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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华亭徐家（第1页）

倭患平息后，大明的海外贸易活动亦出现了短暂的真空期，各地豪族敏感地意识到机会来临，纷纷招揽人手造船出海，没过多久沿海贸易再度兴盛起来，能够参与其中的自然大多是各地世家豪族。

华亭徐家天时地利人和俱全，自然不落人后，而且很快便成为其中最大的赢家。不过彼时徐阶身为首辅主要精力自然是放在朝堂之上，海贸之事只是他的几个儿子在操持，甚至连明穆宗也就是隆庆皇帝下诏开关，他也没有阻止，只是随意运作一番，将开关之地放在了福建。

直到隆庆二年，徐阶致仕回到老家后，他才开始亲自经营徐家的海贸生意。宦海沉浮几十年的徐阶不但为官有道，即便是做生意也无有能出其右者。

他亲自参与后便敏锐地意识到此时参与沿海贸易的家族都是各自为政，诸如生丝、茶叶等商品，各家在采购时均会相互竞价，而销售的时候又相互压价，以至于明明暴利的海外贸易，被一帮不懂经营的地主老财搞得本大利薄。

参透其中关节后，他利用自身的威望，召集参与海贸的世家豪族成立了联盟商会取名为管鲍商会，寓意义气当先财帛为后。

商会虽然由徐家主导，但却让参与的家族全部都能从中获益，因为商会垄断经营不但掌握了采购销售的议价权，而且大规模的船队出海更能减少船只因为天气海盗等因素而失事的风险。

商会成立后不过几年的时间便让江南士族一个个赚得盆满钵满，自然也就稳固了徐家的江湖地位。

而且徐阶门生故吏满天下，在交情和金银的双重威力下，很快便织就了一张上至朝堂下至乡野，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之后几年里高拱和海瑞连番出手，老奸巨猾的徐阶佯作不支退让，使得朝堂诸公都以为徐家已经败落便不再重视，而事实却是徐家不但没有败落，反而成了南直隶的地下之王，就连徐阶两个儿子被判充军，亦可以找人顶替而安然无恙，足见其关系网之深之广。

如今到了徐世铎这一代，掌握巨大财富的徐家更是拥有了一定程度的私人武装，海商本就是半商半冦，杨氏兄弟便是徐家的人，而且南直隶大大小小的地下帮会亦唯徐家马首是瞻。

顾绍芾看着目瞪口呆的顾绎笑道：“你小子现在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了吧？”

顾绎闻言这才回过神来，请教道：“徐家势力如此之大，为何孙儿却从未听闻过呢！”

“这就是徐华亭的过人之处了，严嵩父子贪财世人皆知，其家财却不及徐家十分之一，你以为是什么原因？”

“孙儿愚钝，二爷爷您就直说吧！”

“哈哈......”顾绍芾哈哈大笑，也不知道他高兴什么，笑了一阵他才抚须说道：“说到底不过掌控舆论罢了，徐家资助书院学社不知凡几，特别是东林党人更是多受徐家恩惠。”

“啊！东林党人一个个以君子自居他们也都是徐家走狗？”顾绎惊讶道。

“走狗倒不至于，这也是徐家的高明之处，对于盟友他们向来不以势压人，将利益包裹在道德的外衣之下，你让你得了好处，帮他办了事情，还不会觉得这是交易。”顾绍芾说完又摇了摇头，叹道：“不过这徐世铎倒不似其父祖，行事张扬跋扈，甚至对一些朝廷官员都如使奴仆，徐家未来如何也是难说啊！”

顾绎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孙儿还有一事不解，为何候承祖看起来那么忌惮徐世铎呢？他可是堂堂三品大员，金山卫城的最高长官，这几日接触下来，孙儿觉得其人虽然年少却也胸有沟壑，按理不该如此伏低做小呀！”

顾绍芾闻言再次摇头，说道：“当今圣上二十多年不理朝政，国事日渐艰难，各地卫所粮饷多有欠缺，金山卫这些年拿着徐家的钱粮自然也就矮人一头了。”

“可是金山卫负责东南沿海的海防，不应该是商盟求着他吗？”

“谁求谁自然是要凭实力说话，一来武人地位本就不高，徐家背靠东林党，随便一个部堂高官便能让他服服帖帖。”顾绍芾再次摇了摇头，说道：“这二来嘛，如今卫所军备废驰，只怕金山卫如今连艘像样的战船都要徐家提供，他候承祖又哪里有底气让徐家求他？”

顾绎默然，事实确实如此，无论何时何地，自然是实力为尊，没有实力自然就没有话语权。

“既然徐世铎都亲自出马了，想来颜思齐的重要性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只怕此事很难善了，你要作好交人的准备。”在顾绍芾眼里颜思齐毕竟也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不论他是海商还是海寇，自然不会为了他和徐家反目，而且顾家也没有和徐家正面硬刚的实力。

“二爷爷，此事孙儿万万不能答应！”此时颜思齐还不是为华人开疆拓土的开台王，顾绎也只得找借口道：“若是孙儿刚将他带入顾府，此事还能商议，可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颜大哥不但教我武艺，还视我如同手足兄弟，若是此时出卖他，孙儿这辈子也没法抬头做人了。”

抛开利益不谈，对顾绎的话，顾绍芾也颇为赞同，无奈形势没人强，此刻他内心也十分为难：“依你看此事如何解决？”

“孙儿一时也没什么好的办法，眼下只能死不认账，他们没有真凭实据应该不会强行抓人吧？”顾绎有些不肯定地问道。

“那倒不至于，你爷爷虽然官位不显，可是我昆山顾氏在朝的还有益庵兄（顾秉谦，字益庵），也不是他徐家所能轻辱的。不过我担心的是徐世铎亲自出马，他手下那个吴利德诡计多端，只怕颜思齐的身份也隐瞒不了多久。”顾绍芾说完又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将残酷的现实摆在孙子面前：“若是颜思齐身份暴露，再加上利益足够大的话，同宗之情未必能比上金银之利啊！”

顾绎闻言默然，两世为人的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以他的性格，自然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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