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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王保路一箭双雕 沙立太贪功毙命15(第1页)

刘宝瑞把王保路卫队的人带到了牢房的食堂,一伙子人匆匆忙忙吃了些干粮,翘首以盼地望着他们的队长,随时等候撤退的喜讯。王保路此时也同大家的心情一样,恨不得长上翅膀,尽快离开这倒霉的地方。王保路向师弟刘宝瑞投去暗示的目光,宝瑞心领神会,高声喊道:“卫队的弟兄们,门口集合吧!”话音刚落,二十几人蜂涌而出,排成两行。受伤的人打头,王保路、刘宝瑞断后,两边是拿刀、挎枪的狱卒、捕快,卫队一行在严密的看护下疾步奔向了南皮城的西门。

一路上,王保路的心里似滚锅一样,很不平静,他万没料到:李莲英就这样释放了他,也没想到李莲英对他这个恶人加土匪,一没动刑,二没虐待,还好言好语、好好招待……他怀疑这是李莲英的圈套,假借放他们走,然后不声不响地在城外的荒郊将他们灭口。因为王保路并没有看到李莲英所要归还他们的枪支、弹药和马匹。

不过第一次接触李莲英,王保路深感此人不简单。虽说是个太监,但城府很深,胆略过人,手段伎俩让人意想不到。王保路自视他这两下子跟李莲英相比那真是相差十万八千里。他越想越心虚,脸上淌汗,脚下发软,他可不想死在这里。哪怕有一线生机也绝不放过。可惜老天不作美,师弟是步步紧跟,时时警惕,根本找不到脱逃的机会。

王保路的反常举动,被刘宝瑞看在眼里。此时他眼前闪过年少时大师兄把师弟们带进潘家祠堂的情景。他一会儿让人上前摸摸潘仁美的大刀,一会儿让人去搬动那把宝剑,嘴里还不停地念叨:“怎么样?能拿得动吗?大伙儿都试试!”而他自己呢,躲在一旁,东张西望,就跟做贼的似的。如今王保路又是这样,说明他又要耍伎俩了。刘宝瑞便上前一言捅破道:“师兄,想什么呢?”王保路尴尬地问道:“宝瑞啊,大总管果真要放我们回沧州?”刘宝瑞大声地说:“是啊!放心吧。”

卫队一行人很快到了城西门外,只见城外有不少的军士、衙役,他们有的牵着马,有的守着一辆大车。卫队的人一见是自己的家伙什儿,纷纷跑上前去,从车中取回各自的武器,再去寻找自己的坐骑,场面真是感人!王保路一见有些愧疚,望着刘宝瑞,释然道:“师弟,是我想多了,大总管是大人大量。”刘宝瑞见时机已到,似笑非笑地问道:“师兄,临走前不想说点什么吗?”王保路一抬头,一本正经地问:“宝瑞,李莲英是真心实意地要我留话吗?”刘宝瑞开门见山地说:“师兄,大总管见你一表人才,有心计有胆量,又是当下局势的双面人物。你去劝说师傅下山,不然的话一旦朝廷下旨剿匪,山上的情况你我都清楚,坚持不了几天。师傅是个好人,我俩不能看着他老人家受难,你是山上的人,能说上话,劝劝他吧,下山投降才能保后半生的平安。”刘宝瑞的话音虽小,但字字句句是心里话,王保路也意识到,李莲英虽是在利用自己,但为了山上、河畔以及潘家坟村的弟兄们的生死存亡,投靠李莲英才是最明智的选择。李莲英是朝中的重臣,是无人敢惹的人物,他能呼风唤雨,招来军队围剿,这点毋庸置疑。王保路从七王爷和沙立太那里就已经得到了证实。王保路容不得多想,他下定决心配合李莲英劝师傅投降,以招降的形式下山,两全其美。

王保路想到投靠前的他还要做一件大事,向李莲英,向师傅献一份重礼,那就是除掉沙立太。沙立太不是李莲英的人,他忌恨李莲英,是李莲英向太后皇上告了沙立太的状,两个人是水火不相容。沙立太的死还能换得师傅与李莲英双方的赞许,这样一来既报了仇,也为招降铺平了路,这可是皆大欢喜的事。王保路越想越得意,心里油然升起一股希望的火花,他喜滋滋地说:“宝瑞,咱俩想到一块去了,我也早有此意,我要让师傅过上好日子。这样吧,你回去与大总管说,正常剿匪围山。沧州的事不要管,沙立太定会铤而走险,到时候我会下山传送消息,请大总管尽管放心。”王保路说完,诚恳地看了刘宝瑞一眼,招一招手,一甩鞭子打马而去,卫队的弟兄们正在翘首等着他。

