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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六月债还（第1页）

这次早朝后李启瑞并没有留下谢长汀，反而叫住了武德将军王宣赐，后者则轻松如常的留在殿内。

谢长汀远远望了眼远处朱红色的大门，眉间一松，随即轻叹一声，只是他在马车上的叹息声太过微小，对圣辰宫内的一切构不成丝毫威胁。

云天收夏色，木叶动秋声。少女的惊呼打破了初秋的凉意，浑身泥泞的她被几个壮汉推推搡搡，栽倒在了地上。

周围形如老树的人群还在缓慢的移动，少有几个被惊扰的人转动着混黄的眼球望向此处，冷漠的眼神伴随边境的寒风刮得人生疼。

无他，每天都有这样被这样抓走的女孩，只不过眼前的少女多了一重身份——大顺朝的罪臣之后，志廊宋家小女，宋花楹。

宋家家宅内殷红的鲜血还未被洗净，到底是世代修史的家族，为了保留血脉从未让宋花楹在人前露过面，饶是这样也无法护她周全：随行的仆从被杀了个干净，宋家人捧在手心的小姑娘为了活命逃进了难民堆里。没想到是羊入虎口，被烟尘之地的兰婆婆看中，要将她强抢了去。

旁人只知她的父兄阿姊是触怒天颜的混账东西，死后连全尸未留，此生难入轮回黄泉之路，哪怕……哪怕来生都与她难相见！

没人知道她的父亲，那个总是一脸严肃的老古板是如何寸步不让，劝解君心；他的兄长，带着身怀六甲的妻子跪在青涩的砖上据理力争，身后朱红的墙被染了又染，连路过的小太监都忍不住闭紧了眼；她那个爱美的姐姐，平时连随身的胭脂都舍不得让她碰，却狠下心来往自己脸上划了三道骇人的伤疤，死在了夏日清凉的水里……

她想告诉旁人：我是宋家女！可是……可是不行啊……这条命不仅是她的，也是宋家人的，更是那本泛黄的破书所拥有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去修史！为什么非要是父亲！非要是兄长阿姊！！让那个狗皇帝改啊！你们让他改啊！我们……我们好好活着不好吗……

纯白色的世界终是被刺眼的红取代，她像一只溺水的蝴蝶，被浑浊的水拖向深不见底的泥潭。

浑浑噩噩如她，连浑身恶臭的权贵在她身上肆意妄为都没有感觉。

那夜过后，她是兰婆婆口中的宝贝，别人眼中的兰姑娘，只有她知道，她叫宋花楹：楹前正气，花芳自迷的宋花楹。

今日的边境是热闹的，不仅是宋家女，表面和气的顺朝与忽鲁谟斯也突然燎起了战火：新任守将窦泽川没有兄嫂那样强烈的爱民之心，手下人总是要看眼色的，一来边境就将正在施粥的阿木那与其子段干颜墨抓获。

一个是忽鲁谟斯最珍重的王妃，一个是这帮草原蛮子的未来之主，如此天大的功劳也只有窦商陆和吴蘋这样的傻子放着不要。

巧的是平日守护在王妃王子身边的草原大将赤力把力前些日子坠了马正在养护，根本来不及解围。

阿木那多年行军，也知道事出反常，本想早些撤离，却拗不过执意要帮助难民的段干颜墨，小孩子心性耍起来闹个没完；自己又放心不下，无奈留下来陪自家儿子，只来得及将段西与段明金送回草原。

自己身边的草原狼兵虽然凶悍，但还是比不上顺朝人多势众，母子二人生生被俘。

粥桶被踢翻在地，水白的清粥滚落在满是尘土的地上，平日对草原母子多加尊重的难民此时哪里顾得“恩人”安危，纷纷挤在那几个被踢翻的粥桶前，一把土一把粥的往嘴里塞。

遇到挡在自己前面的，就发疯般的撕，咬，只待自己那只枯黄肮脏的手伸在雪白的粥桶里才作罢。

段干颜墨被打晕前只来得及看见这样一副野兽争食的炼狱场景，随后便脑袋一歪睡了过去，被一个顺朝士兵扛在肩上带走了，那只寻找母亲的手象征性的挥了挥，再没了动静。

漆黑的监牢里哄笑声不断，震得昏暗的烛火不住的跳动，地上零星的稻草根本无法阻挡秋日的寒意，顺着硌人的黑石地面扎进段干颜墨的血肉，刺得他一阵战栗，耳边男人们的哄闹与女人压抑的喘息声越来越大……

段干颜墨眼前是一片无尽的墨色，醒来时大脑一片浑浊，干涩的唇张了张，不小心扯动了身上伤口——是顺朝士兵刀击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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