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文书包网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7(第1页)

第二天,我很早就醒了,于是走上露台去看海。无数回忆涌上心头,像一层密密实实的帷幔,但这一次,并没有让我窒息。我想,所谓的家就是这样吧,人们曾在那里居住,所有的事都在那里发生。生活,我们的生活曾是如此幸运。祖父常从巴塞罗那带来成箱的水果;瑞美洗衣店会来取走脏衣服;佩比塔·德拉·卡略塔糕饼店把为我们特制的巨大蛋黄酥放在托盘里送过来;玛丽莎做的蔬菜冷汤;早餐永远都是烤面包和黄油;在阳台栏杆上晾晒的沙滩浴巾;不情不愿的午觉;为了去镇上而梳妆打扮;下午的冰淇淋和射击游戏。第一次喝醉、第一次恋爱、第一次夜不能寐。以及毒品,抽完后在丝绸般的海面上滑翔;客厅壁画中的人物好像都得到了生命,变成了魔鬼;在空无一人的广场上跟一个朋友跳舞直到天亮,还撞到树上;每一个彻夜无眠的夜晚,毫无顾忌地开怀大笑,永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激动,对于世界属于我们这件事深信不疑。然后我学会了交男朋友。交过很多男朋友。怀第一个孩子。带着孩子们一起来卡塔尔克斯。在这座到处都是棱角的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建筑里,孩子们总是磕得头破血流,和二十年前我弟弟每年夏天的遭遇一样。还有那些离别,你的晚年。从前,家里的门一直都是对全世界敞开的,我记得甚至晚上都不关门,那时却开始关上了,仿佛被一股无形的飓风推动着。当幸福一点一点流失,生活已不复如初。虽然每天的流程几乎没有变化:早餐、出海、午餐、午睡、牌局。看到曾经和我一起嬉戏的伙伴们带着孩子,你会用疲惫的目光注视。年轻时,即便筋疲力尽,也从不会流露出一丝倦意;后来的你,却长时间地盯着地面,有时候甚至都不抬起眼睛。还有玛丽莎的去世,以及玛丽莎的女儿埃莱娜的去世。数年以后,虽然并不是很情愿,我感到有义务来卡塔尔克斯跟你共度几天,但最终我还是什么都没做。看着这座房子跟你一起老去,我变得越来越孤单,最后,变成了你。然而,清晨玫瑰色和白色的光影交错、清澈的空气和波光粼粼的平静大海抹去了世界上所有的悲剧,并努力证明我们都是幸福的,我们拥有一切。如果不回首过往,几乎让人觉得生活刚刚开始,眼前的风景跟我二十岁时别无二致。我抬起目光望向你的房间。这座房子里最大最漂亮的房间,视线最好的房间。有时候,你就埋伏在楼梯上部,穿着那件破旧的夏日长裙——是帮佣的女孩们在小市场买的,你甚至都懒得自己去买或者去挑选,你深信优雅是一种精神上的东西,而不是美学问题——还有乱蓬蓬的灰色头发,你在那里,就像一个指挥军队的将领,对这一天的事情发号施令。而有时候,我们正在露台上安静地交谈,在吊床里晃悠,你会突然从房间出来插嘴,发表某些戏谑或不怀好意的看法。现在你的房间空着,也许我应该把基连和巴顿安置在那里,而我自己,甚至连门都不敢进。在别人醒来之前,我逃离了家,我需要一杯咖啡,而且想去趟墓地。村里到处都是来避暑的人,但是现在这个时刻还显得很平静,早起的人们出来买面包和报纸,在出海之前,或者在忙于招呼孩子们之前,计划着午饭吃什么。