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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远之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把玩着杯子苦笑:“却原来你是皇子!好,我认了!谁叫你是主子,我是奴才呢?你回京之后,本以为从此可以摆脱你,可父亲还是每日念叨邈儿,怜儿每日念叨姐夫,将士们每日念叨北定王,思思嫁过去才一年就死于非命,你真是阴魂不散呐!从那时我就发誓,早晚有一天,我要把父亲落在我身上的鞭子全都还给你!”
本以为是换命的兄弟,却不料自己的存在令宋远之身心俱伤,憋在心里的疑团终于解开,却又压上了巨大的悲哀:“大哥,就算你再怎么恨我,你打我骂我提剑杀了我,我也绝不会有半句怨言,可你万万不该通关卖国……”
“一步错,步步错。没除掉你却把父亲气死了,在父亲心里,只怕到死也只有你这个义子,没有我这个逆子吧?”宋远之跌坐在椅上失了神。
“义父去世后,怜儿带着义父临终绝笔到京里找我,信中除了嘱我好生照看怜儿外,有一句专门提到大哥。”宋远之猛的抬头看着元邈,元邈一字一句念来:“此生唯一憾事,对远之吾儿疏于教导、失之关爱,悔甚憾甚!”
“远之吾儿,远之吾儿……”宋远之反复念叨这几个字,终于崩溃,双手捂着脸,痛哭失声,多年的委屈、怨恨,如今的懊恼、悔恨化作泪水尽情流淌。
良久,待宋远之平静些,元邈说道:“大哥,我实不知这些年你的心里竟藏着这些苦。如今大哥要我怎样偿还都好,我只求大哥一件事。”
“你的王妃?”
“正是。大哥,她真的陷在鞑靼王宫吗?如今是死是活?”终于谈到此次出关的正题,元邈不免急促起来。
“你这位王妃可真是不同凡响!”宋远之一边把元邈从刑架上放下来,一边简要说了天心被掳来后的情形,听得元邈揪心不已。
“她倒也机变,自从大王不再逼迫于她,她也不故意相抗,只在宫中调养身子,常和飞燕闲聊,并不惹事,我料她必也猜到你不日即到,所以拖延时日。大王以为她已臣服,那晚借着酒劲就欲染指,王妃以为再难幸免,以烛火点燃床帐,一把火烧了华容殿。”
“那,天心,她——”元邈竟不敢问下去。
“王妃无事,大王逃离火场时强把她也拉了出来,但盛怒之下把她押到采石场做苦工去了。”
“采石场?”想到天心那样的人在采石场定是备受煎熬,元邈心如刀割,但得知她还活着,又是万分庆幸。
“大哥,飞燕究竟出了何事?她怎会在鞑靼王宫,又怎会帮着乐嘉乐平掳走天心?她疯了不成?”
☆﹑第七十章
飞燕之事一直压在元邈等人心头,虽说种种迹象表明必是飞燕参与才得以顺利掳走天心,而且事后飞鹰到当初搭救飞燕的药农家查验,已是人走屋空,关于飞燕失踪后的故事显然是可以编造的,只是飞燕归巢,众人被失而复得之后的狂喜蒙蔽了双眼,只顾着高兴而失了警觉。事发之后,大家都指望她是被下毒或其他什么阴毒的手段控制才倒行逆施,不敢往其他地方想,在飞鹰面前更是不敢提。
宋远之也是稀里糊涂:“当日葫芦谷一役她被乐嘉大王所擒,逃出关外时只余她和大王两人,大王把战败的怒火全发泄在她身上,每日折磨□。我那时也是身受重伤,救不了她,寻机对大王进言,说大元的女子性子刚烈,吃软不吃硬,原是想让她日子能好过点,等我们伤好了,再找机会逃走。谁知再见她时已是大王的燕妃,而且千依百顺,我仔细观察过,不像是被药物控制。”
“如是这样,她不疯飞鹰就该疯了!”念及飞鹰的感受,元邈心中更是难受。
“飞鹰没那么弱!那日在茶馆失了你的踪影,他竟不慌乱,将随行人等分散入住不同客栈,互为守望照应;派人到各色人等聚集之处查探消息,自己却每日在那茶馆坐等,这等胆识不愧是你亲自带出来的人!”原来宋远之一直暗中留意着飞鹰一行人的动向。
元邈暗暗调息,阻滞的内力慢慢流转起来,一周天后已觉身上舒适了不少,伤痛减轻,对着宋远之坚定的说:“大哥,我要救她们!”
