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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不太平的岁月（第1页）

太太的弟弟，小时候是在太太身边养大的，老姐弟俩的感情算不错的。太太牵着我到弟弟家的时候，只有她跛脚的弟媳在家，她们一边摘菜一边聊天，饭快烧好了，太太的弟弟也回来了，看到老姐姐来了，十分高兴。吃饭的时候，太爷夸我，太太看着我和弟弟说：“再有二十年，明香能够到饭碗了，青文能享女儿的福。半个月前，青文在稻场上忙着晒稻子，中午走的急，也没带水，正渴的嗓子冒烟呢，明香抱个大杯子，站在稻场上喊爸爸，那个茶叶水晃得全是沫子。村上都夸青文养了一个好女儿，这点大的人还知道送水。”

太太的父母，原来也是当地富裕的地主，母亲过世以后，好赌的父亲将家里输的一干二净，就把太太送到了老李家做童养媳。14岁就生下了大女儿，可惜夭折了，只剩下我爷爷这一根独苗。

太太除了照顾亲弟弟，还认养了一个干儿子。加上奶奶，一共养大了4个孩子。在那个吃都吃不饱的年代，这是非常不容易的。太爷李德顺是个非常老实勤劳的庄稼人，在那个挣工分的年代，没有大型机械，水塘都是一人一铁锹挖出来的，只要别人夸一句，他就会干的更卖力。

太爷有一门手艺，弹棉花。每年冬天都会外出弹棉花，到腊月二十八九才能回来。弹棉花是个苦活，背着一张四五斤重的弓，弯着腰，一干就是一天，累了坐下来喝口水，舒展一下身体。好在主家都会准备上丰盛的饭菜来款待师傅，在过去，很少有人会苛待手艺人。如果遇到小心眼的师傅，给你使点阴招，最后吃亏的是自己。

几条长板凳支着，上面摆着门板，木板拼成的工作台。工作台上铺上一大块旧布，主家今年刚收的新棉花，做一床大棉被最好不过了。至于做多厚的被子，看个人，最大的一般就十斤。喊师傅上门弹棉花被子，最少都是2床，这2天师傅吃住，主家都包了。这家一开弓，村里有棉花的人家，就会来和师傅约好，哪天去自己家。一个村一做就是个把月。

弹棉花需要2个人配合，太爷会带着徒弟帮把手，捡捡棉花，牵牵线什么的。在腰间绑上一根布带，身后插一根棍子，棍子头拴着线吊着前面的弓。左手握着弓，右手拿着木槌，木槌是空心的。太爷一个人一张弓，一把木槌，含着腰，不停地敲弹着牛筋线，围着这个四方的工作台绕，随着哒哒、铛啷、铛啷啷的声音，棉花絮在空中飞舞，飘得满屋都是，半天下来，全身从头到脚都沾满了棉花，变成了白发老翁，这是中国版的圣诞老人，能让你在寒冬腊月，盖着厚厚的棉被，睡个温暖舒服的好觉。

棉花弹好了以后，要先用竹筛轻轻按压，定好型，再拉线。棉花的表面需要铺线固定，有白色，红色的棉线，还有金色的线，金线不是棉线。根据主家的要求，家里有姑娘要出嫁的，用红色的棉线摆出一个囍字，也有摆出花的。线要横向的，竖向的，斜着的三个角度等间距的拉满。

太爷站在这边，手里抓着一根棍子，棍子上头有个环，线从里面穿过，太爷这边先落线，棍子往对面一递，2人一牵，定好位置，就把线掐断。如此循环，从一边到另一边。线全部布好以后，再用很重的木头来回压，木头是圆的，形似像加厚的木锅盖，木头表面光圆发亮，这个非常考验臂力体力。

压好以后，把棉被翻个面，扒掉多余的棉花，继续弹。弹好了，把四边多余的线头铺在棉花上，一个四四方方的被子就有了雏形了。再用竹筛进行下一步。这样一床棉花被，可以盖很多年。

弹完一家，去另一家的路上，太爷爷会吆喝几句：“弹棉花，弹棉花喽~~！”有需要的就会喊停了问问。有一首民谣是这么唱的：“一斤棉花八两八，弹好了姑娘要出嫁!”

一个冬天的劳作，除了能换回粮票，还有很多吃的，桂圆大枣什么的。家里人最盼望的就是太爷的归来。太太在家管着一家老小，养着4个孩子，还把儿子供到高中毕业，主要还是仰仗着太爷吃苦耐劳。一个老实人平常免不了被人捉弄，为此也免不了多吃些苦头。

1937年12月，南京沦陷，不久后，这个位于南京南部的偏远农村也感受到了战争的可怕。我们这所村庄名叫月湾村，地势比较高，村里安排了专人在村口放哨，只要发现有部队过来了，撒脚丫就往村里送信，村里除了一户地主，都是穷苦人，也没有什么金银细软，抱着孩子就往村东面的松树山上跑。村子和松树山中间是一条通往另一个镇的大路，日本兵从这边经常也是路过。

