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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第1页）

抱起毛毛，叫了一声：“包包快点，你五家公家失火了。”她抱负着两个孩子，居然拔腿跑了起来。包包跟在后面，也跑了起来。当他们跑到自己家公门口时，那熊熊大火，已经化成了火海。

老天从腊月二十到现在都没有下雨，干燥得很。现在正刮着悠扬的西南风，风助着火威，火乘着风势，越烧越猛，无情地吞啜着所遇到的稻草盖的房子。肆虐的大火，烧这干透了的草屋，真正是所向披靡。倾刻间，南边半个村庄都变成了火海。全村男女老少，沸腾起来了。惊慌失措的人们，在惊叫哭喊声中，有人从家里将衣服、粮食、家具往屋外搬，有人拿着桶呀，盆的，舀水往屋上泼浇。一些被吓懵了的女人，竟站在自己家门口，既不搬东西，也不救火，只是捶胸顿足的号啕大哭。

家公家也忙翻了天：两位舅父拿着大水桶到后面大塘里挑水，准备防火自救。老家公却说：“你们不要乱来，先把棉被都搬出来，到塘里都泡足了水，拿到屋顶房檐处铺起来，然后再去挑水。”立刻，舅母们抱出来七八床棉被，都在塘里泡透了水，拿到屋上，铺到屋顶上。一会儿，临村赶来了许多人，这些救火的人流自然形成了有序的救火队伍。他们，有的自己带来了取水的工具，有的就在何家墩的人家随手抓了件桶呀，盆的，大家立刻排成两行，一行专门从塘里舀水，传递到火烧的地方去泼浇着灭火；另一行人，专门将泼掉了水的空器具传递到水塘里来，再取水传递着去救火。由于人多，传递水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火势便被压了下来。在救火时，满村的浓烟，熏得人们喘不过气来，睁不开眼睛。可是，谁也顾不着，一鼓作气地传水灭火。十点钟左右，大火终于完全被扑灭了。可是，所有在场的人，都象从灰堆里钻出来似的，全身黑漆漆的，就剩着两只眼睛眨巴着。

外村来救火的人们，扑灭了大火以后，都在水塘里浑身上下地清洗了起来，又趁着忙得浑身热乎乎的，现在还不觉得冷的当口，赶紧回自己家里换衣服去了。

这场大火，一直烧了一个多小时。虽然还算抢救得及时、迅速，可是，何家墩的房子，也已经三成烧掉了两成多。只剩下村东北六七户没有烧到。包包的家公，因为住在村子东北边，虽然受了惊险，还算有惊无险。只是老家婆急得团团转的时候，被烧得飞起来的瓦片，烫焦了棉袄的肩膀头。本来这村上没有瓦屋，哪来的瓦片呢？原来，有的人家灶间盖了几块小瓦。这些瓦片经大火燃烧，竟然满天飞翔起来；它们飞到哪里，就把火种带到哪里。因此，时间不大，烧掉了许多房子。

包包和大舅父的小儿子、小舅父的大女儿一起，来到起火的五家公家，五家公全家人站在他家已经化成灰烬的屋子旁，呆呆地望着，谁也不说话。他家小儿子丁丁拐在烧过的灰烬里面扒拉出了烧焦了的老鹅，在老鹅旁边，找到了一堆鹅蛋。鹅蛋上面已经变成了焦碳，拂去焦碳，下面的蛋还是白生生的。包包他们见了，也走过去，各人拿了两个，剥了壳吃起来。哎呀，烟火烧过的鹅蛋，有一股浓烈的烟熏气味，又没有盐味，实在不好吃。

这时候，来了个穿戴干净，象干部模样的人。他见了五家公说：“何老五呀，你是怎么搞的？怎么弄出了这么大的祸事来了呀！”五家公说：“吴主任哪，这可不得了啦，我们可活不成了！我家什么东西都没抢出来，就剩几个光身人了，我们该怎么办啊？”这位被称做吴主任的，叹了一口气，又劝慰地说道：“祸事已经出来了，急也没有用。这是怎么搞的，你讲给我听听吧！”五家公说：“我今年养了两套老鹅⑤，年边上有四只母鹅在孵化小鹅。今天吃过早饭后，我一家人都出去了。”他将家里人的去向一一说明着：“呐——我去放鹅⑥，他妈妈洗衣服去了，大孩子到丈母家去了，二孩子去喂牛了，小孩子出去玩耍，就剩我老娘在家里。我真没有想到，她老人家居然点灯来照鹅蛋。她眼睛本来就差得很，行动又很龙钟。老鹅就在房里床横边孵化，她点灯照蛋，龙龙钟钟的烧着了床上帐子。帐子是挂在屋子椽篙竹上的。烧着了帐子，就烧着了房子了！吴主任哪，这可怎么办啊！”吴主任听了说：“哎呀，你的老娘都快七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能照鹅蛋呢！她老人家烧着了没有？”五家公说：“谁也没想起来她会照鹅蛋呢！还算是万幸得很，她居然自己摸了出来。现在，正在那里发呆呢！”说着，他用手指了指断墙的旁边站着的老人。

包包顺着他指示的方向，看见一位老太太佝偻着身躯，双手按在拐棍上，向被烧毁了的房子望着。吴主任也看了看说：“这场祸事真不得了啊！我马上到区政府去，把这件事汇报一下。你放心，现在是人民政府，对这样的大事不会不管不问的。你马上和家里人把这些烧坏了的东西都拾掇拾掇，能用的，理出来；没有用的，清理出去。起码要清理出能居住的地方来。我去一去就来。”说着，他向五家公摆摆手，从村西边向着新镇方向走了。

①开财门：农民们过春节第一回开大门都燃放火炮，称做开“财门”，以示吉祥，迎福迎财。

②家婆：即外婆。这里的习惯，称外婆为“家婆”，外公为“家公”。

③羊巾：四方形细棉布做的手巾，它包装物品有四个角竖着，象羊角，所以叫“羊巾”。这种手巾一般用红布或者是蓝布做成。

④拉呆：这里的拉呆，是说注意力不集中，不用心的意思。与上文的“拉呆”，没有目的的望着，略有区别。

⑤两套老鹅：种鹅是配套饲养的。这里的种鹅，六只母的，配一只公的称做一套。

⑥放鹅：这里农家饲养鹅鸭，多以野外放牧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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