刘宝瑞听完这番话,深知其重要性,不敢耽误时间,高声喊道:“收队,回县城!”回到县城,差人们各自回了岗位,刘宝瑞则快步如飞,来到县衙的大门,正巧碰到吴知县、能五及几个主事的官员。吴世仁首先发话:“刘捕头,大总管正在等你回话。”这时,能五上前一脸喜气地向刘宝瑞言道:“刘大哥,巧六回来了,他带来了皇上的圣旨,大总管被封为剿匪督军,统领廊坊、沧州两府军队。我们正要去西门迎接廊坊的宣抚使齐瑞武大人,安排他们在校军场安营扎寨。”能五说完见刘宝瑞没啥反应,便有些不悦地问道:“刘捕头,是不是替你师傅担忧了?”刘宝瑞一听板起了脸,反驳道:“能五兄弟,我给大总管带来了好消息,黑虎山会有大动作。你就等着吧。”吴世仁听完急忙上前拦住他的话,低声说:“不要多讲,进大厅再说。”刘宝瑞赶忙闭上嘴快速走进大厅。

县衙大厅内,大案上摆着皇上的诏书和尚方宝剑。李莲英心里很复杂,虽然如愿以偿地拉开剿匪的序幕,可李莲英心知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带兵,这可是真刀真枪地打仗,不是儿戏,万万不能出任何意外。李莲英的初心是报仇,铲除沧州地面上的匪徒,求得是一方安宁。动刀动枪虽是万不得已的事,可他并不想看到刀兵相战、血流成河的景象。如今圣旨到了,兵将就要集结,大战在即,如那个潘武能起到作用,那就很可能是一场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大戏,这才是他所盼望的结果。李莲英的心下合计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县衙的大门等待着重要的消息。

杨立山坐在离李莲英不远的太师椅上,此时的他瞅着早三、晚四把巧六围在中间,三人是说笑打闹,十分亲热。当他们说到宫内的话题时声音突然变小了,显得神神秘秘的。杨立山隐约听到慈禧太后、光绪皇帝、七王爷弈譞的字眼时,他好奇地把头伸过去。结果突然间话音全无,他们之间打起了哑语,比划的活灵活现,宛如三个哑巴在交谈。杨立山看傻了眼,心里笑道做太监的真是多才多艺啊。他站起身来向李莲英问道:“大哥,你看他们在说什么呢?”

李莲英被杨立山问的有点懵,扭头看了他一眼,又见三个徒弟说得火热,他定睛细看,蓦地明白了,三个徒儿用哑语说的是宫廷里的事。这可是做太监的大忌,他咳嗽一声正要制止,只见刘宝瑞大步走进门来,李莲英随即说道:“三啊,给刘捕头看座。”刘宝瑞刚坐下,李莲英又道:“四呀,给刘捕头倒水。”晚四小眼一眯笑道:“刘大哥,请喝水。”李莲英把巧六叫到跟前道:“六啊,回去休息吧,晚上给你和廊坊的军官们接风洗尘。”巧六应声拱手退下。杨立山讨了个没趣,埋怨道:“一场戏让你给搅了。”李莲英嘿嘿笑道:“立山,三个徒儿都是丑角,来听听刘捕头说的故事,这可是我等了多时的大事。”

刘宝瑞把经过前前后后的说了一遍,又把王保路前后的变化说了个仔细,李莲英听完潘武的留话,满脸笑意地说:“天赐良机!王保路果然立了大功!”说完,兴冲冲地朝杨立山说道:“走,咱们去后衙,告诉三弟这个好消息!”

李莲英带着杨立山和两个徒弟来到后衙,金龙、玉虎上前打招呼。李莲英满意地对两位侍卫大加赞赏,说得金龙、玉虎不住地点头,金龙回道:“请大总管放心,忠于职守是我们的责任,李不多大人一家人很好,刚才李知县还念叨您呢!”这时,只听屋里的李不多高声喊道:“大哥,进屋吧。”杨立山替李莲英回话:“三弟,让弟妹把茶准备好,大哥有要事与你商量。”

王保路带着卫队狂奔,恨不得一下子回到沧州城。谁知,越急越不顺,只见迎面一团浓烟滚滚而来,紧跟着一阵马蹄声响,一面杏黄色的大旗隐约可见。王保路立时明白了,这是廊坊的大军出动了,到南皮集结来剿匪的。王保路反应很快,带着卫队钻进了路旁的一片树林,下马藏身。不大会儿功夫马队飞驰而过,王保路从旗子中看到一个斗大的“齐”字,众人不约而同地惊道:“娘哎!廊坊知府都来了。”王保路此刻倒吸一口寒气,咳嗽一声,长叹道:“二百多人的巡防营,洋枪洋炮,厉害呀!”

