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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从王府大门出去,拣了下人们经常出入的偏门。因为梅院的侍女仆从都是萧寄远另外挑的,跟府内其它人并不相熟,加上我之前更是呆在院内足不出户,所以根本没有被认出的危险。开始还有些畏缩,后来见未有人疑心,我索性大方起来,甚至还向人问了路。偏到了最后一道关卡,前脚刚刚踏出门槛,又让侍卫给拦下了。
“哪儿的?出去干什么?”
我心里一慌,不适时地咳了两声,等缓过气,词儿也编好了:“我打梅院出来的,因为染了风寒,赶着出去瞧大夫。”
“向总管请过假吗?有没有出府的令牌?”
“这……能否通融一次?咳、咳……我实在……”真不知是否该感谢这身病,其中一个侍卫动了怜香惜玉之心,自愿提出帮我去向总管请假。我解下象征侍女身份的腰牌交到他手上,虚弱地微笑:“谢谢大哥了。”
他看了一眼腰牌上的字,腼腆笑道:“原来你叫雪空啊……等着,我帮你跑一趟,这样会快些。”
我没有力气愧疚,等在门口,暗里不停地求神拜佛,像是有猫爪子在挠着那颗原本就不安的心,每一分每一秒都特别难过。
惶惶然接过令牌,心都快跳出喉咙口了,偏偏还要装着镇定。直到离开侍卫的视线,我才敢放心加快脚步。
出了王府,心底犹自兴奋,这是我盼想多时的自由。兴奋之后呢?更多茫然,我在熙攘的人流中找不到方向,天地犹如在旋转一般,我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雪空身上只有一小袋碎银,绝对不够路费回扬州。虽然顺手拿了两件首饰,然而我害怕拿去典当会暴露行踪。况且,我现在的身体状况经不起长途跋涉。沈擎风也不能找,萧寄远若发现我不见了,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
我的逃亡生活过得极其狼狈,然而又不能不说是幸运的。开始那几天,我窝在一个小客栈里养病,无奈银两花了大半,病情却总不见好转。估计由于情绪紧张,时时提防追兵,加上这小客栈环境又差……反而拖得更虚弱,眼看就山穷水尽了。
从药店出来,我担忧地摸了摸空荡荡的钱袋,心亦跌落到谷底。照例不自觉地行至驿馆附近,躲在角落望着庄严的大门,脚步却迟迟未敢踏出。打听不到那日比试的结果,只是辗转得知王府的一个院落失火,烧了好几间房子,所幸这个季节气候湿润,火势并未蔓延开来。不过萧将军的一个爱妾死了,这几日王府正在办丧事,退了七天的荤肉。客栈的伙计去买菜时无意八卦回来的消息,在人蛇混杂的地方,这样的新闻传得特别快,我不可避免地听到了。如果没有猜错,起火的应该是梅院吧。死的那个……是被我绑在床上的侍女。昨天晚上整夜都合不了眼睛,总看到雪空的冤魂来向我索命。纵然她对我并无仁义,可杀人……毕竟是一件令人悚栗的事,不管怎么说,我间接导致了她的死亡。
这是一个是非、正义、良善都无法划明的时代,我不懂自己在哪里得罪了人,或许,只是我的存在不大称别人的心意吧。自从清河郡主派了严寒来刺杀我以后,我在这个方面就特别注意。萧寄远周围尽是权贵,在他们眼中,我命若蝼蚁,必须步步小心。所以,那次太后殿前召见,我卑顺如尘埃,让人觉得并无必要动手除去那么微小的人物。没想也仅仅是得以苟安片刻,沈擎风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宁静的局面。为争夺一个汉女,萧寄远以王爷之尊与人比武,这本身就是我低微的身份所不能承受之重。有很多很多人不会允许南院大王的王妃是名普通的汉女。一个将军是不需要太多情的,萧寄远以为他可以控制一切,其实不然……
就让他以为我死了也好吧,再纠缠下去……心会更加艰难。不期然想起那个混乱的夜晚,他眼中深深的忧郁,在我面前毫不设防地流露。如此结局,对他而言不免残忍,可的确是最理想的句号。
然而,我依旧不敢冒险去见沈擎风。自市井流言中听来的猜测毕竟不可靠,心底始终挥不去那份隐忧,以萧寄远的性格不会轻易罢休。况且,还有那个想要我命的人……
我真的很差劲,很没用,还是学医的……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感冒的症状渐渐下去,咳嗽却越来越严重,怎么都止不住,药吃得多了就整个人都发昏。
“这位兄台,这几日你在这鬼鬼祟祟的,究竟有何贵干!”
