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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也在情理之中。”
赵仲谋正自凝思,忽听门外脚步声响,似有数人向这边走来,那少女也已听见,急忙吹熄床头灯火,拉过锦被,与赵仲谋一起和衣而卧。不多时,果听得老鸨敲门叫道:“清儿快开门,有贵客到了。”催促甚急。那少女答应一声,故意慢慢点亮了灯火,下得床来开门。昏暗的灯光下似见门外一齐走进五六个人来,老鸨进屋之后急忙把余下几盏灯也一齐点亮了。赵仲谋心想:“原来你叫清儿,名字倒是挺好听的。”当下微微侧身,偷眼观望。只见适才自己坐过的红木椅子上端坐一人,此人三十几岁年纪,衣着光鲜,神色冷漠,态度倨傲,只凝目注视着清儿;他身后跟着四个随从,也是个个神情傲慢。老鸨向那公子赔笑道:“秦公子,这就是我们偎翠楼的清儿姑娘。”转头又向清儿说道:“清儿,这位便是临安城里大名鼎鼎的秦公子。秦公子今日光临偎翠楼,实是冲着你天大的面子,你可要好好侍奉秦公子啊。”清儿笑道:“原来是秦公子啊,小女子真是有幸,得蒙公子垂青,只是今日却是不巧,我房里正好有客,能否请公子改日再……”清儿说到这儿便不再讲下去,而言下之意自是不言而喻了。
话未说完,那老鸨便在她身后使劲扯她的衣角,示意不可拒人于千里之外,以至得罪了秦公子。秦公子微微一笑,尚未开口,便听得他身后一人怒道:“我家公子来了,任何客人都得让一让!”身旁又一人冷冷地道:“王妈妈你在胭脂巷中这么多年,难道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么?莫非你这偎翠楼是不想开了!”那老鸨急忙赔笑道:“秦公子您别见怪,我们清儿姑娘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请公子爷海涵。”一边又拉了拉清儿的衣角,示意她不可任性。那清儿却不理会,微怒道:“你秦公子有规矩,小女子我也有规矩,我若不高兴,便是天王老子来了,我清儿也不卖他的账!秦公子想必是财雄势大,要对付我这偎翠楼中的小小女子,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但要打要杀自是悉听尊便,要小女子屈从侍奉,却是万万不能!”
那老鸨闻言大惊失色,心道:“这下可不得了了,得罪了秦公子,只怕我这偎翠楼都会被他拆了。”先前说话那随从大怒,拍桌大声喝道:“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可知我家公子是谁?”那人尚待再说,却见那秦公子微笑着挥了挥手,那随从便即就此打住,只听秦公子淡淡地道:“今日姑娘既是有客,在下改日再来拜访。”说罢,站起身来,向那老鸨道:“姑娘若是有空,记得通知我一声。”那老鸨面色惨白,连声道:“一定,一定,改日我定叫姑娘向您赔罪。”秦公子转身便走,先前说话那随从道:“公子爷,就这么走了么?要不要我们把偎翠楼给封了?”那老鸨一听,顿时心惊胆战,却听秦公子笑道:“算了,若是把偎翠楼给封了,却又让我到哪儿去找这么有个性的清儿姑娘?”言罢,转头向清儿一笑,跨步离去。身后四人也即跟随而去。
五人离去许久,那老鸨尚自面色如土。清儿问道:“王妈妈,这秦公子是谁?”那老鸨颤声道:“他就是秦桧秦相爷的公子,秦相爷权倾天下,公子爷若是真要封了我们偎翠楼,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吗?清儿啊,做妈妈的求你了,明儿个你给我好好侍奉秦公子,可千万别再得罪他了。”清儿笑道:“我可不怕,最多一走了之,难道他还张榜拿我么?”那老鸨急了,肯求道:“我的姑奶奶啊,算我求你了,就算做妈妈的待你不好,你存心拆我的台,可你也得替院里五十多个姐妹们想想啊,——封了偎翠楼,你叫她们可怎么活啊?”听了这话,清儿似乎心软了许多,道:“看在妈妈和众姐妹们的面子上,我就答应这一回吧!”那老鸨闻言大喜,连声相谢,回头看了看睡在床上的赵仲谋,笑道:“这小子还睡得真死,咱们说了这么多话,他还是不醒,想是刚才累着了……”说罢,吃吃偷笑。清儿娇羞不已,说道:“妈妈又在取笑我了。”不久那老鸨便即离去。
