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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第2页)

“厄休拉!唉———我们的厄休拉?”现在她的名字被大声喊叫了。但仍然没有回答。

“妈妈,她根本不理,”门外传来响亮的喊叫声,“她已经死了。”

“走开———我没有死。你们要干什么?”那姑娘愤怒地问道。

“把门打开,我们的厄休拉,”外面是可怜兮兮的喊叫。一切全完了。她听到楼下女仆清洗地板时在地下拖过水桶的声音。这时孩子们一窝蜂似的拥进卧室里,问道:

“你在干什么?你干吗把自己锁在屋里?”

后来,她弄到一把教区房子的钥匙,于是她就躲到那里去,拿着几本书坐在一个什么麻袋上。她在那里又开始做另一种梦了。

她是这里一位老贵族的独生女儿,她能够施行魔法,一天接一天在狂喜中度过。她或者像幽灵一样在这陈旧的古老的房舍中游荡。或者沿着那沉睡的廊子跑来跑去。

这时她发现有一件事使她十分悲伤,她的头发颜色太深了。她必须长着金黄色的头发,雪白的皮肤,她对她那一脑袋黑毛感到十分痛苦。

没有关系,等她长大以后,她可以去把它染了,或者到太阳中去晒,直到把它晒得又淡又漂亮。这期间她老戴着一顶用真正的维也纳花边做成的白色的漂亮帽子。

她沿着外面的廊子一声不响地跑来跑去,在那里,身上镶着珍珠的蜥蜴躺在石头上晒太阳。在她的影子落在它们身上的时候,它们还是一动也不动。在那完全寂然无声的环境中,她听到泉水的淙淙声,并嗅到一大团一大团一动也不动的玫瑰花的香味。她就这样东飘西荡,双足踩着美妙的想象荡着,飘过河水和一群群天鹅,飘到那无比富丽的花园中去,在那里,在一棵大橡树下,四脚并拢地躺着一只满身斑点的梅花鹿,几只棕黄色的小鹿偎依在她的身边。

啊,这只梅花鹿正是她所熟悉的那一只。因为她是一位魔术师,这鹿将会和她讲话,就像太阳会讲话那样会对她讲许多故事。

后来,由于她一向毫不在乎,对什么事都漫不经心,有一天她忘了把那间房子的房门锁上,于是孩子们都跑了进去,凯蒂划伤了指头大哭大叫着,比利把一把锋利的凿子砸得缺缺凹凹,把许多东西都给弄坏了。这一来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妈妈的不满倒是很快就结束了。厄休拉又把那门锁上,认为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可是不久她父亲拿着那些被弄坏的工具走了进来,他紧皱着眉头。

“是谁他妈的把那门给打开了?”他愤怒地叫喊着。

“是厄休拉开过那道门,”妈妈说。他手里正拿着一把布掸子,他一转身就用那布掸子使劲在那小姑娘脸上打了一下。那布掸子非常脏,一时之间那小姑娘简直呆住了。她很久一动也不动,始终紧绷着她那执拗的脸。可是她心中却像火烧一般,不管她怎么忍住,眼泪却不停地流了下来,不管她怎么强忍着,她已无法止住自己的泪水。

不管她怎么忍住,她终于咧开嘴作出一个奇怪的仿佛咽什么东西似的神态,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她感到十分难堪地走到一边去,可是她的像火烧着的心已变得十分凶狠,决不屈服。看到她走开,他马上有一种痛苦的快意,紧接着,一阵刺心的怜悯之情很快就压过了自己的威力所带来的胜利感。

“我看这是完全不必要的———你不应该用那布掸子打她的脸。”妈妈冷冷地说。

“用掸子那么打她一下是不会打伤她的。”他说。

“也决不会对她有任何好处。”

接连好几天,好几个星期,厄休拉都一直为这件事怒火中烧。她感到自己无法接受这一点打击。难道他不知道她是如何经受不了打击,如何恐惧和畏缩吗?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得更清楚。可是他现在竟会对她这样,他是要在她最敏感的地方来刺伤她,他是要尽量叫她难堪,给她羞辱。

