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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姓名（第1页）

今天，母亲死了。

也许是昨天，也许前天，他不知道，只是今天早晨收到舅舅的一封：母死，明日葬，专此通知的信。

老家在博明县，坐马车得用半天时间，全靠走路或许得用上一天。既然明日得到，那今天中午就要出发。

他去了一趟客栈向掌柜请假，掌柜似乎有点不高兴。

这几天人很多，来回进出客栈的不下十批，或许这几年都不再有这样的热闹，他能理解掌柜为什么会皱眉。

“什么时候回来？”掌柜年纪颇大，穿着一身棕色大棉衣，衣服洗得都有些发灰，还有很多缝缝补补的痕迹留在上面，人送外号铁公鸡，也有说剥皮张的，下人可不敢这么说，明面上统一尊称张掌柜。

他一手拨弄着算盘，另一只手拿着簿本仔细校对，账上写着今晚留宿的人名，交了钱的上面打个勾，没交钱的便打个叉。

打叉的在明日午时前要还没动静，便吩咐下人把房间空出来，有价值的留着卖了，没价值的就拿出去丢了。

要是有人回来发现东西没了想闹事，几十个大汉就会在门口好好伺候他。

“大概大后天早上能到。”他回道。

“准了，这个月月钱减半。”说着，掌柜拿出一块黑布，扔给他。

握手里有些沉甸甸的，他打开一看，里面包着些许碎银。

“买点东西回去孝敬你爹。”他轻轻挥手，低头继续看着薄本。

“我爹在我六岁时就死了。”

掌柜有些哑然，道：“买些贡品放在父母坟前也行，这钱是给你的，随你怎么用。”

“这是我这月提前支付的月钱吗？”他再三确认。

“不是。”掌柜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我知道死了父母是什么滋味。”

掌柜再次挥了挥手。“去吧。”

他向掌柜行了个礼，离开了客栈。

此时正是秋高气爽，因此外面再怎么人山人海，也不会让人热得汗流浃背。

神京布武，三十年一回，天下武者皆聚于此。他们这个地方叫代郡，是个小县城，位置离神京不远不近，日常来往旅客不算多。这次也就沾了这次秋赏布武的光，前几日见到的生面孔比他从出生到现在看到的加起来都要多。

他路过青楼，看着牌匾上的一行“问君几多愁”，停下了脚步。

李兄弟曾偷偷同自己说，他的第一次就给了这楼问君几多愁，又道，开头已然忘记，过程更是不重要，结尾那下冷颤才是画龙点睛之笔。

自己和李兄弟有很多相同的地方。比如在马厩被马踢中一脚会很疼，上菜上慢了被客人打一巴掌时也很疼。但也有很多不同，李兄弟喜欢人多的地方，喜欢喝酒，也喜欢女人。自己热闹或安静都无所谓，酒也只作暖身用。

他看了一眼青楼门口，女人正笑得合不拢嘴，可妆抹得再浓，也遮掩不了这眼底的疲倦，只是喜悦却发自内心，想必她正为客人们的小费欣喜不已。

就像被人打了知道痛，被火烧了知道疼。他曾看过女人赤裸的酮体，因此他明白那些嫖客。饿了吃饭是本能，发了情想交配也是本能。只是他能明白前者，却无法理解后者。

迈开脚步，继续往前走，穿过三巷四街，人声逐渐离自己远去。

他正走在一条无人的小道上。再怎么茂盛的树林，终会有几棵寂寥的树长不出叶子，而这里或许便是那种寂寥的树。

打铁声从深巷里传来，铁匠铺的火炉永远都是那么灼人，好似再靠近点，发梢就会燃烧起来，但他向来无所谓。

“我来了。”他道，声音不大。

捶打声歇息，里面出来个人，身材厚实，眉目深邃，留着一圈扎嘴的胡须，头发灰白，盘成一堆顶在头上。

“今天蒙您大驾光临，顿使小店蓬荜生辉。唔…敢问阁下大名？”这人拿手背擦着汗，眉毛一挑。

他觉察到这人语气中的笑意，摇了摇头。

“别玩了。”

“赶紧报上姓名来，别几把废话。”这人双手抱胸，似乎就横立在铁匠铺前，魁梧的身板活像一尊门神。

他想了想，道：“我叫明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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