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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一本正经地道:“喏,你天天都要把这‘赵长安’念上个五六百遍。你这每念一遍,阿弥陀佛,那边他就要打一个喷嚏,一个人要是每天都打上五六百个喷嚏,那岂不是……”明月好容易说到这儿,再也撑持不住,“扑哧”一声,随即弯了腰,猛揉肚子。
“公子爷”面色绯红,斜睨着她,咬牙作凶狠状:“哼哼!大胆的奴才,竟敢取笑本公子?看我不……”作势扑将过去,挠明月腋下,顿时车厢中莺声燕语,笑闹作了一团。
耳听得身后动静,赶车的车夫亦笑了。今天天气不赖,又接了那么划算的一单大生意,无论是谁心情都会好的,何况这单生意并不难。车夫笑着,不由得又回想起二人雇车时的情景。
“把我和我家公子送到东京去,到了付你双倍车钱。”今天薄暮时分,他刚把车停在姑苏城西门外,一个极标致的青衣书童便过来,这样吩咐他。不远处,柳烟下、花影里,藏着一个书生打扮、手足不安的少年。
车夫打量了一下明月,问道:“客官是哪家府上的?”明月浑没觉得他这样问有何不妥,直接答道:“我们是姑苏晏府的,那是我家五公子。”一指树下的少年。车夫目光一闪:“好,二位客官请上车吧。”
正当儿口,一个蓝衣短打扮的中年人满面堆欢地凑了过来,自道姓陆,跟伙计收了一车生丝要贩往东京,想跟明月她们结伴同行。于是,一行十余人、六辆车便一起出发了。陆姓客商先走,说是先去安排好食宿,明月主仆只管自后跟来就是。所以她二人的心情好极了,没想到出门这么轻松如意,府中人常念叨,江湖路险人恶,原来是吓唬我们小孩子的。
二女正尽情享受这无拘无束的快乐时,车猛然勒住。刹车力量来得太急,二女双双前扑,险些跌出车外,虽勉强稳住了身子,但已被撞得浑身生疼。明月心火上撞,掀车帘要排揎车夫,却见他神情古怪地死盯着路左侧的树林里,不禁顺着他的目光瞧过去。
林中长草下影影绰绰地伏着一个灰衣人,除了一头乱蓬蓬的白发,其余皆看不清楚。此人相距山道甚远,又被林遮草掩,也亏了车夫眼力好,居然能在疾驰之中一眼就瞧见他。车夫跃下车辕,明月急叫道:“哎,哎,你这人怎么回事?不接着赶路,过去做什么?”
“明月,让车夫大哥过去瞧一瞧也好,这位老……人家好像不太好?天快黑了,刚才又下了雨,这样躺在湿泥里会生病的。”那“公子爷”也从车上跃了下来。
车夫笑了:“公子爷这么好心肠,日后一定会有好报的。”
“公子爷”抿嘴一笑:“车夫大哥,我们一道过去瞧瞧,好吗?”车夫正等这句话,当下二人径往老人那边走去。明月虽满心的不情愿,也只得嘟着嘴跟上。
待到老人身边,“公子爷”轻触老人后背,问道:“老人家,您病了?”老人倏地抬头,乱发下锐利的眼光犹如尖刀,倒吓了“公子爷”和明月一跳。“公子爷”望见老人右胸污血浸染,恶臭扑鼻,而手足上也有许多伤痕血渍,而自己方才远远望见,还以为是雨后的红泥,不禁问道:“老伯伯,您受伤了,是摔的?”老人冷笑不答。
明月心下不乐,这老头儿怎么这副德性?见老人左腿上有一道伤口,边缘整齐,深可见骨,这可不是什么摔伤,遂轻扯“公子爷”的衣袖。“公子爷”这时也看出老人情形有异,不禁踌躇,心想,看来老人伤势不轻,这荒山野岭的,自己若不管,只怕他就活不了了。
“公子爷”之母长年虔诚礼佛,她自幼深受影响,便是养的一对相思鸟死了,都要哭上大半夜,更何况一个大活人,还是位老者?遂对车夫道:“车夫大哥,不如我们载了这位老伯一路走,到了前面有人家的地方,找位郎中,为老伯治一治伤,如何?”车夫答应着就要去搀老人,老人却一摆手道:“要扶就要这两个小姑娘扶。”他一语道破二女身份,二女又惊又窘,但深草丛中,雨露湿衣,不宜久留,二人只得一左一右,勉力搀起老人。
老人一路走,一路连连冷笑,上车后一屁股砸在锦垫上,道:“有吃的没?老子饿了。”明月递过携带的肉干、米粽。老人也不客气,接过大吃大嚼,立刻扫了个精光,双目四下一扫,抓起车角的锡壶,拔开塞子,闻了闻道:“丧气,不是酒。”仰头“咕咚咕咚”,一壶水顷刻下肚。他一抹嘴,抛开水壶道:“喂,让开,老子困了。”“公子爷”忙与明月挤到车角。老人仰面躺下,随即酣声大作。“公子爷”与明月面面相觑:“咱们救的这是个什么怪物?”