即使这样，大家也都吓坏了。所有人人聚在一起，大气都不敢出，不知道谁家小孩喊了一声，这可把大家吓呆了，孩子妈赶紧把小孩嘴捂住了。日本兵停下了脚步，往树林张望，哒哒哒，一排日本兵朝着树林就扫射了一番，枪声过后，除了惊飞出几只鸟，没有别的动静。可能是急着赶路，见没有动静，他们又继续赶路了。日本兵走后，村民会继续在山上呆到天黑，确认安全了，才敢回村。

住在村后的周家老幺才2岁，总学日本人的枪声，哒哒哒，哒哒哒，后来口吃了，一讲话就结巴。瞧了医生，治不好。

有时候来的不是日本人，大家也全跑了。那时候，谁相信当兵的是好人，他们都有枪，这有个不好的，小命都没了。这天十来个中央军（国民党的部队）跑到了月湾村，村上人都跑空了，几个士兵挨家挨户的翻找吃的，冲进村西边一户人家的时候，居然发现一个姑娘。交谈了几句，发现是中国人，姑娘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士兵让姑娘帮忙做饭，他们拆下了破门板，去河里捉鱼。也许门板很轻可以当做竹筏使用，我也是听老人说的，具体情形不得而知。吃饱了，天也黑了。这些士兵便把姑娘糟蹋了，天亮后，他们走了。中午，村里人也回来了。大家都在检查自家东西，村西边罗家传来了哭喊声，咒骂声。

罗家女儿被几个中央军玷污了，除了同情和安慰，别人也帮不了什么。从那以后这个女孩就痴傻了，整日呆坐着，不言不语。

数天后，村里有人去邻村亲戚家，带回一个消息：那十来个士兵是逃兵，在十几里外的西坡村农田里，被日本兵追上了，全死了。这一刻所有人都觉得死的该，逃跑还不玩命跑，还在我们村逗留一碗，还干出这么没有人性的事情，报应。

几年以后罗姑娘嫁给了同村一个小伙子，家里穷，父母早亡，是哥哥嫂嫂帮忙张罗的婚礼，可惜的是，女孩终身未孕。

县城被炸，黑烟四起，村里都能看到。冬天来了，树叶子都落了，松树林里也躲不了人了。好多村民就在自家地里挖了洞，上面盖上干草。下雨下雪天，日本人来了，就裹着破棉被躲在洞里，时间长了，棉被也是湿哒哒的，为了保命只能饿着肚子缩在洞里，饥寒交迫。

太太的弟弟，小时候是在太太身边养大的，老姐弟俩的感情算不错的。太太牵着我到弟弟家的时候，只有她跛脚的弟媳在家，她们一边摘菜一边聊天，饭快烧好了，太太的弟弟也回来了，看到老姐姐来了，十分高兴。吃饭的时候，太爷夸我，太太看着我和弟弟说：“再有二十年，明香能够到饭碗了，青文能享女儿的福。半个月前，青文在稻场上忙着晒稻子，中午走的急，也没带水，正渴的嗓子冒烟呢，明香抱个大杯子，站在稻场上喊爸爸，那个茶叶水晃得全是沫子。村上都夸青文养了一个好女儿，这点大的人还知道送水。”

太太的父母，原来也是当地富裕的地主，母亲过世以后，好赌的父亲将家里输的一干二净，就把太太送到了老李家做童养媳。14岁就生下了大女儿，可惜夭折了，只剩下我爷爷这一根独苗。

太太除了照顾亲弟弟，还认养了一个干儿子。加上奶奶，一共养大了4个孩子。在那个吃都吃不饱的年代，这是非常不容易的。太爷李德顺是个非常老实勤劳的庄稼人，在那个挣工分的年代，没有大型机械，水塘都是一人一铁锹挖出来的，只要别人夸一句，他就会干的更卖力。

太爷有一门手艺，弹棉花。每年冬天都会外出弹棉花，到腊月二十八九才能回来。弹棉花是个苦活，背着一张四五斤重的弓，弯着腰，一干就是一天，累了坐下来喝口水，舒展一下身体。好在主家都会准备上丰盛的饭菜来款待师傅，在过去，很少有人会苛待手艺人。如果遇到小心眼的师傅，给你使点阴招，最后吃亏的是自己。

几条长板凳支着，上面摆着门板，木板拼成的工作台。工作台上铺上一大块旧布，主家今年刚收的新棉花，做一床大棉被最好不过了。至于做多厚的被子，看个人，最大的一般就十斤。喊师傅上门弹棉花被子，最少都是2床，这2天师傅吃住，主家都包了。这家一开弓，村里有棉花的人家，就会来和师傅约好，哪天去自己家。一个村一做就是个把月。

