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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过往鸿蒙（第1页）

邬凡雪一路上打劫了，啊呸，制服了三家占山为王的土匪窝，补上了阿泗和他二人一路上的赶路花销，还顺便积攒了一些余钱。“不若去买头牛。”

阿泗双手缠住邬凡雪的手。她的下半身走得已经麻木，草鞋周边磨得露出一圈脚掌悬在空中，缠得林阿泗双脚火辣辣的痛。牛哇。她这几天做梦都想有头牛。哪怕是头苟延残喘的老牛，只要能让她躺在它背上，怎么样都好。要再这么磋磨下去，她迟早夭折在路上。“买牛需要干草，需要牛车，需要提供水源。”

邬凡雪看着阿泗靠着自己的上半身，就像没骨头的赖皮蛇，由他拖拽着往前，颇为无奈。但他还是一板一眼地扳着指头给她数数。半袋子铜板的撞击声叮叮咚咚，煞是好听，但少年的手死死捏紧袋口不松。“买了牛就没钱了，我们连吃食都买不了。干旱之年，人都没草吃，你还想牛吃草。”

“邬凡雪，俺脚好酸好痛，它快断了。”

林阿泗的脸在少年的衣袖上刮蹭，她自己原本满脸是泥，贴在他袖子，也沾染得少年的衣袖全是泥印。阿泗猛吸一口气，口中全是少年清冽的体香。怪好闻的。阿泗心想。“买不起牛嘞——等哪天小爷我发达了，能一剑怒斩十个山头匪窝，你再来和我提这个话题。”

邬凡雪懒洋洋把双手抵在头后，林阿泗只能把阵地从衣袖转到他的腰窝。她用额头贴着他后背，左右摇晃。见此路不通，阿泗灵机一转，又想到另外一法——“邬凡雪，御剑会吗?你的剑每次都能飞身斩敌，为啥不能直接将俺们二人送到岭南去？”

“御剑飞行。哈哈哈。”

少年转过头，附身凑到阿泗面前，双手撑着她肩膀取笑她，“阿泗，修仙小说看多了吧。看点正经玩意儿，要想御剑，你先飞去那七十二座仙山再说。”

“小说？”

阿泗的注意力却放在另一个地方，“俺不识字，从不看小说的。”

少女回答得一脸真诚，反倒叫邬凡雪无从反驳。“笨啊。”

他弯起二指，敲在阿泗脑门上，朗声道：“我是说御剑是神话故事，是传说，是痴心妄想，懂了吗？”

“哦。”

阿泗懵懂地点头，仍不死心，继续道：“那仙山就落在那儿，又不会跑，如何就是神仙的事情了。你也去修仙呗，你的剑会飞，有朝一日，你也一定会飞的。”

“修仙。你以为修仙那么好修。”

邬凡雪抱胸，嗤笑道，“你要真在那些村民面前提起修仙，准会被当成疯子，关进猪圈。”

他有意吓唬她，倒也不会真如此，但在普通百姓眼中，修仙属实是遥远到和神话无异。“可是。”

少女欲哭无泪，露出自己红肿磨泡的脚背。林阿泗道：“邬凡雪，俺好累啊。俺的鞋破掉了，还怎么走下去？”

“算了。”

乌发郎君看着少女血肉模糊的脚背，还没看脚掌，眉头暗自皱起。他双颊透红，隐有春色覆面，道：“上来。”

“啊。上什么来？”

阿泗不解。“我说你到我背上来。”

邬凡雪脸唰得红透，直接蹲下身，向后摊开两手，“上来吧。”

少年的尾音越说越小声。这次林阿泗听懂了。她欢呼一声，双脚插进邬凡雪胳肢窝中，贴到他背上。“下不为例。”

少年骂骂咧咧地将她扛起，背着林阿泗往前走。岭南西樵山，不知两人踏过多长河山，行了多少里路，终于来到此地。西樵此乡，乃是福泽宝地，在大灾荒年间竟也风调雨顺，五谷丰登。邬凡雪伐木搭建木房，林阿泗赶集去置办家用，逮了些山鸡养在自家院后。西樵山岭地广人稀，两人在此处搭建房屋，四野也没有其他人家，很是自由惬意。姑且算是暂时歇住脚，不再漂泊。少年终于不再早出晚归奔波于山野之中，得空坐在阿泗新砌才晾干的院墙土坯上。漫山的风在轻扬荡悠，掀开少年头上白色幕离，他双脚蹬在墙面，随手接住落下的一片绿叶。邬凡雪将绿叶往中间弯折，凑到嘴边，小声舒气，清韵圆润的口哨小曲在山野间回荡。阿泗走近，背倚靠在邬凡雪身旁的土墙上，与他一同看着面前满山绿川。哨音落下，阿泗配合着鼓掌，稀落的掌声在山谷中震荡，显得格外突兀。“好曲！好曲！”

阿泗操着一口方言，大咧咧赞美道。“你想学吹曲吗？”

邬凡雪松开绿叶，仍它继续被风刮走。“俺想学。”

林阿泗蹦起来，一屁股坐在邬凡雪身旁的土坯墙面，“邬夫子，教教俺呗。”

少女嬉皮笑脸。邬凡雪挥剑，院前一根杂竹断成两节，他拿了中部那段，掏出菜刀细细打磨，又钻了几个孔。“好了。”

少年将粗略雏形的竹笛塞进阿泗手中，“吹吧。”

他弯起眉眼。邬凡雪轻巧地跃至林阿泗身后，双手覆上她手背，阿泗凑近笛口，鼓着腮帮吹气，他领着阿泗手指去按孔。清缭悠远的韵调还有颤音时高时低的抖动，唤得云间松下白鹤也跟着翩然舞动，白云缠绵，沃野雾气更浓。邬凡雪松开手。“你自己吹一遍。”

他说。林阿泗不识曲，但这不妨碍她记住手指孔位。她凭借着记忆，五指迅速地按住孔洞，笛声破空——天地万物的和蔼美好，刹那间，戛然而止。鹤鸟翅膀僵住了，云不动了，松树的绿叶微垂，肉眼可见得萎靡。邬凡雪本还打算好好听听林阿泗演奏的水准如何，再悉心加以指正教导。然而阿泗开口吹出的第一声后，他一个受惊，吓得在墙头踉跄，差点摔下来。平生闻所未闻，有比这还难听的声音。邬凡雪料想，如果林阿泗有一天真要去修仙，那就该去青城徐氏，那家的仙君们个个演奏的神音妙若天仙，还能镇魔驱邪。要是阿泗加入进去，那功效，可不止是镇杀敌人，估摸着连青城徐氏本家的仙君们，也会被阿泗一并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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