清儿移灯近床,和衣而卧,自言自语道:“这偎翠楼呆久了,麻烦也跟着来了,看来这儿是不能再呆了,等明儿个应付了秦公子,我们这便走吧。”言谈间,似在与赵仲谋商量一般。赵仲谋心道:“早知你不是一般的青楼女子,明日倒要看看你怎生应付那秦公子。”又想:“这秦公子便是奸相秦桧之子,那秦桧在朝堂上每每与岳叔叔为难,我整不了秦桧,明日若有机会,整整他的儿子,倒也不是件坏事。”想到这儿,不禁微微一笑。
二人正自凝思,却听“嘎”地一声,窗户无风自开,人影一晃,尤如一阵轻风般吹至床前。二人均未入睡,也都听得屋内有异,一齐睁眼,却见灯光下一把单刀疾向赵仲谋颈间砍到,赵仲谋听得劈空之声甚响,正欲闪避,心念方动,忽见身边清儿已一转身,俯身压在了自己身上,跟着双手抱住自己,身形再转,变成了自己压在了她身上,便在此时,钢刀劈空,砍在了床上。
赵仲谋惊诧之余,但觉娇躯柔软,幽香盈鼻,自己双目离她的俏目粉面只在一寸之间,不觉心神一荡。清儿抱着赵仲谋避过单刀,灯光下忽见一对俊如朗星的双眸怔怔地看着自己,心下不由得又羞又恼,重重地推开赵仲谋。赵仲谋急忙爬起身来,却见那单刀自上而下,又向自己右肩砍到,慌忙中只见那人身着黑衣,身形高大,至于容貌年岁,却也不及细看。赵仲谋身形欲闪,忽听耳畔劲风作响,似有一粒暗器发出,只听那黑衣人“啊”地一声轻叫,钢刀脱手,重重地摔在地上。清儿起身下得床来,伸手理了理适才闪避间弄乱的鬓发,向那黑衣人道:“跟我来。”言罢纵身从窗户中一跃而出。那黑衣人回头恨恨地瞪了赵仲谋一眼,也从窗户中纵身而出,跟随而去。
赵仲谋心中不悦,无故招来杀身之祸,定要看个究竟,当下施展轻身功夫,跟随二人而行。三人行不数里,便到得一处树林,赵仲谋见二人缓缓停步,当即在一颗大树后藏好身形。却听清儿向那黑衣人说道:“大师兄半夜三更为何惊我好梦啊?”黑衣人大声道:“师妹你一声不响地就走了,师娘他老人家急得不得了,命我四处打听寻找,总算运气不错,今晚在万盛客栈听人说起偎翠楼中以才定客的规矩,猜想或许是你,这才赶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是我那一直不把天下男人放在眼里的小师妹!”言语间愤怒不已。
趁着月光,赵仲谋这才看清楚那黑衣人的容貌,只见他四方脸,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身材比自己略矮。只听那黑衣人又道:“小师妹你身怀武功,旁人自是欺侮不到你,你身上随便摘件首饰,至少也能当个三四百两银子,为何沦落到要去青楼之中卖笑为生?”清儿不答,只道:“我自有用意,却不劳大师兄费心。”那黑衣人道:“我自是管不了你,可师娘命我找你回去,看在师娘的面上,你总该听我一回吧?”清儿冷冷地道:“我娘若是要我回去,自会来找我。”那黑衣人道:“好,那我这便去请师娘过来,看你到时候怎么说!”言罢转身欲行,忽又转头对清儿道:“小师妹,你执意不肯回去,难道是为了那小子么?哼,我瞧他也不太俊么。我带了师娘过来若是找不到你,就算那小子倒霉了,师娘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一口气非出在他身上不可!”说完嘿嘿一笑,转身离去。
