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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第1页）

小寞如履薄冰地考进了原来学校的高中，高于分数线半分，让小寞的妈妈逢人就说自己的好运气。尤丽也考进来了，还有很多初中的同学们。但是尤慧没有考进来，只是进入了一个一般的高中。尤丽虽然和尤慧平时不怎么交好，但是对于姐姐的不幸也很难过，小寞想这就是尤丽的可爱，也是有兄弟姐妹的好处。

小寞和王悠悠还是一个班，而尤丽和江至洋分在了一起。女生们照例还是嘻嘻哈哈，交换着各自班级的若干笑料和秘密。高一的生活是闲散而疏离的。许多外来的学生冲散了原有的许多圈子，但是小寞她们四个还是异常坚固。只是尤丽多了不少朋友，但是尤丽从来不会把她们带到四个人中来。

小寞的爸爸妈妈对小寞的管教更放松了，他们还同意了小寞把亭子间正式作为了自己的房间，小寞的爸爸还请人　装修了一下。现在的小寞拥有了更宽敞的自由。这个冬天，天气很冷，但是小寞抱着热水袋热火朝天地给赵安写信。现在两个人之间的信件来往很频繁，学校里没有人再来关心信件的来去信息。每天门房里的信件一大堆。小寞很安逸地在里面滋生着和赵安的感情。

高一的学习，尤其是语文课让小寞觉得根本可有可无，因为小寞根本不花工夫就能考得很好，而且文章经常被拿出来交流，很多同学都说语文的学习在“吃老本”。而数学和物理还是让小寞头疼不已。小寞总是安慰自己，现在是高一，离考大学远着呢，小寞知道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像大多数人一样，她是很不思进取的。

王悠悠的学习更出类拔萃了，许多老师都很看好这个蕴藏了无穷能量的学生，他们很冷静客观地把学生分了三六九等，以一种经验丰富的老道口气在办公室里为学生们画好了未来走势图。

江至洋成为了化学课代表，经常在化学实验室里出入，还额外穿上了一件蓝布的工作大褂，让大伙儿讥笑了好一阵子。但是，她也经常借着便利偷偷地提前告诉尤丽和小寞化学实验测试的内容。

临近寒假的一天，尤丽到小寞的班级来找她说，江至洋让小寞和王悠悠下午去回家路上的饮食店碰头，这是女生们经常在放学时小聚的地方。小寞问什么事，尤丽说她也不知道。

下午放学后，小寞和王悠悠准时到达。两个人还是各自点了一碗小馄饨。可是快吃完了，还是不见尤丽和王悠悠。

等饮食店的阿姨刚把空碗收走，一群人走了进来。尤丽、江至洋，还有王叶、郑云、吴欧。小寞大声说：“哈，这么多人啊。”郑云还是一脸的大哥样，虽然他的个子比其他男生都矮，他笑着招呼一群人坐在一起，问大家吃什么点心。结果，他一个人到柜台前七荤八素地买了一大堆吃的。小寞和王悠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吃过了，任凭又一碗馄饨端到了自己面前。

等所有人的吃过一口后，郑云请江至洋详细地告诉她今天在化学实验室里偷听来的事情。其实，江至洋并不是有意偷听的。化学实验室有两大间，中间还隔着一个准备间。今天，江至洋是去帮老师批卷子的，没想到老师吃午饭还没有回来。于是，她就在准备间里边看书边等老师。过了一会儿，化学老师回来了，同来的还有他的女朋友，学校校长室的打字员兼秘书。江至洋不好意思出去，正犹豫着，她听到两个人提到了Miss刘。Miss刘这个学期一直没有在学校里出现过，让学生们困扰了一阵子。所以当江至洋听到她的名字时，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准备偷听。江至洋带来了一个令大家吃惊而难过的消息，Miss刘病了，不是生理上的病，是人们所称呼的那种精神病，也就是“疯了”。据化学老师的女朋友说，她在校长室听到校长和Miss刘的父母通电话安慰他们，说得无限同情和真诚，最后校长表示至于来上班是不可能的，还是先在家里休养吧。化学老师也把同僚们的各种消息讲给打字员听。江至洋最后拼凑出的事情经过是，Miss刘大学里的男朋友去了美国，本来说好几年后把Miss刘一起带出去的，可是今年暑假里，男朋友回到上海探亲并正式和Miss刘分手了。于是，就像很多人一样，Miss刘失恋了，但是它的结果却是令人震惊的。Miss刘神经失常了，在医院里住了两个月，现在回到家里，据说情况好转了，她的父母想让她继续上班，可是学校拒绝了。校方情愿养一个长期病假的人，也不希望有个神经异样的人出现在学生们中间，更何况得病的原因还是那种会造成各种猜疑和流言的事情。

