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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隔墙有耳（第1页）

阿青背着季鸿，在林中奔了一会儿，想找一个出口。但是四面竹海环绕，却是不着边际。眼见前面有一处空地。阿青扭头，见身后的季鸿已经没有了声响，虽然还有微弱的鼻息，但面色极差。当即便停下脚步，让季鸿平躺在地，眼见他双目紧闭，满头是汗。阿青把他的手腕翻过来，号了号脉，自觉得有些凶险。若是半个时辰内还是出不去这竹林，恐怕将难以医治。

阿青环顾四周，心道：“没想到这竹林竟如此大。”正要再背起季鸿继续走，瞥见地上似有些竹子碎片，忽然觉得不对劲。她上前查看了一番，那竹片散落在一个方向，而附近一颗老竹上似有人踏过的痕迹。这可不就是方才与曲靖山搏斗的地方么？

看起来她们是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眼下曲靖山已不见踪影，不知道去了哪里。

阿青忽然想起父亲若干年前曾和她提起过一种竹林迷阵。这种迷阵栽同一品种的竹子若干，每株竹子的高度都有些许差别，形似波浪，但在竹林中行走，难以察觉。那竹子的疏密也有固定的讲究，许多人会误认为竹子稀疏处便是出口，但行到那亮处，发现前面还是一样的景色。正如在冰面下潜水一般，方向难辨。

心里一阵叫苦，开始时并未察觉，先下却发现这好似就是那迷阵。

这么略略一想，恐怕是没那么容易能出得去。阿青本想用针先止住季鸿腹部的血流，但伸手去摸衣袋，才想起那针已经用掉了。她三两步飞身上竹林查看，却并无方向。一时无法拿定主意是否继续朝一个方向去，但见季鸿面如白纸不免心焦起来。

天色正慢慢变暗，周遭已经有了些虫子叫声。

阿青正为难着，忽然听见一阵似有若无的箫声，阿青细细听去，那声音好似近在咫尺。当下心中一惊，缓缓起身，对着空气大声道：“是有哪位高人在此吗？”

无人回应，那箫声稍停。而后又响了起来，凄婉低沉，似是女子哭泣，却是没有杀气。阿青走出几步，那箫声时断时续，似在指引。阿青听了一阵，脸上露出了笑容。负起季鸿，辨了辨方向，便快步而去。

季鸿接了曲靖山一掌后，昏沉沉恍若梦中，恍惚间仿佛被一人负起。“我该不会是要这样去了罢。”他心道。却并不十分害怕，甚至还有另一种想法，觉得“如此这般，也并不赖，只是这一天来的太晚了些。”只觉身子轻飘飘，一种说不出的倦意袭了上来，而后便是沉沉的黑暗。

待季鸿醒来，已是三日后的午后。他一睁眼，便看见青色的纱帐垂在身侧。他微微动了动手指，触到一阵冰凉，却是一木头床沿。空气中一阵药味，眼前一片雾蒙蒙。

这地方不甚熟悉，季鸿看了两眼，又闭上了眼。这一闭，再次醒来时，似已是晚间，周遭仿佛暗了一些。季鸿耳边嗡嗡，身旁似乎有人在轻声交谈，只觉得有些心烦。他稍一偏头，见母亲的发簪躺在枕边，心中一阵惆怅。将头转回来，正欲再闭眼，一个声音喜道：“你醒啦！”

季鸿听这声音清亮，像是一个少年，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是谁。那声音的主人站在帘幔后，看不清楚。

季鸿正欲发话，发觉嗓子发不出声音。他稍动一动，一阵疼痛传来，却不似被曲靖山打伤处，他再一细看，只见周身许多地方都插着银针，不禁无奈。还没哼出声，那帘倒是自己开了。季鸿见斜前方是一面屏风，似是绘着些花鸟，若非那屏障后整墙的药柜，他真要以为自己又误入了哪位达官显贵的家中。

床边是一张木凳，一个郎中样的人正乜着眼盯着他，从旁人看来，却恍若睡着一般。身后是一个面熟的少年，正欣喜地望着自己。

那郎中把针取了，把了把季鸿的脉，缓缓点头，在手边的皮纸上写了数笔，又缓步去药柜抓了几副药。嘴唇蠕动，嘱咐了少年几句，便离去了。

季鸿只觉口感舌燥，眼见桌上有杯水，正想伸手去拿。那少年一个箭步上前，道：“不可，有什么需要你只管告诉我就好。”又道：“这城里名医多着呢，你只管放心躺着。”

扶季鸿喝水后，又将他按下，季鸿只觉那少年力道十分温和，道：“这位小哥，季鸿先谢过了。”

不曾想那少年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道：“你这是不认得我了么？”

季鸿听了，用眼去看那少年，那少年穿着一身素衣，腰带随意地束着，眼角有一颗痣。那少年一脸毫无心机的笑容，明明是一脸天真样，却又有点老成的气质。不是林喜儿还会是谁？

季鸿嘴角动了动，道：“是了，你是林喜儿。”

“正是。还没谢过你天门殿帮我解围。”说罢起身对季鸿一拜。

季鸿本想道：“不必，是我与曲靖山那厮有些陈年恩怨。”但他没说出口，感觉腰上缠了许多绷带，想起那日与曲靖山搏斗，似乎是后来被阿青拉到背上背走的，便问：“我师父去哪里了？”

那少年道：“阿青姑娘正在楼上客房内歇息，我去告诉她一声。”说罢转身而去。

不多时，阿青到了床边，却是不见林喜儿。阿青眉头微皱，细细查看一番，对季鸿道：“好在你命大，不然师父真难保你不会出事。”

季鸿听了，一种说不出的烦闷忽然涌上来，他有些激动地道：“出事便也算好了。师父，你或许不知道我这许多年是如何过的，我其实没有一天不——”

头脑发热地蹦出两句，季鸿突然发觉这话有些不妥，想到平日里师父不喜欢他说这些，便马上住嘴。别过头去，眼角余光偷偷看了看阿青脸色。见阿青神色并无异样，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觉应当马上调转话题。

季鸿问道：“师父，为什么你会和林喜儿一道，这又是什么地方？”

阿青便将林喜儿用长箫替他们指路一事细细道来，季鸿听了，嘿嘿一笑，说：“林喜儿这人也当真是有趣的很，我们在山上同曲靖山打了许久，他竟然也等了我们这许久，他是怎么知道的。真是有些意思。”

“鸿儿，不要胡闹。”阿青伸手替季鸿掖了掖被子，“我们现下正在虔州。”

“没想到竟然离开上清关这么远了。”季鸿道。

“无妨。”阿青道，“眼下曲靖山在上清关四处寻你踪迹，倒是不必赶着回去。你有伤在身，还是等过些日子，我们再做打算罢。”

此时林喜儿在外头，看阿青还在与季鸿交谈，觉着暂时不需要自己，便进来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

阿青见他走远，又道：“林喜儿和他父亲在虔州尚有一处居所，他父亲与你父亲是旧相识，想来是无需过多担心。”季鸿一听，有些好奇，但并未追问下去。只是点点头。阿青替季鸿吹熄了灯，便朝楼上去了。

季鸿目送着师父，终于看不见了，翻身平躺，在黑暗中盯着房梁，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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