她在孤独中燃烧着的心已变得像一堆点燃的篝火。她没有忘掉,她没有忘掉,她永远不会忘掉的。当她回想起她对她父亲的热爱的时候,不信任和抗议的种子,尽管被完全遮盖起来,却已燃烧起无法扑灭的烈火。她不再像过去那样毫无疑问地属他所有了。慢慢地,慢慢地,那不信任和抗议的火焰在她心中燃烧着,完全烧毁了她和他的联系。

她常常独自一人到处乱跑,对一切积极活动着的东西都极感兴趣。她喜欢小河和小溪。不管在任何地方发现一条奔流着的小河,她都感到非常高兴。它仿佛能使她在精神上和它一起奔跑着,歌唱着。她可以在一条小溪和小河边,在几棵白杨树下,一坐几个小时,看着流水携带着一些从树上落下来的枝叶,在乱石中急速地流动。有时候,几条小鱼,如在幻梦中一样,还没有被人看清就又消失了,有时候,有几只鹡鸰在水边奔跑,有时候还有一些别的鸟跑来喝水。她忽然看到一只翠鸟像箭一样飞过———她马上感到无比兴奋。翠鸟是进入魔法世界的钥匙:它是神秘世界的见证。

可是她必须脱出这个错综复杂的交织在一起的幻觉世界:一个父亲的幻觉(他的生活在外部世界已经有类似奥德赛的冒险经历了);她的外祖母的幻觉,如此模糊而遥远的现实简直变得仿佛是神秘事物象征的幻觉:那些在头上戴着蓝色花环的村姑,深冬的雪橇;长着黑胡子的年轻的外祖父,婚姻和战争和死亡;然后关于她自己的许许多多的幻觉,什么她是一个真正的波兰公主,什么她在英格兰完全处于魔法的迷惑之下,什么她并不真正是这个厄休拉·布兰文;然后还有她在书中读到的那些海市蜃楼:她必须从这个她自己的生活的五颜六色的幻觉之中逃脱出去,逃到诺丁汉的文化学校去。

她十分羞怯,也十分痛苦。她常常咬自己的手指甲,而她的手指尖又异乎寻常的敏感,这是一种可耻的暴露。出乎一切常情之外,这思想一直占据着她的心。她常常接连几个小时非常痛苦地绞尽脑汁,看自己怎样才能老戴着手套:比方对人说,她的手被烫伤了,或者让人感到她似乎忘记脱掉她的手套了。

因为等到她上中学以后,她就要继承她自己的一份产业了。在那里,所有的姑娘都是贵妇人。在那里,她将和一些完全自由的,和自己平等的伙伴们在一起来往,所有那些猥琐的东西将全被一扫而光。啊,她要是不再咬自己的手指甲该有多好啊!要是她没有这么一个污点那该多好啊!她希望做一个最完美的人———没有任何缺点和污点,过着高尚的和高贵的生活。

还有一件让她感到十分悲哀的事,这就是她父亲完全不能登大雅之堂。他说话仍然是那么简单,仿佛是一个听差重复主人的吩咐似的。他的衣服穿得很随便,看来极不合身。而厄休拉希望穿上华丽的袍服,经过一番盛大的仪式,再去接受她的那份新产业。

对学校她也有一套新的幻想。女校长格雷小姐具有某种光彩夺目的女校长式的性格方面的美。这学校本身原是一位绅士的住房,阴森、寂静的梧桐把它同那阴森的不容闲杂人来往的大路隔开,可是这里的房舍都很宽敞,装饰得也很漂亮,朝房后望去,你还可以看到大片的草坪和丛林,看到植物园里的各种名树和一片长满青草的山坡,看到挤满在那个洼地中的市镇的屋顶、阳台和它们被照在山上的影子。

厄休拉就这样常常独自坐在这个提供学习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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