我懂她的感觉，她明明是鸿鹄，却被束缚在这掖庭做了家雀，难怪她难受。另外两位，一个玉容华一个兰婕妤，玉容华看起来活泼讨喜还好一些，兰婕妤小家碧玉，在一群莺莺燕燕的嫔妃中，端庄不及昭美人，温婉比不过早年入宫的菀婕妤，显得就普通了些。

新人入宫，照例是要侍寝的。玉容华活泼，引人注目，反而是三位新近妃嫔中最先乘宠的。

那一夜，昭美人宣我过去，陪她下了大半宿的围棋。期间，跟她一向交好的茵昭仪也过来坐了片刻，走的时候，无奈地叹气。

我在灯下凝视她平静的容颜，有些感叹。她还是在乎的，否则不会这样不开心。而这不开心又不能说出来，她也不能像郭美人那样撒泼胡闹，的确最是难以忍受。我有些同情她，要走的时候抱了抱她。她忽然牵着我的袖子挽留我：“青雕，今晚不要回去了，陪我一宿吧？我们一起睡。”

我想了想应了，她打发宫女去景阳宫跟王德全禀告了一声，两人并排躺在床上。

我并不习惯与别人这样亲密，她却似乎是真的喜欢我，伸手抱着我的胳膊，将头靠着我的肩膀，一直不说话，但也没有睡。

这一夜一直在下雨，屋外哗哗哗地雨声，吵得人心烦意乱。我昏昏欲睡，但

她是主，她没有睡，我就不敢睡，一直提着精神。

“我第一次侍寝，也是一个雨天。”我都快睁不开眼睛了，忽然听见她说话，连忙打起精神来听。这是一个绝好的故事的开头，我点点头，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再听，鼓励她说下去。

那是一个雨天，昭美人第一次见到了姜堰。她不是选秀入选为妃嫔的人，而是直接被送入掖庭来，作为天子的女人的。她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姜堰在大殿上赞叹了一句她的才名。她说，当她被脱得光光的，缩在被子里发抖的时候，隔着朦胧的纱帐，姜堰走过来低头看她，轻笑了一声：“害怕？”

她就是在那个时候，一下子安定下来。我知道姜堰那轻轻一笑有多大的杀伤力，表示十分理解。

乘宠之后，姜堰对她也的确十分好，她一开始晋封为容华，在无所出的情况下，连升了几级，成为美人，这在掖庭是比较少见的。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字字句句都是在说姜堰。姜堰给她画眉，姜堰带她围猎，姜堰给她的新衣设计样式……一点一滴都是那样的温柔，那是情深。

说到后来，我渐渐清醒起来，她却困得睡了过去。借着闪电带起的亮光，我细细打量她的容颜。这个女子长得那样好看，也在这后宫之中耗费了心力。她说她喜欢我，是因为见着我，就觉得我不该生活在这个宫里，那是曾经的另一个自己。她不想我被这肮脏的掖庭污染。

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她没有告诉我，但是我知道，她这一路走来，也应该没有平静过。

也是在那一刻，我终于有些相信这个依赖在我肩头的姑娘，其实对我没有恶意。

屋外地雨还在下，我依偎在她身边，突然想起了红芍。过去几年，每当我害怕的时候，也是这样依偎着她的。红芍总是对我说：“陵儿，你要努力活着，不惜一切地活着，然后让那些伤害你的人付出代价，并善待厚待你的人。”

我谨记于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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