话音刚落,王保路突发奇想地有了主意,他站起身,招手喊道:“各位兄弟,都到我这来,我有了渡难关的计策。”卫队的人听后齐聚过来,有人发问:“队长,李不多没拿到,咱们还被抓进了牢房,这如何瞒过沙知府啊?这关系到大伙的命运。快说吧,我们听您的。”王保路一本正经地说:“是呀,这回如无好计策对付沙立太,大伙这罪可是有的受了。我有个主意,保准平安无事,大伙还能赚点赏钱。”王保路便把心中所想说与了大家,卫队的人听后一致赞同。为了稳住人心,王保路提议就地插草为香拜把子,大家成为生死兄弟,众人又是拍手赞成,推举王保路为兄,并立下誓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出卖兄弟者当诛全家!一切准备就绪后,卫队的人马一路顺利进了沧州城。

王保路让卫队先在府衙门前等候,一个人进入大厅,只见沙立太正坐在太师椅上发愣,一见王保路进门,立刻迎了过来,抢先发问:“怎么样?拿到李不多了吗?”王保路先一伸胳膊,从茶几拿过一碗水,顺势坐下,咕咚几口喝完,这才“嗐”了一声说道:“知府大人,本来事情很顺利,捉到了李不多正要出城西门,结果迎面碰上了廊坊的巡防营,打头的是南皮的捕快,认出了我们,大喊一声就把我们包围了。那真是一场混战啊,对方的人马太多,眼看就要吃亏,说时迟那时快,我一刀腰斩了李不多,率领卫队突出重围,伤了咱们四五个弟兄,我也中了一剑。”王保路说完,伸了伸手腕,扯下包裹的破布,露出寸大的伤口,愤愤地说道:“伤我的是一个小矮人,就像个猴儿,用得是软剑,武功真是好,多亏马跑得快,要不然小命儿送在他的手里。”

王保路的话沙立太将信将疑,为了证实他没讲假话,沙立太灵机一动,说道:“好!逃出来就好,我要奖赏你们。把出征的人叫进来领银子。”王保路明白沙立太的用意,冲门外高喊一声,随即二十几个人涌入大厅。沙立太一看带伤的四五个,一些人衣服破烂不堪,的确是经过了一场大战的样子。沙立太叫过侍从到账房取银子,一人一两纹银,王保路给了五两。发完银子沙立太开言道:“受伤的人回家养伤,其余的人明早随我出征剿匪。得胜回归后仍有重赏。”众人喜笑颜开离开了府衙,各个暗自佩服王保路头脑了得。

沙立太叫来佣人四婶取剑伤药给王保路上药包扎,他看完惊道:“保路,你可是捡了一条命,知道吗!伤你的人是大内五品侍卫能五,他的飞龙软剑京城闻名,怎么碰上他啦?哦,明白了,可能他是奉李督军的命令前去接齐瑞武,所以才碰到你们交了手。”沙立太自说自解,王保路乘机问道:“沙大人,皇上的圣旨到了吗?给你封了个什么官?”沙立太一听马上忿忿地说:“皇上给封了个先锋官,受李莲英管制,这沧州的兵权呀,算是没了!我咽不下这口气啊!”王保路心中暗想:这可是激沙立太贪功冒险的最佳时机,只要他上了我的当,此次剿匪定是有去无回。想到这,王保路假装镇静地坐在凳子上,一脸严肃地说:“沙大人,您的上策是立功抵罪,何为先锋官,那就是要先行一步,领兵在先。我想配合大人打好这一仗,先文后武,很可能咱们不费一枪一弹就能拿下黑虎山。”沙立太一听很是惊讶,半信半疑地问道:“保路,你说的先文后武是什么计策?”王保路站起来,走到沙立太的身边,望了望窗外,神秘地说了起来:“咱们可是实打实的亲戚,一条河中行船的人,你升官我发财,你受害我遭殃,关键时刻我肯定挺身出来绝不含糊。我想亲自上山与土匪谈判,招降他们。而且我早已有了准备,山上有我的人,还是个小头目,手下有一帮子人,他答应与我做内应,先尝试说服大头领投降,如不从的话就起义造反,到那时咱们山上山下一起发难,负隅顽抗的土匪一定会被歼灭,剿匪的大功那可就是您的了。”

