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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第2页）

&esp;&esp;张妈兀自唠唠叨叨：“哪有人一辈子不谈恋爱不结婚呢？他一个人那么难，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什么事都自个儿憋在心里头，时间久了是要憋出病来的呀！”

&esp;&esp;池鸦不擅长安慰人，好难才憋出一句：“大哥心里、有数吧。”

&esp;&esp;“他有什么数，他心里能有什么数！”张妈坐到沙发上，唉声叹气，“他心里的数就是把自己变成个机器，扛着这一大家子往前走，供着先生太太那么大的开销，供着二少爷见天儿的挥霍，等到二少爷真正长大了，他就可以把自己报废了！”

&esp;&esp;涉及顾家人自己的私事，池鸦就不插嘴了，只安静听着张妈唠叨。

&esp;&esp;“你现在也算是半个顾家人啦，跟你说说这些也没什么要紧。”张妈拍拍他的手，勉强笑了下，“大少爷看着光鲜体面，进来老板出去顾总的，所有人都怕他，却没有人爱他，就连先生太太……”

&esp;&esp;张妈声音有些哽咽：“就连先生太太，也不爱他。”

&esp;&esp;池鸦怔了下，才迟钝地想起来，除了顾怀安偶尔说一句我妈又去哪儿办画展了，我爸又拍了件什么古董，这家里的另两人都从没有提起过那对他从未谋面的夫妻。

&esp;&esp;被张妈勾起思绪，曾经随便听听的豪门八卦一下变得清晰起来。他想起竹林后面被封住的那栋小楼，想起南湖没有一朵花，想起陈叔说顾家夫妻沉迷艺术对自己长子的冷落，想起陈叔潮湿着眼角，抽着烟说：“大少爷心里有恨。”

&esp;&esp;顾怀章恨的是谁？

&esp;&esp;是……他自己的亲生父母吗……

&esp;&esp;横竖中午两个少爷都不回来吃饭，张妈被顾怀章那句话打击得心灰意懒，难得偷了个懒，抓着池鸦倾诉欲十足。

&esp;&esp;正好昨天拍完了，今天池鸦有半天的假，于是他就坐在沙发上，听见了一段顾家惊心动魄的陈年旧事。

&esp;&esp;顾家原来是a市少有的老牌大家族，起家于民国，战乱时族中子弟尽数投军报国，相继去了数十位，却只有一位活着走下了战场——那是顾怀安的曾祖父。

&esp;&esp;后来特殊时期时局动荡，顾家曾祖父携家人儿孙远走异国避祸，一去十数年。顾曾祖父盼着落叶归根，临终时毅然喝令儿孙回国，于是又两年，顾家祖父携妻带子，抱着老爷子的骨灰坛，终于再次回到了这片故土。

&esp;&esp;恰巧那时候国内春风初起，经济形势一片大好，又承先人荫蔽，顾家老爷子顺势落足a市，投身商海，要将顾家先辈的辉煌重现。

&esp;&esp;眼看顾家复兴指日可待，顾氏蒸蒸日上，谁料顾老爷子突发恶疾，没多久便驾鹤西去，只留下了儿子顾应文。

&esp;&esp;顾应文天生浪漫多情，少时又长在法国，曾在欧洲游学数载，痴爱古董绘画，视金钱如粪土，二十多岁时娶了兴趣相投的妻子，更把那浪漫的花样儿翻了十分，在各大拍卖行、书法画廊出手阔绰，对家里公司浑不上心，又被有心人勾着引着、套着骗着，短短年，竟把自己在顾氏的股份卖了个一干二净，一家三口差点被董事会和顾家那些个旁支赶到大街上去要饭。

&esp;&esp;是的，一家三口——顾怀安那时候还没出生，跟在父母跟前受罪的，就是顾家的长子顾怀章。

&esp;&esp;南湖庄园是顾家先辈的产业，顾老爷子归国后斥巨资从当时的主人手中买回，一家三代都住这里。顾应文被套走股份，在董事会失了话语权，成了无钱又无势的落魄公子，顾家那些个狼子野心的旁支觊觎这座豪宅，三天两头到南湖庄园寻衅闹事，把顾氏夫妻收藏的古董书画随手卷走不计其数。

&esp;&esp;更是在某一天夜晚一拥而入，当即就要把他们一家三口撵出门。

&esp;&esp;顾应文是锦绣堆里养大的文弱书生，顾母正怀着像一头凶恶的小兽，冲进厨房抓起菜刀，就那样挡在惊慌失措的父母身前，拼命守护着他摇摇欲坠的家。

&esp;&esp;没人知道那是一个多惊心动魄的恐怖的夜晚，只有寥寥几个顾家年长的佣人还记得那晚救护车闪烁着红□□呼啸而至，从南湖庄园抬出去了血淋淋的两个人。

&esp;&esp;——一个是试图对顾应文动用暴力的顾家旁支，另一个，是因惊吓摔倒而早产的顾母。

&esp;&esp;接下来连着三四天a市晨报的头条都刊登了顾母难产的危急，以及顾家长子持刀伤人被拘留受审的新闻。

&esp;&esp;而顾应文整日整夜地守在抢救室外，除了协助调查，没去看过自己的儿子哪怕一眼。

&esp;&esp;在这之后不久，从死神手里将将逃过一命的顾母没等出月子，就抱着新出生的小儿子，和丈夫一起登上了去往法国的飞机。

&esp;&esp;刚从警局被放出来的顾怀章蓬头垢面，十岁大点儿的小孩子分明是粉妆玉琢的绝顶相貌，神色却无比僵硬木然，身上还穿着那件染血的脏衣。

&esp;&esp;他就站在南湖庄园的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父亲抱着母亲从自己面前匆匆走过，头也不回。身后跟着四五个佣人，宝贝似的抱着一个小婴儿，本来还是笑着的，但可能顾怀章的脸色太吓人，小婴儿看了他一眼就哭了。

&esp;&esp;那张照片被登上了报纸，人们早晨掰开油条泡进豆浆的时候随意瞥过一眼，和家人幸灾乐祸地笑：“一个小杀人犯，煞气重得吓哭小孩儿，我要是他爸妈，也得恨不得他从未出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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