每天早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决定中午吃什么,以及给孩子们抹防晒霜。这个时间,街上几乎没有年轻人,我想他们还都在睡觉。我对青春最怀念的,是叉着腿呼呼大睡的样子。而现在我钻进被窝就好像钻进棺材一样。有时候,为了不面对这一切,我会胡乱蜷缩在沙发上入睡。得到性爱很容易,但是有人能整夜拥着你就是另一回事了。而且即便是这样,也无法保证一夜安眠。有些男人令人极不舒服。早晨炎热的微风使我身上的真丝衣服像米纸一样飘浮在皮肤上。做到无足轻重并且让一切都无足轻重,即使悲伤使一切都沉重如山。在从小就常常光顾的广场小亭子里,人们再次向我表达哀思,小心翼翼地,几乎有些难为情。我很感激他们没有惊天动地地表示难过以及同情,虽然爱着你但不表露出这种感情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情。在深深相爱的恋人之间存在一种闪闪发光的东西,仿佛他们正处于旋涡的中心,没有任何风能把他们吹走。我们只有在相爱又互相尊重的时候才最强大,然而这种经验是如此难以企及,至少对我来说,只有性爱那一刹那的火花能够替代——低密度的爱毫无用处,因为不存在这样的爱。散步时,我遇到了市长胡安,他穿着海军蓝的长短裤和一尘不染的白衬衫,肤色黝黑,永远都显得那么快乐。我们从小相识,当我写信给他说你希望能够安葬在这里时,他非常热心地帮了忙。他说没有问题,可以安排,并且安慰我,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我当时已经知道没有希望了,但是一样很感谢他的帮助和安慰。我觉得你埋骨的青山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之一。虽然我目前健康状况良好,而且只有四十岁,还可以直面死亡,但是不久的将来,我会买下你隔壁的墓地,在那里,我们甚至都不必起床就可以看到日出。胡安很帅,有教养而且魅力十足。也许对于一个政客来说,有点太过于风度翩翩了。每次碰见他,我都会怀疑他是否真是卡塔尔克斯市长。他每次都哈哈大笑。眉目传情的门道真是无止境。身边的朋友当上市长,这件事情让我觉得格格不入而不同寻常,仿佛全世界都应该跟我一起继续待在学校的操场上,跳着绳,看天上的云。我父亲曾说,当卡塔尔克斯市的市长应该是世界上最好的工作了,当然我没有亲耳听到他说这句话,是你向我转述的。我也不记得曾跟他一起来过卡塔尔克斯,在我们很小的时候,你们就分手了。关于他的很多事情都是你告诉我的。我还记得有一天,在你待过的倒数第二座公寓里,你因为行为恶劣被他们赶了出去。事实上,远远不止行为恶劣那么简单。帕金森病正在吞噬你的大脑,它仿佛一道堤坝遽然开裂,让你失去了非凡的头脑,一切不再可控,渐被洪水淹没。事实上,你已经病入膏肓,无法再继续住在这个专供老年人居住的豪华套间,虽然你愤怒而绝望地不肯接受——当然主要是愤怒——自欺欺人地认为事实不是这样的。我试图跟你对话,求你恢复理智,缴械投降,不要再拒绝我们的帮助,如果这真的是最后的大限,就让我们好好地度过,就像我们一直说的那样,最后的日子应该是有尊严、平静而祥和的。正如我的父亲,正如他在面对病痛和死亡时的冷静。人们曾经——你曾经——告诉我,在病重期间,有一天他在医院里说:“考虑到生活向来是一个浑蛋,我这一生算是很幸运了。”可是后来你却望着无边的黑暗,对我说:“你父亲的死不是这样的,不是你想象中那样。”