赵仲谋见黑衣人离去,急忙赶回偎翠楼,才进房没多久,便见清儿也一闪进了房间。赵仲谋心想若论轻功,自己与她当在伯仲之间,但适才见她身手,在拳脚兵刃上,自己当能略占上风。清儿见赵仲谋对适才之事尤有余悸,坐在床沿,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禁暗暗好笑。当下关了窗户,便欲向赵仲谋解释适才之事,忽记起先前二人避刀之时,赵仲谋无端醒来,急道:“你……你怎么没睡着?”言语间,一张俏面不禁涨得通红。赵仲谋想起适才危急之时被她搂抱,脸上也不禁发热,说道:“我……我本来睡得好好的,忽然被人推得在床上转来转去,哪还有不醒的道理?适才形势凶险,幸亏姑娘救了我,多谢多谢。”
清儿脸色疑惑,对赵仲谋所言将信将疑,心道:“按理点中了睡穴就算再推也不会醒啊?”赵仲谋故意问道:“昨日在下在姑娘房里端坐,却忽然睡去,不知是偎翠楼美酒醉人之故呢,还是在下自己近日太过困乏了,以至于此。却不知缘何竟睡在了姑娘床上。”清儿脸上微微一红,含笑道:“昨日想是公子困了,又兼此间美酒醉人,公子因而睡去,是小女子服侍公子睡的。公子才高,可惜小女子却无缘侍奉,实在可惜。”赵仲谋心道:“你点了我睡穴,却来怪我自己,我且不点破,看你接下来如何演这场戏。”当下说道:“那可多谢姑娘了。”又问:“适才那黑衣人又为何要对在下不利,不知可是为了姑娘?”清儿心想:“适才情形你已看见,这个谎倒是不好说。”当下含糊说道:“适才那人冒犯公子确是为小女子之故,让公子受惊了,小女子敬公子一杯,权作陪罪吧。”说罢,提起桌上酒壶,筛满了酒,递到赵仲谋手中。赵仲谋一饮而尽,道:“适才之事既是有惊无险,姑娘也不必放在心上。”言罢,二人对望一眼,一时无语。
赵仲谋略作思索,说道:“在下见姑娘容貌秀丽,文才又非泛泛,年纪轻轻,为何流落于此偎翠楼中?”清儿略一思索,感叹道:“公子谬赞,小女子愧不敢当。只因父亲病故,无资安葬,小女子才不得已卖身葬父,以致沦落于此风尘之地。”心道:“不知我说得象不象,不过姐妹中确有几位是为此而被王妈妈买来的。”又想:“爹爹贪花好色,半年多不问家事,现在却要你做个无资自葬的穷汉,算是对他的一个小小惩戒吧。”赵仲谋心道:“你口中说是卖身葬父,神色间却殊无悲痛之意,这又骗得了谁?适才听你言语,知你在这儿来去自如,我又怎会受你之骗?”当下说道:“单是姑娘卖身葬父这份孝心,便足以令人敬佩,姑娘容貌才智皆在万人之上,若有意脱身此间风尘之地,在下愿为姑娘赎身,从此还姑娘一个自由之躯,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清儿闻言脸上一红,说道:“公子好意,小女子铭感于心,只是小女子自入偎翠楼以来,衣食花费甚巨,公子若要代为赎身,须费千两之资。再者,婢女小瑕与我情同姐妹,我也不忍与她分别……”心道:“这赵公子不知是什么来路,竟要替我赎身,我在这偎翠楼也呆不下去了,反正要走,顺便捉弄捉弄他也好,只不知他真是性情仁厚的志诚君子呢,还是年少风流的纨绔子弟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来?明日待应付了秦公子,弄个千余两银子来给王妈妈,我和小瑕这就走吧,顺便再戏弄戏弄这个赵公子。”赵仲谋道:“姑娘若是不愿与小瑕姑娘分开,在下自会与此间主人商量一并赎身。”清儿道:“公子厚恩,小女子无以为报,请受小女子一拜。”言罢,屈膝便跪。赵仲谋急忙伸手扶起,道:“不必多礼。”此时赵仲谋双手托在她玉腕之上,只觉她双手柔若无骨,那少女一仰头,赵仲谋便见一对艳如秋水的眸子,直看着自己,二人不由得顿感羞涩,飞霞满面,一起微微侧过了脸去。
赵仲谋见窗外天色已明,起身告辞道:“在下这就回去筹措银两,今日午后,便来替姑娘赎身,姑娘稍候,在下先行告辞了。”清儿道:“公子走好,恕小女子不远送了。”赵仲谋微微点头,转身离去。
