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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家有儿女（第1页）

我今天进趟城，什么时候回来说不准。要是弄得晚了，今天就不回了。”

阮奇把昨晚吃剩的稀饭热了热，就着咸菜凑合着填饱肚子。临出门前，他这样对韩妤说。从前向来不修边幅的他，今天破天荒地翻出一件压箱底的白色衬衣，也许是因为许久不穿的缘故，衬衣微微泛黄，但这已经是他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衣服了。对韩妤来说，这是少有的丈夫出门前告知自己去向的时候。她看着精神抖擞的阮奇，余红未褪的双颊顾盼生辉。阮奇出门，手里拎着一个藤编菜篮子。天刚蒙蒙亮，从不知何方传来几声呜咽，大概是货车的鸣笛声。他抬头瞭望隐没在蜿蜒山路背后的城市，心里如大考前那般紧张。他没有把握，自己就这么贸贸然登门拜访薛甲，会不会显得过于唐突。人家毕竟是从厂长位置上退下来的，自己这点小心思，还能看不破？当他踏进家属院的大门，时间已经快要十一点，离吃午饭的时候不远了。他快步朝8号楼1单元走去，心里又捋了一遍待会儿的说辞。自行车二厂的家属院是统一制式的三层简易楼，一梯七八户人家，格局与学校的宿舍类似，只是面积大小不一。8号楼里住的都是厂里的领导，所以整幢楼从外表上看比其他楼胖些。阮奇深吸一口气，轻轻敲响了门。“来了！”

一个年轻的男人喊道。伴随着一阵麻利的脚步声，门吱呀呀地打开，一张熟悉的面庞出现在阮奇眼前。薛刚。自己上辈子的老熟人了。比起日后翻手为云覆手雨的薛大老板，眼前的薛刚还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他眼神坚毅，一张国字脸朝气蓬勃，正好奇地上下打量自己。“这位同志，”薛刚盯着若有所思的阮奇欲言又止，“请问你找哪位？”

阮奇刚想开口，一个手拿牙刷、满口沫子的小青年却突然抢到薛刚身前，伸手便抓阮奇手里的篮子。“大哥，你怎么装糊涂呢？”

小青年额头上蓄着几绺长刘海，满不在乎地说，“这篮子沉甸甸的，一看就是来求咱爸办事的，让我看看……唉呀妈呀！怎么还是活的！”

他这么一咋呼，薛刚也不由自主地往篮子里瞟去，发现里面装着一只大公鸡和几条黄鳝。“这也太寒酸了吧！”

小青年猛地把嘴里的牙膏沫吐进垃圾桶，愤愤不平地跳脚，“这才能值几个钱，也好意思来！就算爸退下来了，也不至于看上这些玩意吧？带上你的东西，赶紧走！”

“炳山，不许胡说！”

薛刚立马摆出大哥的架势呵斥他，“爸爸是怎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几时收过别人的好处了？”

不知道这句话，他是说给他弟弟听，还是说给阮奇听的。难道还没见到薛老爷子的面，就被薛刚这小子拒之门外了？当真是冤家路窄！阮奇不甘心。正在这时，里屋的门帘一掀，薛翎缓缓走了出来，娇嗔道：“大哥，二哥，你们干什么呀？爸爸正在教我写书法，你们倒好，吵得都要把屋顶掀翻了！”

她嘟着嘴走到客厅，往门口一探头，脸上立马出现惊喜的神色：“阮奇哥哥，你怎么来了，是来看我的吗？”

阮奇喜出望外，忙不迭点起头来，笑道：“昨天你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我是来感谢你的！”

“哎呀，你怎么和我这么客气！”

薛翎有些得意地扬起脸，一五一十地把昨天如何相遇，阮奇如何诚实，自己如何帮他的事讲了一遍。“没想到阮同志的品德如此高尚，我要向你学习！”

薛刚钦佩地说。薛炳山显然没料到事情会向这个方向发展，明显愣住了，过了半晌，才一脸坏笑地揶揄道：“看来小翎在学校里不光没落下学习，连人生大事也没落下！可惜就是眼光一般……”薛翎的脸更加通红，作势就要打他。薛甲也终于被外面的吵闹声惊动，推门走出来看看究竟。“咦……这不是昨天卖鱼的小伙子嘛？”

薛甲有些惊讶，“怎么上这儿来了？”

因为昨天阮奇自告奋勇送货上门，所以薛甲对他印象不错，说话也很温和。薛翎蹦蹦跳跳地拉起父亲的手，又当了一回复读机。“你呀……”薛甲笑着摸摸女儿的头，“小小年纪，怎么总是自作聪明？当心聪明反被聪明误哟！”

他一边说，一边拿余光有意无意地扫着阮奇。对于女儿先斩后奏给总务处老赵递条子这件事，他本来不知情，但现在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多想一步。他虽然对阮奇的印象不错，但也怕阮奇精明，打上薛翎的主意，不得不防。薛甲是什么态度，阮奇心里跟明镜似的。丁老蔫所言非虚，薛甲确实是个有大智慧的人物，而自己也不可能为了赚钱，去欺骗还在上学的小妹妹的感情，那样才是真把路走窄了。想到这里，阮奇坦然了许多，便笑道：“薛叔叔，薛翎妹妹是为了帮我才想到这个主意的，事后想想，确实是我欠考虑了。我这次登门，就是为了赔罪，这些山货不值什么钱，只是城里难得一见，您就收下吧！”

听他这么说，薛甲稍稍宽了心，慈祥地说：“小阮，谢谢你专门来一趟。你的心意我领了，这些东西你还是带回去吧！”

薛炳山唯恐天下不乱，也在一旁煽风点火：“啧啧啧……不过是几条破鱼、一只破鸡，还说什么难得一见，土包子到底是没见过世面！”

“这你就说错了。”

阮奇也不生气，一本正经地说，“你看这只公鸡，羽毛是红色的，按照中医的叫法是丹雄鸡，能够补虚温中、易色助气；这几条黄鳝呢，也有补益五脏、缓解疲劳的功效。这两种都是很有效的食疗材料哦！”

薛炳山没想到这么一个农民打扮的人，谈起医学方面的事竟然头头是道，当场傻了眼。就连薛甲，听了阮奇这番话，也沉吟不语，陷入了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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