沙立太听后信以为真,惊喜道:“好计!好计!”转脸对身后的四婶乐呵呵地说:“四婶,让叔炒两菜,我与大舅哥喝两杯。”四婶翻了翻眼皮,一板脸,扭身出厅去了。

不大会儿功夫,四婶端来酒、菜,沙立太与王保路喝了起来。沙立太是心情舒爽真吃真喝,而王保路则是逢场作戏。结果沙立太喝得酩酊大醉,王保路假装喝醉东倒西歪。王保路唤来两个护卫,把沙立太抬到后衙七姨太的屋里,军士走后,王保路对王三妞轻声说:“今晚给他吃两颗丸药。”三妞暗笑:“忘不了!”王保路临走又叮嘱道:“明早沙立太走后,你把后衙内的金银财宝打包好,于后门等候,有人接你回家。”王三妞一听兴奋地说了句:“好!就等这一天了。”王保路告辞后王三妞望着他的背影,舍不得离去,直至不见了人影才回到屋里。

王保路回家后写了封信,写好后把护卫叫来对他说:“立刻赶到潘家坟村,交给六叔,让他趁天黑前赶到黑虎山交到大头领手里。告诉他,在山上等我,有大事商量。”护卫不敢怠慢,牵马直奔潘家坟村。护卫走后,王保路又来到厨师的屋里,吩咐他明天早上,到知府后衙的后门处等候王三妞,把她接回家,好生伺候她。厨师领命说:“误不了事,一切听从二头领的安排。”一切安排妥当,王保路觉得有些疲劳,倒头便睡。

沙立太酒醒时天色已黑,佣人四婶端来饭菜,沙立太没有食欲,只吃了几口菜便放下碗筷,叫来卫士要前往大夫人处辞行。

琪格娜这会儿刚刚吃过晚饭,儿子刚刚离开。琪格娜一见神态恍惚的沙立太进门,便没好气地发问:“你来做什么?一身的酒气,儿子见了不成体统。”沙立太嘻嘻一笑,坐在椅子上张口说道:“夫人,明早去山东深山县剿匪,皇命难违,特来看望夫人,临行前有什么话嘱咐吗?”琪格娜脸色一沉,叹了口气,无奈地道:“夫君,恐怕这次出征你是一去难回,我正为这事发愁呢!”沙立太听后不但不惊,反而嘿嘿笑道:“夫人啊,虽说自古剿匪的仗难打,凶多吉少,天时地利都掌握土匪那里,可我这次剿匪有高人指点迷经,我让人上山招降,不费一枪一弹,如果不成的话山上还有内应,到时里应外合攻山,乱中取胜,消灭土匪,我定会立功的!”琪格娜不听则罢,一听火气冲天,立时呵斥道:“沙立太!你是白天做梦,竟想好事,又是你那个大舅哥出的主意吧?”沙立太早就知道大夫人对新娶的七姨太有看法,怀疑王保路与王三妞不是一家人,也知道他的佣人四婶是夫人家的人,说是佣人其实是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夫人的眼睛。沙立太一见琪格娜在大战临行前还恶语相伤,气不打一处来,不服气地说道:“感谢夫人的一番好意,我知道你对七姨太不满,实话说吧,你的怀疑很正确,王保路与他爹是王三妞的义父、义兄,七姨太早就如实说过了。还有四婶对你讲我吃错了药,告诉你吧,那是我亲自去泊头道观购置的回春丹,是补品是长生不老药,我咳嗽痰多是正常现象,道长讲那是在“排毒”,请夫人不要再胡思乱想了。王保路救过我的命,我给他官做给他银子,他能害我吗!如今李莲英伙同沧州的官员上折子告我,朝廷要治我的罪,唯有降服黑虎山的土匪才是我的出路。夫人,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再帮我一把,闯过这一关,保全我的性命和财产。”

琪格娜见过浑人,遇到过无赖,今天见到了什么是无知的人。沙立太无知的可笑,他是真的吃错了药—迷魂药,山颠水倒,世事不明,宛如一个三岁的孩子。琪格娜累了,深知自己一心想保护他,爱护他,与他作一辈子名誉夫妻。可沙立太却把她看作是在图谋不轨,四婶夫妻俩为了他的安全操碎了心。吃、喝、饮处处小心,没黑天没白日,形影不离,沙立太却来个没怀好意。罢了,琪格娜心灰意冷,不想再维护他啦。她想带着儿子一走了之。因为琪格娜这时很明白,沙立太中了奸人的诡计。琪格娜想到这里,释然地笑了,她笑得很开心,给沙立太倒了杯茶和风细雨地说:“夫君说的对,是我错啦,拖了你的后腿。这样吧,你回府后把四婶夫妻俩叫回我这里,我们明早一起回京城,在京城为您大摆宴席恭候凯旋如何?”沙立太见夫人来了个180度急转弯,前后判若两人,大惑不解,但是很高兴,因为自相识以来这可是她第一次服软,便一口应下,高高兴兴地回到知府后衙。

