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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月里,摆了酒宴,总算在屋里闷了个把月的顾雁歌也能出门儿了。
孩子一天天长大,眼见着就已经是九月末的天了,枝叶干燥,遍天遍地的金红之色,铺陈得整个王府分外庄重华美。东墙侧有几株黄金桂,正飘飘摇摇地散发着香气。步廊阶下,丫头、嬷嬷在后头随着,弘璋和弘琨也在各自的嬷嬷怀里头吱吱呀呀地挥舞着小手。
绕过曲廊,沿着小荷池向水边的亭子行去,这时的荷花已经谢尽了,光是剩下半黄半绿的叶子在水面上支着。弘璋明显对这些枝枝叶叶很感兴趣,挥着小手,脸一个劲地往那头扎。而弘琨呢,天天就是张睡脸,什么时候都跟没睡醒似的,让人忍不住想把他给逗哭,他小人家倒好,一副不爱搭理你的模样儿,任你怎么挑惹,就是一副懒模样看着你。
弘璋活泛,弘琨啊……懒虫!
这头两孩子见顾雁歌安坐下了,两孩子都伸出手来要她抱,她笑着也不伸手。只见弘璋看了弘琨一眼,然后弘琨打个呵欠,一副我懒得跟你争的模样,扭了扭身子继续睡。
弘璋意得志满地投入顾雁歌怀里,顾雁歌是一边抱着一边忍不住发笑,都说是哥哥让弟弟,这俩兄弟成,是弟弟让哥哥了。她接过弘璋,笑着捏了捏儿子的小脸儿说:“三回,你这可没半点哥哥的风度。”
杨嬷嬷笑着说:“小世子都还小,哪懂得什么风度,等再长大些了,自然就懂规矩了。”
弘璋当然听不明白,只是意得志满地傻乐,一阵风把几片红叶吹了进来,一片落到了弘璋的小衣服上。弘璋就伸着胖胖肥肥的小嫩手去勾那片红叶,只是几次都无果。弘琨那小子可幸运多了,闭着眼睛,红叶都吹到了脸上,拿手一掀,红叶就到手里了,正拿着显摆呢。弘璋一看不乐意了,于是抬头看着顾雁歌,嘴里一通呀呀声。
“你小子就是个想不劳而获的,又没有三变的运气,干瞪眼呀,干瞪眼也没用,自个儿想主意。要知道靠天靠地靠父母,都不如靠自己来得如意。”顾雁歌这完全是“专家教授”们,所说的现代育儿知识作祟了,孩子再小也不能惯,语言、行为、人格的养成要从杯上的那一天就开始,而不是等会说话、会走的时候再说,那时候就迟了。
和璋倒也不气馁,见顾雁歌不帮忙,手脚并用了起来,终于够着了红叶,一把抓在手里冲弘琨扬起来,像是在说:“你别得意,我现在也有了。”
顾雁歌看得直乐,这俩小子,太有意思了。太皇太后说,这俩孩子像她,而她又像恪亲王,这俩孩子就活生生是恪亲王的模子里倒出来的两个小娃娃,只那眉眼像足了萧永夜。
“雁儿,在这一个人乐什么呢。”萧永夜现在也没从前那么忙了,下了朝就往回赶,当然皇帝也不好拦着,毕竟萧永夜三十余才初为人父,也没好意思天天用朝政缠着他。
弘琨一见萧永夜就激动了,咿咿呀呀地伸出手来,萧永夜一看随手就抱了过来,坐到顾雁歌旁边的。
“笑三回呀,小胳膊小腿儿的,跟毛毛里虫一样拱来拱去,你看你看,就像这样。”弘璋在她怀里努力想朝萧永夜那边去,看到了弘琨占了那位置,满脸的不乐意,但很快又揪紧了她的衣服。安安心心地打了个呵欠,然后小脑袋就往她胸口蹭。
弘琨看了也往萧永夜胸口蹭,那儿硬硬的而且也没有奶香味儿,当然就皱眉放弃了。
顾雁歌很不厚道地笑了:“看样子,是饿了,不过三变你往哪儿钻呢?”
有妻有子如此,萧永夜急然觉得人生就是这么回事儿了,再看看怀里的三变笑着拍了拍:“雁儿,次庄快要回来了。”
这么快?她还以为至少要待到年底呢!六月,接防的将军就过去了,顾次庄就只是在一旁协助,眼下看来是挺顺利,顾次庄明里请了旨,说是托皇帝的洪福,终于是功德圆满了。暗里又挑了信儿来,说是津洲王有异心,不如趁机把事挑起来,反正这仗是免不了的,不如速战速决。
恪亲王的消息早被层层封锁了,津洲王家眷也都接着随军了,眼看要入冬,战事看来最晚不过是开春前后的事儿:“那边的事儿,需要你过去么?”