旅途寂寞,二女低语:“公子爷,我们这次去东京,能见到赵长安吗?”“公子爷”智珠在握:“能,一定能。”听口气,好像赵长安此时已整肃衣冠,正在王府的大门前恭候她们似的。少女们的春梦,岂不都是这样天真烂漫的吗?
忽然,车后传来一阵纷乱杂沓的马蹄声,然后有人高呼:“喂!前面的车子,停一下!”“公子爷”、明月一惊:惨了!府里的人追来了!车还没停稳,几骑马已冲到车前,拦住了去路。
“吁!”车慢慢停下。明月偷眼一望,见有三十多个黄衣人,执着明晃晃的钢刀,将车团团围住,个个面目狰狞,杀气腾腾。
二女心惊肉跳:啊!糟了,糟了,莫非撞上了强盗?想起从前听家人说起过的那些强盗杀人如麻、奸淫抢掠的恶行,二女手脚瘫软,六神无主。
黄衣人中一个领头的中年人盯视车夫,喝道:“喂!赶车的,刚才来路上有没有见到个灰衣老头儿?五十多岁,大概这么高。”说时作势比划了一下。
不等浑身发抖的车夫答话,明月插嘴道:“这位大叔说的老头儿,是不是灰白头发,脸色发黄,手脚粗大?”中年人目光一闪道:“正是!小姑娘,老头儿现在哪?”
“你们找他干吗?”
“呃,那是我叔公,今天一早出门,一直没回来,后听人说在山里摔伤了,我就一路找来了。小姑娘,你是在哪见到他的?”明月眼珠转动:“方才在上山的第二个坡中的路边,我见一个老头儿正往树林里去,穿的正是灰衣。”中年人听罢,再无多话,对车帘一拱手,一勒马,众黄衣人遂往来路驰去。
骗走这帮人,明月甚是得意,吩咐车夫:“快!快走。”缩头回身,见“公子爷”正瞪着自己:“老伯的家人来找他,你个小鬼头干吗骗走他们?”明月不禁叹气:“奴婢的好公子爷呀,这伙人根本就是不怀好意,天底下哪有找自家叔公还拎着刀的?再说,这老头儿身上明明是刀伤,方才那人却说是什么摔伤,这不是明摆着骗人的鬼话吗?嘻嘻,许他们骗咱们,倒不许咱也骗一骗他们?”
“好丫头,真比你家小姐强得太多了。”那一直呼呼大睡的老人不知何时已醒了,正双目炯炯地望着车窗出神,二女吓了一跳。
“公子爷”大为惊奇:“老伯,您醒了?身上的伤感觉好点儿了吗?”老人不答,却看着明月叹了一声:“不过你的那点子小把戏,怎么可能哄得过常山派的一干狠角色?”倏地抬头,沉声喝道,“华老二,上面的冷风很好喝吗?”
二女正诧异,马声惊嘶,车又猛地一顿。二女又一次重重地撞在车厢壁上。明月恼火非常,一掀车帘就要骂人,却见车外一人当路而立,竟只用一只手便将急驰中双马所拉之车硬生生地勒停了。正是刚才问话的中年人。二女不会武功,不知他露的这一手“力遏沧海”,不但力道大得惊人,且出手的方位、角度、时机亦十分精妙,在江湖中已属凤毛麟角。
随即车顶上一声刺耳的长笑,然后一人轻捷落地。明月定睛一看,是名獐头鼠目的尖嘴黄衣人。
华老二挡在车前,道:“白老前辈,东逃西藏了这么些天,身上又挂了那么多彩,何苦来呢?我们众家兄弟不过是想请你到罗浮山盘桓几天,你老人家却就是不肯赏我们这个薄面。”说话声中,一干黄衣人从路旁树林中四面冒出,将车团团围住。而车夫蜷在车辕上,早吓得呆了。
老人冷笑道:“老子白云天这辈子独来独往惯了,爱上哪儿就上哪儿,你们常山派的耗子洞又脏又腥又臭,狗都不拉屎,是人去的地方吗?”
“公子爷”听老人自称白云天,不禁失声惊呼。她虽不会武功,但她家本是武林世家,耳濡目染,常听家人谈及武林中的人物、故事。“荆北大侠”白云天的大名,早不知听过几千几万遍了。他豪气干云的侠行义举,使她时时肃然起敬。她常想,若几时能亲睹这位“荆北大侠”的凛凛神威,那该是件何等快意的事情!不料却茌今天意外地见到了。
“白老前辈不愿屈尊前往,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又怎敢勉强?不过白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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