他回衙后找到四婶一说,四婶听完如释重负,说了声:谢过主子。”施礼后连头也没抬便转身快步而去。沙立太望着四婶的背影说了句:“真是一对老实人呀!到京城后一定要好好地奖赏他们。”

第二天一早,王保路来到后衙,只见七姨太正给沙立太穿衣服,沙立太似醒非醒眯着眼睛,打着哈欠,嘴里不住地叨咕:“慌什么呀,王保路来了吗?”王保路闻声进屋,大声地说:“知府大人早饭吃不成了,厨师走啦!”沙立太沉了沉神,才想起昨天晚上把佣人和厨子打发走了,后悔地说了句:“哎呀,只图一时痛快,把吃饭的事忘啦!得嘞,凑合着吃口吧。”说完随王保路走出后衙来到大厅,吩咐值班人员道:“看好家,管好印,天黑就我们就回府啦。”这时王保路准备了茶点,沙立太吃了几块点心,喝了杯茶,带着卫队一行来到巡防营。巡防营早已集合完毕,只等号令出发。

值星校尉一见宣抚使大人驾到,跨马立刀上前报告。沙立太见队伍已经整装待发,便高声下令:“出发!”校尉得令后打马来到队伍前面,挥刀传令,二百多人的骑兵队伍驰向了南皮城。

沙立太骑在马上左摇右晃,十分不稳,王保路急忙上前说道:“知府大人,您还是坐车吧。”沙立太下马,坐上骄车,谁知刚刚坐稳,胸口一阵恶心,不住地咳嗽,一口痰吐在车上。沙立太低头一看痰中带血,立时慌了神,急喊停车,打开车帘,冲车后的王保路说道:“保路,我的痰中有血丝,如何是好?”王保路下马,来到车门前观看,灵机一动,解释道:“大人,您这是喝了大酒的缘故,把胃口伤了,再加上早上喝水少,没什么大事。”沙立太听后放宽了心,闭目养神,琢磨起招降土匪后进京见驾,罪行全免,得封受赏……越想越得意,不由得又呼喊王保路近前说话。

王保路闻声后打马来到骄车旁,问道:“大人又不舒服了?”沙立太摆手,言道:“保路,圣旨讲让我在南皮城与李莲英会面后行事,你说有这个必要吗?我想先锋官应先行一步,先把山上搞定再向李督军表功,这岂不更是圆满。”王保路听完,脸露笑意,沙立太此意正中他下怀,忙应和道:“大人所言及是,时间紧,任务重,不能耽搁功夫,去南皮只是个形式,如果上面怪罪下来,到时讲明便是。为了给李督军一个面子,先让左营校尉带人马去南皮应付。我们带右营先行一步,这样有理儿有面儿,任何人挑不出毛病来。”沙立太听后,心满意足,身上立时觉得有了力气,大声说道:“传左右校尉车前领命。”传令官打马前去,不大会儿功夫两位校尉来到骄车前。沙立太把要求讲完,左校尉得令后要走,沙立太叫住他嘱咐道:“小安子,你是我一手栽培的人,见到李莲英该讲的应讲,不该讲的半句不能说,李督军的令该听就听,不称心的话只当耳旁风。得胜后我带你回京城,咱们是有难同受,有福同享。”这左校尉是一位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闻听上司一番感人肺腑的话后,心中热血涌动,拱手行礼说道:“回宣抚使大人,末将誓死效忠大人,绝无二心!”说完策马回头,带领队伍去向了去南皮方向。沙立太望着远去的人马,回头看了看右校尉,一本正经地道:“张风,山上的土匪只有几十个人,咱们是一百多人的队伍,是以强敌弱。但是,攻山是骑兵的弱项,大炮用不上,强打硬攻是不行的,唯一的方法就是智取。王保路早已买通了山上的一个土匪的头目。他以招降为由前去游说,如土匪顺从下山好事一件,如不从的话山上山下一齐动手,拿下黑虎山不成问题。”沙立太说的是神采飞扬,张风听着似天方夜谭,但又不好问明,他看了一眼王保路,半信半疑地问:“王幕僚,上山招降有把握吗?闹不好没有归路啊!”王保路从话中听出了张风对他持怀疑态度,他笑眯眯地回道:“张校尉,我这是被沙大人逼得出此下策,你可知皇上下旨让知府大人当先锋官的目的?你可知如今沙大人是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境地吗?剿匪!攻山!你到山前看看,别说是一百多人,就是五百人的兵马也难以攻破黑虎山,此战不打是死路,打不好也是死路,打不赢我们谁也没有好日子过!”王保路的话果然起了作用,张风哑口无言。沙立太大怒,他挥起马鞭抽了张风一下,喝道:“你抗命不遵不说,反而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王幕僚费尽了心血为本官寻出路,你却出口伤人。也好,我便先撤了你的官,拿你以儆效尤,免得军士们被你影响士气!”