赵仲谋到偎翠楼前付了帐,转身出门,一摸身边银两,邵传所赠之资,已所剩无几了,心想:“这赎小姐是一千两,丫鬟再算一千两,二千两银子该足够了吧?却到哪儿去找个为富不仁的财主去盗他一笔?”思虑间,信步出了胭脂巷。
赵仲谋行不多远,忽见前面十余丈外数十人围作一团,吵吵嚷嚷。走近一看,只见一人身穿茧绸长袍,身形肥胖,留一部短须,满面红光,一副骄横拔扈的模样,指着地上的一条死狗,向身前一个作农夫打扮的中年人说道:“我家小黑最是温顺,从不随便咬人,现在无端被你打死,你说该不该赔?”身边立时便有三四个作家丁打扮的人附和道:“该赔,该赔!”其余众人却不作声。那农夫辩道:“我好端端在这儿走路,这疯狗便上来咬人,我顺手拿锄头打了它几下,就把它打死了。你们看,现在我腿上还疼着呢!”说着卷起裤管,果见他两只小腿上鲜血淋漓,齿痕尤在。先前那胖者道:“我家小黑从不随便咬人的,定是你无端招惹了它,它才咬你的。要不然街上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咬你一个?再说,它咬你,你就不能咬还它么?……”此言一出,围观众人一阵哄笑,赵仲谋也不禁偷笑,心道:“这家伙还真够横得!”那胖者身边三四人高声喝道:“有什么好笑的?”众人不敢再笑,神情间却尤自掩饰不住笑意。
那胖者继续说道:“我家小黑咬了你几口,你就把它给打死了,这还有公理吗?想来若是我也咬你几口,你也要一锄把我打死了?”那农夫气昏了头,心道:“没想到竟还有这般不讲理的。”结结吧吧地言道:“我……我又不是狗,又怎能咬还它?你也不是,又怎会咬我?”但眼见他身边人多势众,围观众人又不敢出来主持公道,当下只得说道:“你若是一定要赔,那我把我家养的那条狗赔给你,总也不会比这条差吧。”那胖者冷笑道:“就你家养的狗还能好到哪儿去,看你这副穷相,还能养出好狗来?告诉你,我家的狗,吃的是上等的精肉,喝的是上等的花雕,……”言未毕,又有数人不禁哄笑,那胖者不理众人,说道:“你若要赔,便赔五两银子吧,你家的狗我可是不要的。”那农夫一听,顿时气炸了肺,怒道:“五两银子,十条狗都买来了!反正银子我是没有,狗倒是有一条,要不要随便你!”那胖者冷笑道:“好啊!你小子倒比老爷我还横,打死了我的狗还不肯赔钱,我今天要是治不了你,老子我就不姓董!来人哪,把他给我押起来,叫他家人拿了银子来赎人。”说罢,身旁四个家丁便欲上前动手。
赵仲谋眼见此人如此蛮横,不禁心中大怒,本就想插手治一治他,这时听他自报姓氏,心道:“怪不得这么蛮横,原来也是姓董的,小爷我可是专治姓董的!”当下走上前去,微笑道:“这位董爷说的不错,打死了人家的狗确是要赔钱的,又岂是胡乱找条癞狗所能搪塞的。”那胖者一听,居然有人附和自己,心中甚喜,忙对那农夫道:“你听,旁人也说你无理。”那农夫狠狠地瞪了赵仲谋一眼,大怒之下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赵仲谋又道:“不过这位大叔身边确是无钱,你逼他也是无用,这五两银子便由在下先行垫付吧。”说着从身边取出一锭五两的银子,放在那胖子手中。那胖子和那农夫连同围观众人都不禁向赵仲谋呆看许久,心道:“这小子莫非是个傻子,无端卷入这场是非之中,花个五两银子,旁人却未必领他的情。”那胖子迟疑片刻,伸手接过银子,笑着向那农夫道:“好,今日就看在小哥面子上,饶了你这回,你以后打狗时,记得看看主人!”言罢,与四名家丁转身离去。赵仲谋微笑着向那农夫挥挥手,示意他赶块离去,随即远远跟在五人身后。
尾随五人东行一二里,赵仲谋见前面楼阁纡连,好大一所庄院,料想必是那姓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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