小寞听了，半晌无语，她朦胧中觉得恋爱是一件无法预知未来的可怕事情。Miss刘是女生们偷偷心仪的老师，而对于男生们何尝不是呢！王悠悠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问江至洋这个消息是否可靠。郑云马上说很可靠，他得来的消息也是*不离十。学生们各自都有消息源，不少老师和一些学生关系非常近，而各年级各班级的消息网也是畅通无阻的。

郑云说Miss刘在初中教了他们三年，大家应该去看看她，他来组织。他已经打听到Miss刘住在哪里，Miss刘是本地人，在浦东，和父母同住的住处是很大的院落。王叶和尤丽马上附和。小寞觉得这样做似乎有些不妥，但是她说不出为什么。

王悠悠则说自己不去。大家都看着她，等待她的理由。“我不想去打扰Miss刘。”她接着客气地说这只是她的想法，郑云完全可以照样组织。

郑云没有多加理会，又说了另外一件事。

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何筱书要去美国了。”大家都瞪大了眼睛。

“何筱书的爸爸很早就在美国了，本来就说要等何筱书念完初中接她们母女出去的。”大家对于郑云说的当然深信不疑。

美国，又是美国。小寞想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两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都和美国有关啊！这时候的美国也好，其他国也好，都不能让小寞提起多大的劲来。她觉得这些遥不可及，与己无关。

王悠悠好像很感兴趣，听郑云说话时一副专注的神情。

大家又闲扯了一番，就都有点想走了的意思。天也暗了下来，饮食店的人也多了起来。很多人现在宁愿在外面对付一顿热汤面，也都不愿意围着灶台忙活半天。尤丽说自己的妈妈索性请了个小阿姨专门负责烧饭，他爸爸对此敢怒不敢言。

江至洋和尤丽先走了，她们今天没有坐车，已经晚了。郑云还在和王叶说着去探望Miss刘的事情。王悠悠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在问吴欧关于他们班级物理课的学习进度等等。小寞感到有点无聊，看着还没有动过的第二碗馄饨想怎么样再吃下去。

王悠悠有点不耐烦小寞患得患失的样子，叫来了收拾碗筷的阿姨把两碗冷了的馄饨收走。小寞有点难为情地勉强吃了一个，准备把碗递过去。忽然，吴欧说：“我来吃吧，我还没有吃饱。”两个女生惊讶地看着他把小寞的馄饨端了过去，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小寞想说不好意思，可是看着吴欧狼吞虎咽的样子，就住了口。吴欧一边吃一边说：“我能吃两碗，你看着。”

王悠悠转过头去，和郑云他们说起了话，再也没有看吴欧。小寞说：“你慢慢吃。”

“你是不是觉得我吃不下啊，如果我吃下去怎么样。”吴欧眯着眼睛笑。

小寞觉得今天的吴欧有点怪，话多而蛮横。

忽然吴欧说：“苏寞，这个学期你是第一次和我讲话。”小寞的脸有点挂不住了，她想我们不是一个班啊。但是她马上觉得吴欧的话完全不是这个意思。她想起了尤丽说他们班有一个女生如何喜欢吴欧，每天像只花蝴蝶一样的在吴欧面前晃悠。而吴欧无动于衷，近似冷酷。他也不和其他女生多说话，只是和以前初中一个班的尤丽他们几个人保持着寻常的联络，有一次还开尤丽和江至洋的玩笑，说他们终于坐在一起了，因为他早就想告诉她俩，可以简洁地称呼她俩“水发鱿鱼”，害得尤丽一个劲儿地说“要死了，要死了。”尤丽还告诉小寞他们的新班主任——一个中年老太太非常喜欢吴欧，总是眉开眼笑地和吴欧说话，而吴欧有理有节地保持着和老师的距离，让不少女生对吴欧充满了好奇，有的还间接地表示了对尤丽的嫉妒。因为尤丽是班级中和吴欧说话最多的女生。