沙立太的话还没有讲完,王保路急忙上前抢先说道:“大人,不可,万万不可!战前换将乃是大忌,张校尉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他只是对您的现状不大清楚,他也是出于好心。”张风见王保路以德报怨,大为感动,惭愧地上前说道:“多谢王幕僚的大仁大义,下官佩服,佩服!”沙立太见状有了台阶下,也转怒为喜,向张风说道:“去吧,队伍开拔,黑虎山下扎寨。”张风默默地点点头,感激地看了王保路一眼,踌躇满怀地上马,一溜烟走了。王保路暗自说道:“看来这是一位难对付的灾星。”

沧州巡防营左营校尉带着队伍来到了南皮城下,刚到南皮的西门就被廊坊的守城军官拦下,传达李莲英督军的命令,沧州军队要在城外等候,只许领兵人前去报到。小安子以防不测,便安顿好部队,带着几个随从骑马来到了县衙,只身走入县衙的大厅。李莲英不见沙立太的人影,心里明白了八九,假装严肃地厉声呵斥道:“先锋官为何不到!给我个解释。”小安子报上名姓、职务,说带来的是沧州左营人马,先锋官沙宣抚使带着右营人马先行一步,为的是给李督军探路扫除障碍,军情紧急来不及前来报到,请督军原谅。小安子说得是头头是道,没有半点破绽,李莲英暗自庆幸,心里想的是王保路究竟使得什么计谋让沙立太昏了头,抗旨行事。就凭这一点,皇上知道后也是过大于功,死罪难免。李莲英正琢磨不透,小安子的话讲完了,站在下面瞪着大眼看着他,把李莲英吓了一跳,没好气地道:“混帐!把你的名姓、职位重报一遍!”小安子知道犯了忌,对上司大不敬,慌忙跪下磕头把方才的话重说一遍。李莲英的气才消,说道:“安校尉,本官这次原谅你,到军营等候命令去吧。”

小安子走后,齐瑞武进入大厅,他气喘吁吁上前拱手道:“督军大人,一切安排妥当,只等您下令。”李莲英问:“带了多少粮草?”齐瑞武回:“带了三天的给养。”李莲英笑着说了声:“好。”接着吩咐道:“齐大人,这次出征很可能刀枪用不上,炮也不用带,弹药少拿,你的主要任务是看押受降的土匪,保护好山上的物品,我们来个清仓大转移,你立功的时候到啦!”李莲英说完,沉思片刻,抿嘴问道:“齐大人,这南皮城好吃的好喝的太少,贵处可有好酒好肉?”齐瑞武脸腾地红了,不大好意思地回道:“大总管,莫非您……我有,别说廊坊的特产,就是京城的名烟名酒特产我都带来了,都是给您预备的。”李莲英听后一拍手道:“好!这酒、肉好吃的我都要,我有大用处!”齐瑞武刚转身要走,李莲英叫住他笑道:“哎呀!你这人怎么说风就是雨,急什么,我说的酒肉不是这时候用,而是在黑虎山下招待客人时再拿出来。这样好吗,带上你的军用大帐,一会儿坐我的骄车,咱俩路上详谈。”齐瑞武听后大为高兴,兴奋地说了句:“与二品大员同行,我这是头一回啊!”

