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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齐潇缓缓把头上的盔甲摘去。
齐潇曾经想过无数种再见齐渃的幻想,在宫里,在京城或者是某个不知名景色中的相遇,会是冬季,像是初遇那般枝头落雪脚下银素,又或者是秋季或是夏季,但是不管场景如何改变再多,她都相信见到那一瞬间,会是感彻心扉的欣喜。
而此刻,日日怀念蚀噬百骸的人就站在了自己面前,穿着叛军的铠甲,束起的头发被一块米色头巾包起,只露出一张俊秀的脸孔。
半年未见,那人还是明澈双眸,笑靥如玉,只是没有了在宫里小鸟依人娇稚由怜的模样,微微晒黑的肌肤,挺拔的身材,下颚紧曲的线条。一身软皮甲贴身的穿在身,连下马时走上前的步伐,都是没有了当年穿着襦裙时的温雅风姿,反而是习武人都有的刚毅。但是齐潇还是在那一声叫喊声中就认出了她,就像这会,只是单单看她站立的样子,齐潇可确定,是她,并非他人。
没有欣喜,心中翻腾的是猜疑是疑惑是被背叛后的愤怒,是这一场阴谋齐渃从始至终都参与其中,还是另有隐情,齐潇努力说服自己相信后者。
“渃儿,不是让你在后方待着,怎跑这来了。”
齐浱的一句话让齐潇不得不更加确信前者,想到这半年来的泪迸肠绝枯形灰心,原来只是自己自作多情徒劳伤神,齐潇迷了眼睛,缓缓唤道:“齐渃。”
生疏了不能再生疏的称谓,没有半点情绪,更别说是久别重逢的喜悦,齐渃被这陌生的语气一惊,来不及回齐浱先前的问话,一手紧紧抱着摘下的头盔,“陛下,我……”
开了口却又不知如何解释,连魏池羽都诧异不已,早该入土为安的齐渃怎得又冒出来,还是穿着敌军的服侍,眼神警惕的观察着齐渃的一举一动。
短暂的平静又开始慢慢骚动起来,未熄灭的战欲即将重燃,齐浱跨前一步对了齐渃催促道:“渃儿,回来!”
齐渃转过身双腿跪地抱拳恳求道:“大哥,求您撤兵吧。”
场上的人又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无所适从,齐浱握紧右拳双眉紧锁盯着跪在面前的齐渃,他心中早有猜忌,怕到时齐渃会对齐潇出手相救,所以在出兵归京之前,他就一直把齐渃安置在军队后方,没想到她却提前偷偷摸摸乔装混进了大军,不惜舍身冒险过来求情,但是十年蛰伏就等今日报仇雪耻,岂能因为她的一句话功败垂成。
“你竟然为这昏君求情!”齐浱一手压在腰间的弯刀上,每到心烦意乱时,他都会习惯握着刀柄冷静思绪,“她只为帝业不顾亲情把你和亲藩外,她倒是值得你舍身求情?”
齐渃并没接话,只是跪在那,齐浱一声冷笑,“好,既然你要替她求情,倒是说说,用什么来求我!”
“兵符。”回答铿锵有力,不知是否有意,齐渃之后的回答更是把声音提高了八分,可使在场所有人,乃至最后方的齐潇都听得一清二楚,“你我之间任何一人只需得此兵符,便可令二十万大军,如今兵符遗落在外,倘若我得之,便可令大军退军。”
“这哪是求,分明是要挟。”齐浱太阳穴突突跳的疼,握着刀柄的五指越加用力,“不过兵符?你又是从何而来。”
“与其说有,不如说是赌一把。” 没有立刻回答齐浱的问题,齐渃从地上站起转过身重新面对齐潇,道:“陛下,兵符乃先后贴身佩玉,现今所在,就是陛下竹笛下挂的那枚玉佩。请将兵符交予臣,臣便可命二十万大军撤出京城。”
刚才齐浱和齐渃兄妹两的对话,齐潇刚刚是听得了大概,头绪还没理清,竟然至关重要的兵符就在自己手里,简直像是无稽之谈。但是看他们两人神情严峻,这时候又岂是随便开玩笑的时候。
套中套让齐潇如今身处险境,齐浱看似双眉倒竖怒气冲天,是否这一切又是一场苦肉计,还是齐渃真正想要求自己与水火。不过齐潇清楚,现在十万大军早在天阙阁外,只需齐浱一声令下她哪怕插翅也是难飞,那么自己是否该去相信齐渃。
见到齐潇对自己看来怀疑的眼神,齐渃再次走前一步道:“陛下是忘了我许过的誓言了吗?”
