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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给大奶奶换衣衫,方才出了许多汗。”郑太太在一边指挥着,小春连声应是,要不是郑太太提醒,翠玉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出许多汗,难怪感觉舒服了许多,想是那些不舒服,都随着汗出去了。
“也不用换衣衫了,我想洗个澡。”翠玉提出要求,被郑太太否定了:“那可不能,这会儿刚醒过来,可不能着凉,换了衣衫,再热热地喝碗汤面,好好地睡一觉,歇上两天,就能好了。”
“这几日,铺子里面,”翠玉还是担心生意,郑太太拍了拍她的手:“当初你公公就是这样,病了还没有好久担心生意,我说有什么好担心的,那么多人呢,再说给他们那么多工钱,不就是为了让他们好好干活。”
“原来老爷也是这样的。”宋嬷嬷替翠玉换着里面的衣衫,笑着和郑太太说,郑太太已经笑着道:“老爷向来不肯听我的话,也只有生病时候才肯听那么几句。”
说着郑太太就长叹一声,到了现在,他已经不在了,若当日,他能多听自己的几句话,是不是不会没的那样早。
翠玉换上干净的衣衫,觉得舒服了许多,也就靠在枕头上,听着郑太太和宋嬷嬷说话,确实很久都没歇息过了,什么都放下,然后舒舒服服地歇息一会儿,很久都没有了。
翠玉生病,也有人家来探望,李家来的竟然是李大奶奶,而不是别人。
看到李大奶奶的时候,翠玉的眉不由皱了皱:“你还怀着身孕呢,怎么就来了。”
“也四个月了,比不得原先娇贵了。”李大奶奶含笑说着,翠玉看着她:“你是想寻人说说话。”
李大姑娘已经出嫁了,李太太和李大奶奶之间,也没有什么话可说,至于那些下人们,就更不用说了。还有一个李大爷,虽说也在身边,但翠玉觉得,李大奶奶和李大爷之间,只怕比自己和郑义明之间更为生疏。
李大奶奶已经点头:“是啊,那个家里面,那么多的人,但我想要寻一个人说说话,却都寻不到。”
说着李大奶奶低头,看到了自己身上穿着的衣衫,还有那双手,已经不像在娘家时候,要操劳做家务活,那手上会有疤痕,现在,手开始光滑细腻,甚至那些疤痕都开始慢慢淡了。
现在,李大奶奶看起来就是个养尊处优的,没有任何烦恼的富家少奶奶,谁能想到一年前,还是在家里连鞋子都穿不上的人。
“你说,我是不是很贪心呢。”李大奶奶看着翠玉,问出这么一句,翠玉笑了:“什么叫做贪心呢?”
“我现在有的,已经超出了我想要得到的,我现在不愁衣食,有丫鬟婆子听用。”说着李大奶奶伸手抚摸一下肚子:“还有这里,也有了孩子,而这个孩子,会让我的日子过得更好,我理应十分满足,而不是现在这样,觉得迷茫,觉得什么事情有那么不对。”
“因为你现在有的,都是别人给的。”翠玉声音很轻,包括翠玉这场突如其来的病,也同样如此,也是因为翠玉发现,自己有的,都是别人给的,尽管有郑太太很坚定的支持,但是郑义明的摇摆不定,还是让翠玉感到叹息。
李大奶奶笑了:“我有时候恨自己不是一个男子。”
是男子,就可以自己去拼,就能握住手中的一切,而不用像她们一样,担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在某一天都会消失,然后依旧两手空空。
“可是,我们不是男子,也做不成男子。”翠玉戳破李大奶奶的幻想,李大奶奶神色悲伤,翠玉已经握住了她的手:“我们,”
翠玉只说了两个字就没有说下去,我们或许可以,想办法得到一些,不是男人给的,但那何其艰辛,别的不说,翠玉都无法摆脱郑大奶奶的身份,同样李大奶奶也是如此,她的身份是李家给的,她的一切都是李家给的。
“什么时候才可以,”李大奶奶也不敢说下去,这些日子,空闲时候,李大奶奶也会去看一些闲书,看到有人女扮男装去中状元,还有,那出流传下来的评弹,孟丽君的机智谋略,不输给任何一个男人,但是,依旧是,雄飞已久难雌伏,却终究要回到后院之中,换上女装,再也不是那个朝堂之上的郦相国,而是后院之中的孟夫人。
李大奶奶又叹一口气,孟丽君这样的女子,都别无选择,更何况她们呢。
“我也只是想想罢了。”李大奶奶回神,对翠玉笑了笑,接着李大奶奶就伸手抚摸自己的肚子:“我会生下孩子,然后安分守己地,过着我的日子。”
这是世间女子无奈的举动,翠玉自然晓得,于是翠玉只能拍拍李大奶奶的手,李大奶奶站起身:“郑大奶奶,谢谢你。”
能和人说说话,心情就好多了,李大奶奶这会儿面上的笑,比方才真心了许多,翠玉也对李大奶奶笑了笑,李大奶奶也就把药材拿过来:“这是婆婆让我给您带的,还说,等过些日子,请您过去我们家吃酒呢。”
“又有什么喜事?”翠玉反问,李大奶奶想了想:“想是省城来了消息,说是那一位,手脚都不能恢复了。”
这对李太太来说,当然是大喜事,要摆酒请客,当然李东家欢喜不欢喜,那李太太不在乎,她也无需在乎,现在,李太太女儿嫁了,有儿子,儿子眼看就要有孙子,那李太太还在乎李东家做什么?
翠玉唇边现出一抹笑,李大奶奶也笑了:“有时候想想,他躺在床上,那也还好,我呢,也不用去想那么多了。”
毕竟,一个男人,手脚都在的话,谁知道他们在外面能做什么。这是李太太对李大奶奶说的,李太太说,郑义明在草原上,谁晓得会不会再另外娶一房,长年累月的,对这边也会淡了,到那时候,翠玉再能干,也不过是为别人做嫁衣。
让别人的儿子承袭这些,这是李太太对李大奶奶的告诫,只有生下儿子,让自己的儿子承袭这些,才是最要紧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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