剿匪大军出发了,吴世仁留守南皮城,刘宝瑞带着捕快打头引路,做目标,廊坊的巡防营紧跟其后,李莲英不骑马了,与齐瑞武在车里畅谈。金龙、玉虎与四个徒弟前后呼应。齐瑞武的护卫显然不够身份,只能尾随车后。杨立山陪李不多坐在骄车里,两人说的比李莲英和齐瑞武热闹,说着说着还吵吵起来了,谁也不服谁。杨立山耍横,李不多矫情,声音一个比一个大,惊着了金龙、玉虎,二人上前挑起骄车帘子往里看,看完后直吐舌头。金龙、玉虎自从担负起守护李不多的差事后,两人是尽心尽责。李不多的言行举止,对两位皇宫里的大内侍卫影响很大。他俩从李不多那里了解到了大清下层官员条件艰苦,生活不易。堂堂的七品知县一家人过得还不如京城的做小买卖的业主。尽管这样,李不多对大清朝充满希望,对皇上对太后更是忠心耿耿。

断后的是沧州巡防营的左营,安校尉这时不再心高气盛,在队前东张西望,时不时脚下踹蹬,只能拿马出出气。因为他在押运粮草,堂堂的巡防营干起了杂务,沙立太知道后定骂他不会做事。

齐瑞武坐在车上很是不舒服,屁股底下似着了火,如坐针毡。李莲英不大明白地问:“齐大人,不习惯啊?”齐瑞武红着脸说:“大总管,这坐上铺的是什么呀?”李莲英笑了,指了指铺垫说:“看看不就知道了。”齐瑞武好奇地掀起坐垫,心里咯噔一下子,貂皮褥子虎皮垫,垫子上是缎子面的驼绒被,多大的排场呀,能不热吗!羡慕地说了句:“下官是第一次享受啊!感谢大总管抬爱。”李莲英若有所思地说:“齐大人,你也快用上这些物件了,你一个泊头无名小官,如今混到了四品大员,只要这次招降成功,我保你官升一级,好日子在后头呢!”齐瑞武欣喜地回道:“全靠大总管李督军关爱,下官定会尽心尽力听差办事。”

距黑虎山五里路的时候,张风来到沙立太的车前禀报:“大人,是否在此扎营?”沙立太下车,四下打量却不见黑虎山的踪影,气呼呼地问:“此地离黑虎山多远?”张风如实回答,沙立太大手一挥怒斥:“混帐!为什么不在山下扎营?”张风辩驳道:“大人,山下扎营是兵家大忌,如今山上山下情况不明,轻易安营是很危险的!”沙立太不容他再说,大喊一声:“传令官,开拔!”传令官打马离去,王保路这时上前冲张风解释道:“张校尉,你的担心是好的,但你打乱了沙大人的战术布置,我们形成对山上包围的态势,山上才会恐慌,对我的招降工作可以起到重要的作用。如招降成功,沙大人率队伍上山,山上的人马财务拘押清点,要的是速度,如离山太远,对我们反而不利。如果山上内讧,上山的兵马那就更是要快,快速上山快速消灭抵抗的匪患,如离山太远的话那将会是一个什么情景?张校尉,识时务者为俊杰,抗令者会是什么罪过!”王保路的话,唤醒了张风,他猛觉得身上一阵痛,是被沙立太抽了一鞭子。他叹了口气,冲王保路说道:“谢谢你的提醒,但愿我们做场好梦吧。”说完,一勒马缰绳,执行命令去了。张风走后,王保路辞行,带着他新拜把子的一干兄弟奔向了黑虎山。王保路一路暗忖:沙立太呀!你的末日到了!

沙立太的队伍在黑虎山下安营扎寨,他躺在营帐里休息。张校尉放出警戒哨,安排伙房准备开火做饭,一切妥当后,张风来到山下观察地形,他仰看黑虎山山峰陡峭,山路崎岖。山虽说不算高,但却是险峰一座,易守难攻,上山的路只有一条,是层层设卡,路障很多,看来王保路说得没错,有枪有炮几百人也难拿下这座山寨。张风左顾右看,山上只见人影晃动,却对山下的军队无动于衷的样子。张风心里直犯嘀咕,难道山上真要招降投降?是否真的有内应的人存在?王保路为什么自告奋勇要做招降先锋?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社会小混混,凭借着义妹做了七姨太受到沙知府的重用,上山的事与他挨不到边啊?立了功朝廷也不会封他个一官半职,他到底为了什么?张风越想越觉得蹊跷,心里打鼓。他依旧认为沙立太被骗了,中了王保路的圈套,暗暗决定,为了保命,保住这支队伍,保住这来之不易的职位和俸禄,要远离沙立太远离黑虎山。他不敢迟疑地来到右军大营,私自决定,后退一里地,待命。留在山脚下的只有沙立太的大帐和他的亲兵了,沙立太呢,正呼呼大睡。因为他的咳嗽病复发,吃了止咳药,又进入了梦乡。