弹棉花需要2个人配合，太爷会带着徒弟帮把手，捡捡棉花，牵牵线什么的。在腰间绑上一根布带，身后插一根棍子，棍子头拴着线吊着前面的弓。左手握着弓，右手拿着木槌，木槌是空心的。太爷一个人一张弓，一把木槌，含着腰，不停地敲弹着牛筋线，围着这个四方的工作台绕，随着哒哒、铛啷、铛啷啷的声音，棉花絮在空中飞舞，飘得满屋都是，半天下来，全身从头到脚都沾满了棉花，变成了白发老翁，这是中国版的圣诞老人，能让你在寒冬腊月，盖着厚厚的棉被，睡个温暖舒服的好觉。

棉花弹好了以后，要先用竹筛轻轻按压，定好型，再拉线。棉花的表面需要铺线固定，有白色，红色的棉线，还有金色的线，金线不是棉线。根据主家的要求，家里有姑娘要出嫁的，用红色的棉线摆出一个囍字，也有摆出花的。线要横向的，竖向的，斜着的三个角度等间距的拉满。

太爷站在这边，手里抓着一根棍子，棍子上头有个环，线从里面穿过，太爷这边先落线，棍子往对面一递，2人一牵，定好位置，就把线掐断。如此循环，从一边到另一边。线全部布好以后，再用很重的木头来回压，木头是圆的，形似像加厚的木锅盖，木头表面光圆发亮，这个非常考验臂力体力。

压好以后，把棉被翻个面，扒掉多余的棉花，继续弹。弹好了，把四边多余的线头铺在棉花上，一个四四方方的被子就有了雏形了。再用竹筛进行下一步。这样一床棉花被，可以盖很多年。

弹完一家，去另一家的路上，太爷爷会吆喝几句：“弹棉花，弹棉花喽~~！”有需要的就会喊停了问问。有一首民谣是这么唱的：“一斤棉花八两八，弹好了姑娘要出嫁!”

一个冬天的劳作，除了能换回粮票，还有很多吃的，桂圆大枣什么的。家里人最盼望的就是太爷的归来。太太在家管着一家老小，养着4个孩子，还把儿子供到高中毕业，主要还是仰仗着太爷吃苦耐劳。一个老实人平常免不了被人捉弄，为此也免不了多吃些苦头。

1937年12月，南京沦陷，不久后，这个位于南京南部的偏远农村也感受到了战争的可怕。我们这所村庄名叫月湾村，地势比较高，村里安排了专人在村口放哨，只要发现有部队过来了，撒脚丫就往村里送信，村里除了一户地主，都是穷苦人，也没有什么金银细软，抱着孩子就往村东面的松树山上跑。村子和松树山中间是一条通往另一个镇的大路，日本兵从这边经常也是路过。

即使这样，大家也都吓坏了。所有人人聚在一起，大气都不敢出，不知道谁家小孩喊了一声，这可把大家吓呆了，孩子妈赶紧把小孩嘴捂住了。日本兵停下了脚步，往树林张望，哒哒哒，一排日本兵朝着树林就扫射了一番，枪声过后，除了惊飞出几只鸟，没有别的动静。可能是急着赶路，见没有动静，他们又继续赶路了。日本兵走后，村民会继续在山上呆到天黑，确认安全了，才敢回村。

住在村后的周家老幺才2岁，总学日本人的枪声，哒哒哒，哒哒哒，后来口吃了，一讲话就结巴。瞧了医生，治不好。

有时候来的不是日本人，大家也全跑了。那时候，谁相信当兵的是好人，他们都有枪，这有个不好的，小命都没了。这天十来个中央军（国民党的部队）跑到了月湾村，村上人都跑空了，几个士兵挨家挨户的翻找吃的，冲进村西边一户人家的时候，居然发现一个姑娘。交谈了几句，发现是中国人，姑娘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士兵让姑娘帮忙做饭，他们拆下了破门板，去河里捉鱼。也许门板很轻可以当做竹筏使用，我也是听老人说的，具体情形不得而知。吃饱了，天也黑了。这些士兵便把姑娘糟蹋了，天亮后，他们走了。中午，村里人也回来了。大家都在检查自家东西，村西边罗家传来了哭喊声，咒骂声。

罗家女儿被几个中央军玷污了，除了同情和安慰，别人也帮不了什么。从那以后这个女孩就痴傻了，整日呆坐着，不言不语。

数天后，村里有人去邻村亲戚家，带回一个消息：那十来个士兵是逃兵，在十几里外的西坡村农田里，被日本兵追上了，全死了。这一刻所有人都觉得死的该，逃跑还不玩命跑，还在我们村逗留一碗，还干出这么没有人性的事情，报应。

几年以后罗姑娘嫁给了同村一个小伙子，家里穷，父母早亡，是哥哥嫂嫂帮忙张罗的婚礼，可惜的是，女孩终身未孕。

县城被炸，黑烟四起，村里都能看到。冬天来了，树叶子都落了，松树林里也躲不了人了。好多村民就在自家地里挖了洞，上面盖上干草。下雨下雪天，日本人来了，就裹着破棉被躲在洞里，时间长了，棉被也是湿哒哒的，为了保命只能饿着肚子缩在洞里，饥寒交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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