吴欧看着小寞的尴尬，笑了，他岔开话题：“苏寞，听说你很喜欢吃馄饨的。”

小寞说：“我和王悠悠已经吃过了。”王悠悠这才回过头来点了点头。吴欧不说话了，埋头吃起来。小寞看着吴欧恶狠狠地把馄饨一口一个塞进嘴里，有点想哭。她觉得自己真的神经有问题了，为什么会这样呢？是为了Miss刘？何筱书？还是吴欧？她内心有个小小的声音告诉她：你知道为了什么，你是个坏东西。

和王悠悠走出店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了。许多店铺开始打烊，公交车站点上拥着越来越多的人。小寞听到一个刚从车上挤下来的男人嘴里骂着难听的粗话，而更多的人则是一波又一波地想挤上去，面无表情，全身绷紧。

走到十字路口，王悠悠说：“苏寞，再见了。”

小寞很想王悠悠再陪她走一段，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再见，王悠悠。”王悠悠没有走，看着绿灯变成红灯，她顿了一顿说道：“苏寞，我想吴欧知道你的事情，也许有不少人知道。”小寞知道她的事情就是赵安。关于赵安，小寞只告诉了三个女生，而且她们也发誓不说出去，更何况小寞把很多细节隐瞒了。小寞想王悠悠说得也许对，也许只是她的猜测，嘴硬道：“知道又怎么样，他不会告诉老师吧。”王悠悠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穿过马路走了。小寞有点怨恨王悠悠起来。

两个女生总是在这个交叉路口分手，多年后她们相聚的时候，还总是回忆起两人共同拥有的这段路，那时已是物是人非了，一路上拔地而起的高楼替代了矮矮的平房，熙熙攘攘的人群被一辆辆车子取代，温暖的饮食店早已夷为平地，而少女的那种试探、羞涩、分享、矛盾也模糊得让人怀疑它们是否曾经那样深刻地滞留在那个花季岁月。

寒假中，小寞几乎天天在看书和听音乐中度过。赵安还是一如既往地去了苏州，小寞对此已经习惯了。在去苏州的前一天，赵安和小寞去了静安希尔顿酒店。在这之前，小寞熟悉的是国际饭店、和平饭店。小寞小时候每逢周日，爸爸会去国际饭店给小寞买一块裱花奶油蛋糕，然后领着小寞蹦蹦跳跳去人民公园玩。等小寞再长大一点，小寞的妈妈和爸爸在心情好的周日会带小寞去和平饭店对面的“东海”喝咖啡，喝红茶，并且给小寞点上一份双球冰淇淋，告诉小寞和平饭店的历史和辉煌，顺便再培训一点小资知识。小寞知道宾馆是一个非常物质的地方，在那里面的生活是和旋转门外截然不同的。

和赵安在一起的很多日子里，赵安总是给小寞带来静安宾馆的棍子面包，小寞知道那儿每天排队的人像蛇一样长，所以她吃这面包时总有一种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赵安从来不说排队的事情，告诉小寞那里离他家近，他后妈也经常给他爸爸去买。