二头领上山,自然是一路畅通,各处卡子暗哨放行,明岗挥手致敬,这时的王保路向新拜把子的兄弟们亮明了身份。既是磕头的弟兄,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大家都表示一切听从大哥的调遣,永不变心。王保路再次恢复潘武的名姓,有个好讲话的岁数大一点的老兵上前搭话:“队长,您快挑明吧,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我总觉得你身上有很多秘密。”王保路马鞭一甩,叭地一声,神秘地说:“眼下的秘密还真有,你们当中哪个当过炮手?哪个打枪百发百种,给我炮轰沙立太,打死这个害人精,我奖励五两银子!”老兵听后抢先报告说:“队长,在巡防营我当了五年的炮手,可以说是没放过空炮。”另一个青壮年小伙紧跟其后道:“我是山东人,是猎户出身,自幼一手好枪法,开枪的差事由我来吧。”潘武骑在马上乐开了花,一口应下。很快潘武一帮子人来到山顶。潘洪义、潘奇等一干人员正在山口等候,亲人相见自然亲热,更何况今时非往日,仇人在山下,正等着送命,岂不大快人心。潘洪义没容潘武说话,便把收到他的信后已安排妥当,只等他上山行事说了一遍。潘武听后点头来到山前观看山下的动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沙立太的大帐就在山下,只是不见了右营的兵马,细细观瞧,原来右营的队伍远离了沙立太的中军大帐,潘武对这张风校尉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心想,这个人确实比沙立太强,有脑子,他这样做是帮了我,还挽救了众多兄弟的性命。潘武又来到架大炮的地方,他让老兵测量方位,是否炮口对得准大帐的方向,老兵用手指测试,用心计算,说道:“队长,大炮得挪地方。”潘武招呼道:“弟兄们按照老哥的说法挪动大炮。”十几个人一起上手,不大会儿功夫,位置调整完毕。潘武一见很高兴,对青壮年的小伙子道:“老弟,用你的快枪找个合适的地方做好准备,我们是枪炮同响,让沙立太去见阎王。”说完,走到潘洪义身边,怒目狰狞地说:“师傅,咱俩找一个至高点与沙立太对话,看着沙立太是怎样死的!”

他俩在一块山石上站稳,潘武首先喊话:“喂!下面的人听着,我是王保路,让沙立太近前听话!”帐前站岗的亲兵进帐,不大功夫沙立太走出大帐,向山前走了十几步,仰头发问:“保路,怎么样?”潘武喊道:“沙大人,你看这是谁?”潘洪义接上话茬,气愤地喊道:“沙立太,我是潘家镇的潘洪义,今天你的死期到了!”这时,潘武下令:“开枪!开炮!”炮手、枪手早已瞄准了沙立太,听到命令后枪声先响,然后炮手点燃火捻炮弹轰地一声出膛。长枪子弹正中沙立太的胸口,随之炮弹又在沙立太头上爆炸,沙立太死得是五体不全,肠穿破肚,惨烈!悲壮!正如俗语讲的那样:恶人没有好下场!沙立太呢,临死前都没有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便稀里糊涂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山上的人看得一清二楚,他们欢呼跳跃,潘洪义报了仇,解了恨,长出一口恶气,眉头紧锁地说了句:“老天有眼啊!”潘武了却了心事,解开了心中的疙瘩,一身轻松地说了句:“三妞啊,哥哥想你。”潘洪义一愣,追问道:“武啊,三妞是谁?”潘武猛然惊醒地看了看师傅,扭头说了句:“她是我义妹。”然后,冲手下的弟兄说道:“弟兄们,注意观察山下的动静,不要大意!”说完上前拉住潘洪义的手别有用心地说:“师傅!大头领,聚义厅议事,十万火急!”潘洪义听后也不敢耽误,解释道:“都已布置好了,放心吧。”

炮声、枪声惊动了张风,他跨马扬鞭带着手下来到了大帐处,只见大帐只剩下骨架,和几个亲兵,其中有两个坐在地下嗷嗷叫唤,大骂王保路,责怪沙立太,一见张风前来便忙起身把经过扼要地说了一遍。张风听完后背直冒冷汗,多亏自己多个心眼,躲了起来,不然恐怕也是同样的下场。他让人把伤兵扶上马后撤,一个人来到沙立太死的地方察看,看完后是毛骨悚然,扭头往回跑,尸首没有收成。张风此时也吓得不敢恋战,回到营地下令全军撤退,去与督军李莲英汇合,面呈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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