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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是电光石火间的事情。他缓过劲来,听见云儿坐在地上低着头满口胡言乱语,说什么清明节送饭烧纸钱,好不容易缓过来的脸色又青了,忍不住喝道:“你再敢咒我死,我现在就让你去见阎王!”
云儿忙抬头,见他突然间活了过来,吓得捂住唇,差点以为诈尸了。她左手还搭在他脖子上,触感温热温热的,烛火下又有淡淡的黑影,才知道不是鬼,连忙跳起来,指着他鼻尖大声叫道:“啊,你没死啊?”
燕公子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再敢说一个死字,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云儿见他又恢复嚣张跋扈蛮不讲理的样子,才确定他是真的没死,回瞪过去,不屑地“哼”了一声。她虽不敢再说话,肚里却在腹诽,怎么就没死呢,如今这世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老天真不长眼,害她空欢喜一场。其实刚才她非但没有欢喜,反倒担心死了,依他素日恩将仇报的性子,生怕他做鬼也不让自己好过,那岂不是更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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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怎舍她叠被铺床(3)
燕公子身子一歪,在椅子上坐下来,不耐烦道:“傻站那儿干吗?过来!”见她站在那儿磨磨蹭蹭,左顾右盼,双手捏着衣角搓去搓去,一点移动的迹象都没有,有点怒了,“到底谁是主子?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啊,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云儿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老远就站住,如避猛虎蛇蝎一般,“干什么?”口气冲得很。他一听很不高兴,待要发作,想到她刚才不管怎么样,真心诚意也好,误打误撞也罢,都算是救了自己,口气便软下来,“我后背疼得很,估计是肿了,你过来给我瞧瞧。”
云儿想到是自己失手下的杰作,自然不敢吱声,趁他不注意,偷偷做了个鬼脸,用唇语无声地骂:“去死吧。”她走到跟前,挑眉说:“我又不是大夫,让我瞧有什么用。”燕公子投了个威胁的眼神过来,云儿立刻噤声。他伸出手搭在云儿肩上,“扶我上床躺着。”整个人压过来,大部分重量都压在她肩上。
云儿不满道:“你不会自己走吗?”又没残废,短短几步路而已,至于这样吗?长得宛如神仙中人,飘然欲仙似的,身子怎么这么沉啊,吃什么长大的,又不是猪!他如果知道云儿心里骂他,估计会气得一刀割了她的舌头。
云儿还是第一次进到他的卧房,只见当中一张乌木金漆大床,足有一丈宽,四根金色镂花床柱,映着烛火,满室生光,晶莹璀璨,令人眼睛都睁不开;天青色的帘帐一直垂到地上,看着薄如蝉翼,实则细密厚实,严严地遮住了里面的东西;旁边是一架玻璃屏风,厚达数寸,剔透玲珑,像是一面镜子,那是海外传过来的物事,十分稀罕;檀木大桌上摆着一些小巧精致的珍器古玩,无一不是罕见之物,单是金兽状的香炉,已是价值不菲,何况里面燃的还是有价无市、千金难买的龙涎香;墙壁上挂了些字画,大多是名人手迹。
云儿细细瞧去,其中竟然有传说中早已遗失的阎立本的《步辇图》,纸张呈暗黄色,落款处满是各式各样的图章,目不暇接;另外还有颜鲁公的真迹,大开大合,端庄雄伟,看得她恨不得卷幅私逃。更为突兀的是,床的斜对面挂了幅山川地形图,连绵起伏的群山,波涛汹涌的江海,甚为逼真,可惜她一点都不感兴趣。她暗叹,这儿就是做皇帝老儿的寝宫只怕也差不多了,真是荒淫奢侈,暴殄天物。
燕公子见她伸长脖子东张西望,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敲了下她的头,有点不悦道:“看什么看?还不快把帘子挂起来。”云儿“哎哟”一声,揉了揉前额,怏怏地取下挂帘子的金钩,拿过虎形玉枕,展开云绸锦被,顿时满室异香,令人骨软筋酥,十分好闻。她暗骂:一个大男人,熏什么香,阴阳怪气。
