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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第1页）

我不屑一顾地反驳她：“这算什么山啊，咱们得上黄山，最次也得去泰山！”

我们讨论了很久，最终没有弄清楚这两座名山的具体位置，最后，我们不得不放弃好高骛远的想法，把目的地定在了青城山，因为它就坐落在四川省成都市境内。

中午放学后，我们背着书包从学校的后门溜了出去，那里有一条通往资阳火车站的小路。

尽管我们成功地混进了资阳车站，尽管我们顺利地搭上了成都方向的列车，但我们最终没有逃脱大人们布下的天罗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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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小孩的故事（4）

《西游记》里写的全是真的，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任“孙猴子”有千般本事万般能耐，最后也不敌如来佛的一个巴掌。他们在距离资阳县八十公里以外的成都市找到了我们，最终把我们给“收拾”了回去。

我以为，我脾气暴躁的父亲和家教严格的母亲一定不会放过我，但没想到的是，这次我居然没有挨打。一进门，我被母亲哭喊着抱住了，她的眼泪落在我的手背上，热得灼人，那一刻我发现，世界上有一种惩罚比挨打更令人难受，那就是看见父母的眼泪。

我五岁时第一次看见了母亲的泪。那是她带我去买酱油，我却发现了玻璃柜台里的巧克力糖，吵着要母亲买，母亲哄我说，糖吃多了对牙齿不好，然后准备领着我离开。我恋恋不舍，在柜台前磨蹭了好久，使母亲不得不强行拽着我走。我不愿意，索性就赖到了地上，母亲蹲下来，想要抱走我，哭喊中我看见了母亲的脸和她眼中的泪！我立即停止了哭闹，抽泣着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拉着妈妈的手走了，从此，我对巧克力的兴趣大减。

但这一次，母亲的泪更令我难受，那是失望和无奈的眼泪！

母亲饶恕了我，学校却“抓”了个“典型”！作为反面教材，我必须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做一次书面检查！

那是我一生中最紧张的时刻，就算是站在德国柏林领奖台上时的心情都不能与之比拟。我头晕脑涨地走到操场前方主席台的位置，那里曾经是校领导、值勤老师讲话或者是优等生接受奖励的地方，今天，它也属于我，只是性质完全不同。

我暗自拿定了主意，尽量小声地念我的检查，这样他们就听不见我在说什么了；尽可能地把头低垂些，这样他们就看不见我的表情了。谁料，大人总是比孩子想得周全，当我走到旗台中心时才发现，他们居然在我发言的位置上准备了一支话筒！这样一来，不管我把声音调整得多么低沉，校园里的任何一个角落里还是能够听得清楚我忏悔的声音，当然还包括后勤老师在学校后院里养的那头猪！当我凑近话筒时，校长“关切”地为我调了调话筒位置，使我的嘴唇和话筒的高度尽可能地一致！

于是我昂头挺胸，念着检查，那几分钟的时间，我感受到了莫大的屈辱！

二〇〇三年七月八日，我在成都召开新闻发布会，母亲应邀出席。她衣着光鲜，打扮入时，笑眯眯地看着正在准备着的我。她眼中的女儿，是那样地漂亮、那样地完美，她实在是太快乐了，快乐得要用语言补充：

“咏梅，妈妈早就知道你会有出息的。”

“嗯，妈妈。”我随口应道。

“前两天我和小娟的妈妈通电话呢，还记得吧，就是小学时和你同班的那个小娟的妈妈！”

“记得的。”

“她夸你呢！夸你‘出得众’，从小就胆子大，上小学时有一次在主席台上当着全校师生发言，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我顿时语塞，小学六年，我只有一次机会“露脸”，就是当着全校做检查的那次，可见我给人们留下的印象是多么……

有的时候，就是有那么多解释不清楚，也不敢解释得太清楚的事情。

我的自尊心被这件事狠狠地刺伤了，虽然在同学的嘴里，我是个马大哈，在老师眼里，我是一个“脸皮像城墙拐角处一样厚”的学生，在父母亲心目中，我是一个令他们伤透了心的孩子，他们常常在吃饭的时候观察我的吃相，然后长叹一口气：这孩子真是，她到底像谁呢？

我也有雄心壮志！我曾经对同桌说：“等我长大了，要挣五百元一个月！”（那时是一九八七年，我父亲的工资只有八十多块钱）。谁料他的嘴不牢，两天后的一堂数学课上，教数学的王老师突然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道：“有些同学，成绩差得没有底，还一天到晚地做白日梦！想挣五百块钱一个月，真是痴心枉想！就这样的人，长大了能有出息，我在手板心里煎鱼给她吃。”感谢她给我留面子，没有指名道姓，但我心知肚明，明白她骂的是谁。我一边暗自在心里责骂同桌嘴巴大，一面将脑袋垂到了课桌的边沿以下。

王老师实在是没有先见之明，现在，五百元钱的薪水恐怕连个贴心的保姆都很难请到。世界在进步，社会在发展，托国家领导的福，我们越过越好了，综合国力的上升令我的耻辱得以昭雪，所以我始终没有去找那位老师要那条在手心里煎好了的鱼。

我决定奋发图强。

我找来绳子和缝被子的大针，仿古人头悬梁锥刺股，放弃了蚂蚱和蛐蛐这类用来喂鸡的高级饲料，与心爱的闲书“拜拜”，玻璃弹子送给好兄弟李军。

在这一段时间里，我变得非常在意自己的学业。我的学习劲头感染了父亲，他每天在晚饭后检查我的作业，而我工整的字迹和９０％以上的正确率令他的脸上绽放了久违的笑容。一天晚上，我听见他对母亲说道：“咏梅开始懂事了。”

两个月后的期中考试，我语文得了９７．５分，是班中的第一名，数学考了９８分，与第一名仅差０．５分。

看着鲜红的分数我笑了，把目光投向教室门口的那面墙，那里贴着一张表格，按考试成绩名次的高低分为几十栏，每一栏里都有一面小红旗，每一面红旗上面写着一个同学的姓名。例如，上次的数学测验，我考了倒数第三，写有“马咏梅”三个字的小红旗就贴在倒数第三名那一栏上。

坏小孩的故事（5）

父母亲看了我的成绩当然开心，父亲教育我不要骄傲，要再接再厉。

但第二天我的积极性就受到了打击，因为我的小红旗还坚守在倒数第三那一栏上。下课后我找到数学老师，她的回答令我既失望又委屈：“你这个分数是怎么得来的？依我看，是因为你有一个好同桌！他考了９８．５，你考了９８，你们之间仅差０．５分，这说明什么？作弊得来的成绩是真实的吗？亏你还向我要奖励，脸皮真够厚的！”

我勃然大怒！不发一言，只是倔强地盯着她的脸。她被我看得很不自然，拍着桌子叫道：“怎么，老师教育你，你还不服气吗？”

我还是愤怒地盯着她，一句话也不说。她被我激怒了，拽着我的胳膊走到办公室的一角，罚我在那里“面壁思过”：“你好好想一想，想好了向老师道歉！”

那天我最终也没有向她说过一句话，更别提道歉了。后来，我是被下班的父亲接回家的，一到家，父亲到处寻找着打人的刑具，最后找到了一根擀面杖，被母亲拼命拦了下来，最后父亲被自己气得流下了男儿泪：“作弊！我最恨欺骗的行为，成绩不好没什么，但你不能自欺欺人！还和老师犟嘴……”

那一天我没有哭，漠然地坐在写字台前发呆。我不怪父亲，但我恨透了数学老师，因为她，我恨透了数学，自此，我的数学成绩一蹶不振，再也没有好起来过。

我承认：我就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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