正当我转身离开之际,一把冷剑森森然架在了脖子上。惊慌抬头,是一张很年轻的脸庞,而他身上的服饰……我记得在牧场那晚沈擎风也是这样穿的,这人显然是送亲队里的侍卫。他叫我“兄台”?我低眉瞄了一眼不甚熟悉的衣物,这才想起自己此刻是一副书生打扮。
他见我没回话,力道不禁又重了几分:“说!你是哪里来的奸细!”
我捂着咳得发疼的胸口,靠在墙上有气无力:“你看我这样子做得了奸细么?”
那人闻言,果真仔细打量了我一番,而后迟疑地收回了剑锋:“的确不大像……”估计这侍卫也就顶多十八九岁吧,稚气未脱,眼里一片澄净。他见我病弱,早已褪去防备,话里多了几分歉然:“你走吧。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出现在驿馆百步之内,否则,我想客气,手里的兵刃可不认人。”
我怔怔望着驿馆的方向,愁眉深锁,等了几天,好像从来没见他出来过……该去找他吗?已经是穷途末路了,我真的很想什么都不管,只要在一起就好,像在牧场那晚一样。可现下状况未明……我实在怕连累了他。如果能够安然离开燕京……
大概是我的目光过于沉醉,那侍卫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为何每日到此就这样看着大门,也不走近,真是奇怪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是宋人,听说这里住着送亲的使者,觉得好奇就过来看看。”
他明显不信我乱掰的话:“瞧你一身落魄,莫不是流落异乡回不了老家?”
“咳、咳……”被他说得有些郁闷,我看起来那么像流浪狗吗?不过,他的话却提醒了我。扔下手中那几剂药,我抓着他的衣袖可怜兮兮地把所有求人的招数都用上了。就是看准他年轻心软,跪着向他述说自己的悲惨身世:本来是扬州人,父母双亡后到燕京来投奔一个远房亲戚,不料亲戚也早已亡故,一下就没了依靠。
“你知道,入了辽国的汉人没有批准是不能再回去的。可我在此地孤身一人,实在过不下去……不如回老家去,起码还有间破屋可住。”
“你是为了回乡才来驿馆窥探的?”我知道他相信了我,否则不会如此动情扶我起身。正想答话,一口气喘不上来,又在喉咙里呛上了,只得一边掩口咳着,一边点头承认。
经过一番悲情演出,我看他眼中仍有犹疑,心里着急得不行。这可是再好不过的计策了,混在送亲的队伍里,等出了辽国,所有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如此想着,越发沉不住气,头上却越来越昏,视线也模糊起来,跟着,黑暗像漩涡般一下就席卷了我的意识……
最后的记忆是那个侍卫的惊喊:“喂!我还没决定——”
我就这样讹上了这个蹩脚侍卫。他其实是七王爷的侍从,从小就跟在主子身边的,大家都唤他小义。估计七王爷很是喜欢他,因为他权力还挺大的,随便带上个人回宋朝根本就不成问题,而且他主子正在养伤,也没什么闲功夫理这等琐事。他在自己房里多搭了张床,暂时收容了我。的确有些不便之处,而可我心里只当他是弟弟,再说如今的境况……有个安身之所已是幸运,别扭一下也就很快过去了。
小义自幼养在王府的高墙大院里,天真明朗,心思单纯,我喜欢与这样的人交往,也想拿自己最自然的一面与他相处。所以我告诉他我叫张越……只是有些事,现下却不得不瞒,甚至,我还旁敲侧击自他口中得了好些消息。比之他热情坦诚,我奸诈狡猾而心怀鬼胎。虽然没有恶意,总是抱歉……
按说大婚过后送亲使就得返朝,可不巧碰上我和沈擎风的事情,这才缓了几日。那天的比试……竟是七王爷代沈擎风去了,他也因此而负伤。好在听小义说伤势不算严重,不然,我万死难辞其咎。想沈擎风不过一介平民,虽有经邦救世之心,毕竟没有征战沙场、定国安邦的本领。而七王爷不同,他本来就是武将,早想会会萧寄远了,逮着这个机会哪肯轻易放过?于是,他把沈擎风绑在房里,自己单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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