燕公子面朝下、背向上躺下,双手双脚大喇喇摊开,松开腰间的锦带,扔在地上,“你看看背后是不是有淤血。”用的是命令的语气,因为头埋在软被中的关系,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云儿一迭声嚷道:“你好好躺着,我,我……我去替你叫大夫。”说着起身就要走。好歹她是黄花大闺女好不好,怎么能随便看一个陌生男人的身体?以前那都是逼不得已啊……云儿刚转身,还没迈步呢,就感觉脖子一凉,待发觉是龙泉剑压在自己颈侧时,立刻僵成一块石头,她浑身寒毛倒竖,连呼吸都不敢重了,转动眼珠,颤巍巍地说:“公子……您重伤在身,手可要拿稳了……我,我,我,不不不,奴婢这就给您瞧,这就给您上药,奴婢死心塌地伺候您一辈子,您让去东我……我绝对不敢往西……”硬着脖子如僵尸一般一点一点转过身来,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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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怎舍她叠被铺床(4)
燕公子心中好气又好笑,这个贪生怕死、欺软怕硬的小滑头,见风使舵、两面三刀的本事无人能及。他面无表情地说:“你脖子上的这颗脑袋可要坐稳了,再有下次,休怪我剑下无情,哼!”抽剑回鞘,重又趴下。
云儿敢怒不敢言,盯着他后背,恨不得一剑戳出个血窟窿。愤愤地想,反正他喜欢的是男人,就当是长得过分漂亮的女人好了。她粗鲁地扯下他的上衣,一直褪到腰间,只见他的后腰处青中泛紫,蹭破了皮,肿了一大块,衬着雪白如缎的凝脂肌肤,十分明显。燕公子线条优美的脊背覆在刺绣精致的锦被上,看起来勇猛不足,柔美有余。他趴在那儿一动不动,俊美乖巧仿如邻家美少年,令人很难想象他手握龙泉剑,满身煞气,杀人不眨眼,化身为地狱恶魔的样子。
云儿伸手轻轻压了压伤处,问:“疼不疼?”他不屑地轻笑出声,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还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还怕疼吗?”云儿撇嘴道:“怎么是第一个?我不信。难道你小时候摔倒了,你父母也不问吗?”他缓缓摇头,“记得有一次我不小心绊倒了,头磕在石头上,那时候我只有五六岁,血流了一手,不等我哭,底下伺候的奶娘、丫鬟、侍卫黑压压跪了一地,大家面如死灰、诚惶诚恐向我叩头请罪。”
她愣住了,问:“那你父母呢,不问你疼不疼吗?”他自嘲地笑了笑,神情显得十分寂寥,“我父母知道后,将所有跟在我身边的人重打四十大板,近身伺候的四个丫鬟全部处死。”云儿骇得合不拢嘴,睁大双眸,攥紧双拳骂道:“太过分了,不就是磕破头,流了几滴血吗?又没有死人,为什么动不动就杀人?”
他重重“哼”了一声,“你三番两次冒犯我,连龙泉剑都敢偷,就算长了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现在知道怕了吧?”云儿瞪着他,手在他伤处用力捏了一把。他“啊”的一声大叫,摸着后腰坐起来,吹胡子瞪眼睛地吼:“干什么,不想活了?别以为我真舍不得杀你!反了这都!”云儿眼睛看着屋顶,睁着无辜的大眼睛说:“没干什么啊,伤口肿了,得揉一揉才能活血化淤啊。你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我若想要你的命,早下毒手了,还用等到今天?”
燕公子心想,说得也是,她若心存不轨,偷剑那晚自己早就没命了。他忍下这口气,龇牙咧嘴地说:“你下手不会轻点?要在平时,你早被拉出去乱棍打死了!”云儿“哼”了一声,不屑地说:“怪不得爹不疼妈不爱的,就你这凶残样儿,是人都得躲着走。”燕公子立刻怒了,冷笑着说:“看来你是成心找打!”一拳就轰了过去。
云儿武功不咋地,反应却很快,一见不对,抱头滚在床上,鞋子也没脱,一溜烟躲到床的最里边。她见他怒不可遏,大动肝火,连忙举手说:“开玩笑,开玩笑,我不也是爹不疼妈不爱的,流落江湖,无依无靠嘛,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她干笑了一下,讪讪说:“你说这下手不重的话,怎么化得开淤血呢,是不是?”
燕公子生*洁,见她穿着鞋子就这么跳上自己的床,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怒吼:“你给我下来!”胳膊一伸拽住她,一把把她甩在地上,哪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同时气急败坏地站起来,指着她鼻尖说:“全部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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