“按说是不需要的,我这儿已经封王了,王不掌兵,托孤之臣又是离不得京城的。”萧永夜未尝不想去,只是这身份已经容不得他去了。
“嬷嬷,把小世子抱下去吧,怕是真饿了。”顾雁歌支开了丫头们,两小小子也有些不乐意地走了。
院子里只余下了顾雁歌和萧永夜,两人相对坐着,看了看齐齐摇头“永夜,要是皇上点了你,你就去吧。我知道你一刻也离不得战场,你已经习惯了马上对敌,让你跟朝里的斗着心计,反而是为难你了。”
“雁儿,这事得议,不是皇上说了就算的,这事儿还违着祖制,宗府和内廷多半会卡着。还得半年呢,先看看,这几天和回京述职的将军们在议布防的事,定下了布防图也就轻省了。”托孤之臣有议军议政的权利,所以虽然是压着王爵在身,但军政之事还能沾得上手,好歹也没完全离了军中。
“嗯,津渡十六洲那头的事儿,应该也不重吧,萤还在那头呢!再说还有回屹王,不是说从回屹那边攻过去,就不算险关吗?”顾雁歌倒还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萧永夜摇头叹气道:“眼下,回屹人正在旗门山外用兵,正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明年怕是停不了。而且要绕过连山草场,给养线太长,也是鞭长莫及。再说回屹王毕竟是一族之王,自有其考虑,断不会让景朝军队长驱直入,破开回屹的防线。那等同于把自己的腹背都交给了景朝,回屹王用兵多年,断不会这么糊徐。”
这看来是条条道都不通了,萤毕竟隐匿多年,在人眼皮底下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失了恪亲王这个主心骨,萤还是少了些战斗力。顾雁歌叹气,看来这还是场硬仗:“那阔科旗那头怎么样了,年前汗王和忱王才回,有他们的援兵,也不至太难吧。”
“雁儿,人都逐利的,汗王……虽无不臣之心,忱王也自来洒脱,可真到唾手可得的时候,想来也没谁会不伸这手。”阔科旗汗王这汗位,还是从先汗王手里抢来的呢。要真是没野心,当初这么多人抢,就断不会落到现在的汗王脑门上去。
顾雁歌其实也想到了,到嘴的肉不吃,那还有天理吗:“这看来真是腹背受敌了,有父王在,阔科旗也不敢这时候来趁火打劫吧?”
萧永夜摇头道:“不会趁火打劫,只会守着等渔翁得利的时候。唉……雁儿,咱们不说这些,好端端地在府里,咱们说些军国大事做什么。”
这么一说,顾雁歌想是啊,真是操心得太宽了,于是一笑,两人又拉起了家长,说孩子的事儿、府里的事儿、街坊四邻的事儿。
过了几日,布防图做好了,只是还没最后定下来,萧永夜拿了布防图回府里,在灯下细细推敲了许久,次日轮假,萧永夜便领着顾雁歌和俩孩子去陪恪亲王去了。
等顾雁歌回府时,朱砚瞅了个空闲的功夫,跪倒在她面前,可是怕她吓了一大跳:“朱砚,你这忽然做什么,没来由地跪着做什么?”
朱砚的眼神似乎有些犹豫,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又不大敢说似的:“主……主子,奴婢,奴婢有一句话,请主子听完就过耳。若是奴婢说错了,请您治奴婢的罪……”
“什么事这么严肃,你说吧,什么治罪不治罪的。”她倒是真奇怪了,这平时默默不作声的朱砚,今儿要说什么。
朱砚有些担心,这样的事实在不能乱嚼,可不说她心里又过不去:“奴婢奉主子的命,去王爷书房里薰炉香,却不料在书房里见着了三姨娘。奴婢本不会乱猜测,只是当时三姨娘神色过于慌张,奴婢担心有什么不妥,细想了想还是得禀报主子一声。”
“你可见着她做什么了?”萧永夜的书房可是不对外开放的,可不是公共图书馆,每院每府都有书房,要过院借书,得先差了丫头来,三姨娘这样可不合规矩。至于神色慌张,取而不报见了人也会慌张的吧。
朱砚似是回想了一下,这才回道:“回主子,似乎在王爷的书案上看什么似的,奴婢也没细瞧,只点了炉香就出来了。”
又问了几句,顾雁歌让朱砚下去了,也没惊动了其他人,自个儿先去书房里看了一眼,桌案上放的那张,是布防图……只是,却不是最议定的,而是最初提的方案。萧永夜做事,向来不会有这样的疏急,何况关系到军国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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