——今生今世决不负你,若有违誓言,天诛地灭。
过去的恩爱历历在目,再对上齐渃的眼睛,温和的目光里是一直让人心安的光芒,真诚坦然一丝不惧,湛湛双眸氤氲起雾气,是离别后重逢的喜悦更有急切的哀求。
后方齐浱见情况不妙,低声命令闵焕放出信号让大军压阵,但是没有听到烟花爆裂声,却是一个身影从身边直冲出去。
剑刃刺裂空气带出凌冽的劲风,闵焕单手握剑直指那道背影,脚下如风,给不得所有人一丝反应的机会。
感到后背被人重重击打了一下,齐渃愣愣的看到齐潇惊恐的面容,还有齐浱在后面大喊说着不,然后才感觉到左胸传来的剧痛,和胸口前冒出的若隐若现的剑刃。
就像是刚刚破土而出的一棵幼苗。
作者有话要说:两人终于见面了,大家一定很开心吧,嗯,作者也很开心……
☆、第七十四章 夺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藏在暗中的影卫;在闵焕拔出长剑之前射出了暗镖击中他的腕部,疼痛让他放缓了进一步的行动,只是他并没有就此放弃,反而用左手抽出藏在腰间的短刃再次朝齐渃刺去,暗影如鬼魅从天而降,对准了闵焕的左手砍下一刀;拿了短刃的半截手臂滑过一道弧线掉落在不远处的地上;闵焕捂住伤口发出一阵凄惨的嘶吼。
大将受伤身后的将士再也按耐不住;不管齐浱刚才的命令,群体大喊一声冲到前面再次和禁军混战在一起,暗伏在周围的影卫出现在齐渃身边,替她挡去攻击过来的刀剑。
温热的血液顺着衣服绽放开火红的烟火;蔓延在左胸左臂,连同疼痛感让整个人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血是热的,却是带走了身上的温度,缓缓攀沿在整条左臂,滴落在地面。耳边是喧杂混沌,刀光剑影惨叫狂吼,连一直藏匿在浓稠黑云下的月光,这会也是露出全貌,将一袭清寒洒落在血红斑驳的土地。
眼前的事物像是扭曲又像是放缓了动作,视线从胸口前端冒出的剑刃移开,抬头看到齐潇正推开周围的御前侍卫,不顾及地龙袍从石阶上冲下,紧蹙双眉满脸惊慌,一张一合的双唇叫喊着什么,只是那一声声叫喊被四周更为凄厉的嘶吼淹没。
跑得那么急,可别摔跤了,齐渃担忧想要上去接应。
双脚如踩在棉絮上站立不稳,只是努力移动步伐换来了更强烈的疼痛,疼痛感击穿全身要使得齐渃意识飘零,身体终于支撑不住缓缓倒向地面。
似是一瞬又像过去迂久,恢复意识首先闻到的是令人熟悉的淡淡檀香,伴随了一丝血腥的甜味,然后发现自己被安然的抱在齐潇的怀里,精致华贵的龙袍上,被沾染上了一滩血迹,总记得齐潇尤为喜爱干净,在江南的那段日子里,一袭白衣永远都是一尘不染仿若落尘仙子。
而这会她恍然未觉,只顾对了周围的人大声叫喊,齐渃伸手替她擦拭,结果却是染上了更多的血迹,才发现原来手掌中已是鲜红一片。随之而来的是左肩的剧痛,或许是失血过多的关系,反而是没有先前那么的疼,只是越加的感觉到寒冷。
刚要放弃这无果的举动,手腕被齐潇紧紧抓住,对方激动的将她的手贴到自己脸颊:“渃儿,渃儿……”
脸也脏了。白皙如瓷的肌肤被抹上五指污痕血迹,齐渃微有皱眉。
虽说浑身寒痛交切,连单单呼吸都可以感受到从伤口蔓延至全身的刺痛,齐渃倒是异常的放松和愉悦,躺在最爱的人怀里,日积月累的思念终于可以释放,人生最美好的事情也不过如此,连面容都散发了淡淡的笑意,与齐潇的表情形成一种奇怪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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