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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家风（第1页）

没有婆婆管辖，想干什么自己随意，收多收少都是自己做主，自己干自己吃，不晓得多滋润呢，可怜什么呀！广度妈心里话。

“老二和老四家，你看着给吧，总得让娃们过个年，嘴里有口肉，对了，宝元媳妇说几时回来呢？这都腊月了，咋还在娘家呢，她娘家妈也不知道撵一撵。”

“说是初十她三姑打发姑娘呢，事儿过了就回。”广度妈拣能回答的答了，其他的只能压在心底。老二一家大大小小也有小十口人了，大梅二梅都到说亲的年纪了，年年还要人接济，一家子也不缺劳力，却连个猪都不养，过年杀俩鸡只给老太太送俩鸡腿儿，还得自己贴一块猪肉几根猪肋条。老四更是，一年三百六十天倒有三百天待在娘家，春种秋收哪次不是自己给帮着做，老太太还偏得慌，吃一口东西都要惦记一下小儿子。宝元媳妇娘家虽然没养猪，可听说她俩姐家都养了，还缺那口肉吗。

“再就是你尕婶，她那个人嘻嘻哈哈的性子大条，也是个苦命人，娘家赤贫赤贫的，打小儿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到了婆家也是事事要她操劳，比广博那陀螺儿转得还快，没有她，你尕叔一家还不知道怎么着呢，你给她多割一块肥的，炼了油存着，能吃一段时间。”

广度妈的劲儿只能使在玉米棒子上，玉米粒儿倒罢了，柴沫碎屑被她搓下一堆来。尕婶一家虽然也是姓赵的，可都出五服了，再亲也有个度，还管什么呀。这老太太待在家里不出门，以为尕婶还是过去那个三天两头来打饥荒的尕婶呢。“妈，尕婶今年可比往年强，土豆收得比谁都多呢，那地窖都冒尖儿了，没装完的侧窑地上堆了一大堆呢。尕叔跟着张家老大出的门，估计也快回来了，还挣不下个几百块啊。”

“能挣钱那感情好，你尕婶儿没养猪，总不能过年了还吃土豆啊，咱给的是咱的心意。我说人啊，有的送才是福，等到别人救济，那日子也就过恓惶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妈说的是。”广度妈讪笑一下。

“还有你姑奶奶家，我听着也没养呢，一院啁啁（鸡）也比不上一只猡猡（猪），没点猪肉咋过年呢？广度爸他们弟兄小时候，可没少吃你们姑奶奶，这个情儿咱可不能忘。还有你干大家……还有庄亲，，没养猪的也有几家，远亲不如近邻嘛，可别为着两块肉就坏了十几年的情分……”广度妈只觉得脑袋“嗡-——嗡——”一阵一阵地发晕。晚上喂猪，猪圈里就看得见猪头猪蹄猪尾巴了，哦，还有一副下水，卧在四只蹄子上晃来晃去呢。

睡前她在赵炳德面前抱怨，赵炳德嘿嘿一笑：“我当是什么天大的事惹得你怨气滔天的，原来是个这啊，有什么好为难的，按妈说的办嘛。你一向是个大气人，过去缺油少粮的时候也没见你对谁抠搜，现在都有了你倒是小气起来了。你看咱广度，少吃几块肉咋了，书照样念得好，那一墙的奖状谁家还有？你还不够有面子？广博那小子，跟个牛犊似的，缺那两口肉啊？家里少了什么，你男人给你挣嘛，怕啥？没得为了两块肉，惹妈不痛快，又坏了亲戚情分，不值当。过年呀我不吃肉，专留给你，啊。”说着搂过她来了个脸贴脸。

广度妈被他这么一说，心里舒服不少，冷不防又一亲热，倒不好意思起来：“老夫老妻的，小心秋菊醒来。”说着偷偷看了看炕那边的女儿，见没什么异动，才心疼肉疼地说：“一把年纪了，还促狭。你甭给我留，我一个灶台跟前忙活的还能没肉吃啊。”

三言两语，赵家猪圈里那头猪，大半儿便有了去处，暂时寄存两天而已。

虽说腊月八，家家把猪杀，但赵家庄的腊月八沉闷静谧，一如既往。离过年还有二十多天，谁舍得这么早杀了猪，吃完了拿啥过年啊。故而一整天没有听见一声猪的尖叫。倒是人的叫声听见了两拨儿。

首先一波，是欢声笑语。

欢声笑语出自西坡，是张家兄弟领着外出干活儿的人回来了，从头到脚都焕然一新，背着大包小包的颇有些衣锦还乡的架势，一路走来引得鸡飞狗叫，连藏进洞去的青蛙，都被那皮鞋踩着地面的震颤给惊醒了。

没错，张家兄弟发财了，庄里人从没见过张卫军这样梗着脖子大声说话：“啊，回来啦。过年嘛，不得回家呀……外面好啊……钱再多也得回家过年呐……走，家去，我请你抽好烟……”这是张卫军？闻声而来的人一时间被唬的一愣一愣的，不由自主就跟着他们兄弟去了张家。

赵炳仁刚把几个萝卜从地窖里掏出来，递给二梅：“给你妈拿进去，我去瞧瞧张家那边干什么呢，闹哄哄的。”他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边叮嘱二梅：“跟你妈说，别都弄成萝卜丝儿，挑细的嫩的瓷实的给我留两个，我要生吃，萝卜可是好东西，生开熟补。”说着也不等二梅应答，径直就奔西坡去了。

循着声响，赵炳仁踱着脚步进了张卫军家。张家院子里已经站了大大小小半院子人，抽烟的吃糖的瞅着张卫军脚上的皮鞋啧啧赞叹的，剥开糖纸惊声尖叫的，简直人声鼎沸。

郑四丫提着个袋子见人就给糖，赵炳仁手里也被塞了俩：“尝一个，这可是大城市来的水果糖，甜着呢，比糖精还甜。”

赵炳仁随手装进兜，从张卫兵手里接过一支烟，凑着郭长生的火吸了两口，糖拿回去给儿子吃，他的宝贝疙瘩广夏，虽然不缺糖吃，这大城市来的水果糖，却也是稀罕物，用来讨好儿子到底有面子些。

他扫了一眼，颇有些吃惊，这个小院今天可是提前过年了哈，除了他大哥赵炳德——那是个有公事的人，三天两头待在镇上，政府大院里还有一间属于他的小房子，弟兄几个逛街没少去他那房里蹭茶喝——和待在老丈人家做木匠的老四，基本上都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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