宋远之沉吟道:“飞燕如今是王妃,深宫内院难以接近,再说她若不配合,别说救不了人,恐怕还会坏事!不如先救出你爱妻,再另行设法,也免得投鼠忌器。”两人埋首研究对策,仿佛又回到从前并肩作战的日子,竟恍若隔世。
刑室中又传出鞭挞之声,宋远之喊道:“来人呐!”
孙头儿一溜小跑进去,只见犯人匍匐在地被宋大人连连狠抽:“你找死是吧?老爷我不会这么便宜了你,我要让你在世上活受罪。”
又对傻了眼的狱卒说:“孙头儿,我记得你兄弟在采石场当差是吧?给他送个壮劳力去你看如何?”
狱卒一听这就明白了,宋大人真是狠啊!已经把人弄成这样了,还要送到那个人间地狱去受活罪,自己还是不要得罪他的好:“那敢情好,正巧大王要重修华容殿,采石场那边日夜赶工还嫌人手不够呢,这人看上去有把力气,我兄弟那儿正缺这样的。”
戴着手铐脚镣的元邈被送进了采石场,这里很多是鞑子从边境掳来的大元子民,也有鞑靼族的罪犯死囚、逃跑被抓回的奴隶,男男女女混杂在一起,都是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看守个个如狼似虎,根本不把他们当人,稍有不如意就拳打脚踢,皮鞭加身。
元邈进大门才走了两步,迎面碰上个趾高气扬的家伙,问他后面的一个小卒:“老孙,这是哪来的?”
“拓跋大人,您老前儿不是说人手不够吗?我让我兄弟从大牢找几个身强力壮的,这是今儿送过来的。”
“嗯,你小子倒会办事。”围着元邈转了一圈,元邈此刻故意弄得蓬头垢面,那人也看不清他的样貌:“长得还算壮实,可这一身的伤还能干活?”
“您老不知道,这小子骨头硬着呢,在牢里吊了三天抽了几百鞭子,都没哼一声,这样的耐糙,不像那些个,几下就断气了。”老孙献媚道。
“再硬的骨头到了这儿,我也让他变酥咯!铐子去了吧,好干活,别给我打逃走的歪主意。”这拓跋大人正是那日在大殿上被天心嘲弄的家伙,这会儿天王老子一般对着整个工地下令:“都给我听着,打今儿起三更才能收工,偷懒的鞭死!偷吃的,吊死!逃跑的,放狗咬死!敢造反的,老子凌迟了喂狗!”
非常满意自己的演讲带来的震撼效果,正要走,经过元邈身边时却见到他一脸笑容,大怒,简直太藐视自己的权威了,拿起腰间佩刀连着刀鞘砸向元邈:“不给你点颜色你不知道老子的厉害。”
说实话元邈真是冤枉的,他没有半点嘲笑的意思,只是听见说要解了他身上镣铐,这下更方便他寻找天心,不觉就笑了出来,却遭至无妄之灾,眼见那刀砸过来,要闪避实在太容易,但为免暴露实力,他既不敢闪避也不敢运功相抗,故作狼狈地避开头顶,那刀结结实实砸在他的左肩。这拓跋雄也是军中武将,力大势沉,直砸得他一个踉跄扑倒在旁边一块巨石上,左肩痛得钻心。
“让你长长记性,再有下次,可没这么便宜!”拓跋雄威风凛凛的走了,却不知自己给一个超级记仇的、了不得的家伙留下了深刻印象。
三更过后,采石场终于安静下来,几乎所有的囚徒都是立即倒地、和衣而卧,睡死过去。元邈也万分疲惫的坐倒在地,倚着石头闭目调息。这一日他不知自己搬运了多少石块,左肩的伤处比预想的严重,竟连带着整个左臂都抬不起来,使不上一点力,他也不想那些虎狼之徒的鞭子招呼到自己身上,潜运内力在右手,全靠右手搬动那些巨石,左手只是虚应着做个样子,到了此刻内力已是消耗过度,犹是如此,他还本着勇挑重担的精神,把整个采石场走了个遍,却没有见到心上人的踪影,更是身心俱疲。要知道他和宋远之商量的救援时间是明日夜里,他只有这两天一夜的功夫找到天心。
约摸到了四更天的光景,元邈觉得体力有所恢复,四下看看,众人皆已熟睡,只高处影影绰绰有守卫在值夜,他起身如狸猫一般无声无息在石头堆中穿行,又把整个采石场搜寻了一遍,还是不见天心,不禁焦急起来:难道宋远之情报有误,天心根本不在此处?
踌躇间听到头顶有人声,遂隐身阴暗处不敢稍动,原是两个守卫在头顶巨石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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