提出要去希尔顿酒店是赵安的主意。小寞根本不敢，但是在赵安的描述中，小寞觉得也不会那样可怕，于是壮了壮胆子去了。赵安很从容地走在前面，小寞像个跟班的样子让赵安好气又好笑。他提醒小寞是个高中生了，别人不会把她怎么样的。小寞有点不服气，想自己根本不是胆小鬼，自己很会镇定的。两个人来到了大门前，赵安告诉她进门就是大堂，再旁边就是喝咖啡的地方。两个人无所畏惧地走进去，小寞想怎么没有人来阻拦他们啊？赵安领着小寞来到咖啡厅，墙上挂着一幅幅油画，桌布是鲜艳的黄色，几张桌子上坐着人，多数是外国人，不过吸引小寞的是一个涂着猩红色口红的女人，小寞觉得她很美，盯着她看。赵安这时候才说，希尔顿今年刚开张不久，他就来过，是和技校生表哥一起来的，他们在大人的带领下来见从国外回来的舅公舅婆。赵安的爸爸频频吹嘘希尔顿的高级，让赵安觉得爸爸的可笑。这次经历让他决定要好好在希尔顿用他爸爸的钱挥霍一下。可是这一次没有成功，因为当小寞看到宾馆里穿着僵硬制服走过来的服务员时，死死地拉住赵安的手走了。这件事让赵安很长时间嘲笑了小寞一阵，直到小寞生气地说以后一定陪他再去一次。这一个以后，就是几年后小寞上大学时了，两个人最终在希尔顿从容地享受了一次香浓的咖啡。

要开学了，小寞和王悠悠约好去书店，尤丽和江至洋都不能去。尤丽在妈妈的淫威下忙着补习英语，怨天怨地，她妈妈回来了，带着大把的美元和英语至上的观念开始继续统治她的家庭。江至洋搬新家了，她爸爸升了职称分了新房，一家人心高彩烈地忙着新房的装修布置，说是要请小寞她们来参观她的房间。

书店里人很多，不少是中学生。小寞和王悠悠来回穿梭，只是小寞略显咋呼地惊喜连连，而王悠悠恬淡地一本本翻阅着。买了书，准备回家时，小寞被门口的柜台吸引住了，那里在卖各种各样的贺卡。小寞一看就知道，这些卡片和那些小摊头上的完全不同，就像一个是荆钗粗妇，一个却是锦衣闺秀。王悠悠也被吸引了，她和小寞凑近了一起看。小寞说想买一张，因为从来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卡片。王悠悠就让小寞买一张，小寞却不知道买哪一张好？王悠悠请营业员多拿几张，那是个好脾气的营业员，不知是光顾的人少，还是想看看两个中学生到底想干嘛，她不厌其烦地拿出各种卡片给小寞她们看。看着看着，小寞挑花了眼，当营业员第一次问她“挑好了吗”时，她心急慌忙地扫了一下眼前的卡片，随手拿了一张看上去特别朦胧温馨的卡片付了钱，小寞觉得稍稍有点贵，但是卡片后面“Made　In　HongKong”的字母很快安慰了她，小寞知道香港，妈妈曾经学唱过邓丽君的“香港之夜”，小寞当初更是迷恋《上海滩》中的周润发和赵雅芝。

走出书店，小寞把那张卡片细细看了起来。好笑的是，小寞只注意了卡片上那片漂亮的田野和远处的一男一女，只觉得卡片的质地光洁而软硬适中，却没有打开卡片，现在她看到了卡片上的一行英文：I　love　you；my　darling！两个女生面面相觑，好一会儿王悠悠捂着嘴笑道：“就送给你的darling吧！”小寞装作生气的样子追打王悠悠，直到周围人朝她们侧目而视。

小寞回到家，想要不要真的把卡片送给赵安呢！赵安的生日在十二月，是人马座的，还有好几个月呢！突然送给他这样的卡片，多傻啊！小寞还是很懂得矜持的重要的。还是等过两年送吧！小寞这样想着，把卡片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这一收，这张偶然得来的卡片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小寞，小寞没能把它送出去过。她曾经后悔为什么没有及时送给赵安而要顾及自己可笑的羞涩，但是却从没存有要把它送给其他人的想法，包括钱巍。后来的小寞有一次整理私人物件的时候，看着这张卡片终于记起来买卡片的日子正好离情人节还差几天，她不由地感叹人的一生就像一个早已定下结果的谜局，其实很多的暗示早已给了自己，可自己还是自以为是地一头撞进其中，辗转反复，却越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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