我没有勇气问你事实是什么,而你再也没有说什么,让那句令人痛彻心扉的话回响在我们之间,然后被永远定格。我不知道你是在清醒的瞬间说这句话的还是煳涂时刻的冲动。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了。我也不想知道,父亲究竟是满怀恐惧、大喊大叫着离开了这个世界,还是带着英雄般的壮烈溘然长逝。至少这种英雄气概帮助我——那个无知的小女孩——度过了那么多年。

我走进“水手餐厅”吃早饭。游客都坐在沙滩边上,而老顾客都坐在玻璃门旁边的桌子旁,那里不但最挡风,而且能对进出的人一目了然。我突然看见,其中一张常客桌旁,在你葬礼上出现的那个神秘男人坐在那里。我一下子就认出了他,大而有力的脑袋,活跃、灵敏而带点戏谑的目光,栗色的胡须,金黄的头发浓密而蜷曲,大鼻子,淹没在胡子中的厚嘴唇,细长却健硕的身躯。他正在看报纸,当感觉到有人靠近时抬起了目光。我不禁露出一丝微笑,跟他迅速交换了一下目光。无论如何,我不太想再次得到慰唁,也不想将我的悲伤和疲惫强加到一个陌生人身上。然而,我挺直了身体坐下,摘下太阳镜,把裙子稍稍往上拉了拉。我想我跟全世界绝大多数的女人,也许还跟教皇或者其他某个宗教领袖一样,怀着“爱是唯一能够拯救我们的东西”的疯狂想法。而男人们,以及某些聪明的女人,知道工作、野心、努力和好奇也能拯救我们。无论如何,我想没有人能够在缺乏一定剂量的爱和身体接触的条件下生活。当爱的剂量在某一水平以下,我们就腐烂了。性的妓女是必不可少的,而且还应该有“爱的妓女”。现实中没有“爱的妓女”只是因为爱是如此难以复制、难以假装,如此需要全情投入,如此长久而隐秘,同时也如此毁人。

“你在跟谁眉来眼去的?”索菲亚坐到我旁边,把她那巨大的草篮子放在椅子上。

“你怎么知道我在跟人眉来眼去?”

“你摆出了调情时特有的挺拔姿势和矫揉造作的神态,而且你内裤都快露出来啦。”

我笑了。

“才不是呢,而且这是件泳衣。”

“不,不,我觉得非常完美,”接着她转向服务生,他正托着一个装满了羊角面包和烤面包配黄油的托盘,“麻烦您给我来杯甘蔗酒,小杯的,”她用拇指和食指比画了一个小小的尺寸,“主要是我还没有完全醒酒。”

我斜着眼睛看着她。她是如此娇小,穿着百褶短裤、条纹上衣,戴着蝴蝶形眼镜。深色的齐肩长发永远整齐柔顺:她每天都会洗头、吹干、烫直,一丝不乱。肤色均匀黝黑。完美的唇形,上唇有一个小小的人中凹陷。善于表达的眼睛。纤瘦、健壮而匀称的身体。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在葬礼上有一个不认识的帅哥吗?”

“我记得啊。”

“他就在这儿。”

“你说什么?”她大惊小怪地四处张望,就像一个鸟类学家听说有一只已经绝种的鸟正飞过上空。接着她微笑着说,“我知道是谁了。玻璃门旁边那个男的。我是不是很了解你?”

我又笑了。

“你怎么猜出来的?”

“很容易啊。他身上具备所有你喜欢的元素:大鼻子,瘦而强壮的身体,懂得随遇而安的那种散漫的优雅和简洁。大脑袋。衬衫和陈旧褪色的草鞋。剪短的牛仔裤。毫不显山露水,没有任何外在的标记。既没有手链,也没有文身,没有帽子,没有昂贵的表。这就是你的菜。去跟他打个招呼吧。”

“你疯啦,开这种玩笑,我会羞死。也许他都不记得我了。葬礼那天,我的状态极差。”

“胡说!你漂亮极了,虽然表情是悲痛而沉思的,事实上,从那以后你就一直是这样的表情。”

“这叫沮丧!”我回答说,“我在想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葬礼上,是不是认识我母亲。”

“那就去问他啊!”

“不,不,无所谓了。改天吧。”

“你怎么知道还有下次?”

“总是有下次的啊。好吧,也不总是。但这个家伙肯定就住在这里。”

“好吧。胆小鬼。”

这时候,那个帅哥站了起来。索菲亚用胳膊肘撞了我一下,我们停止了说话,看着他。他朝出口走了几步,又停下,朝我们的方向看过来,用一个非常羞涩的表情向我们示意道别。索菲亚热烈地挥着手回应他,仿佛在挥别穿越大西洋的巨轮上的乘客。

“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抓紧,我可要下手了。”

“这样很好啊。”

这时候,基连打来电话告诉我他第二天到。索菲亚从未碰见过他,所以非常好奇。我无法想象这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在一起会是什么样。索菲亚入世、慷慨、宽容、诚实而透明,性格狂热而童真,激情四射又极度自恋;而基连则是我认识的最狡黠、最讽刺而不拘俗套的男人,原则坚定,绝对不能容忍任何傻事。索菲亚可以一大清早打电话来就为了告诉我,因为她正处于一个极富创造力的阶段,不停地涌现出新的灵感让她对上一季的时装进行修改和组合,因而熬了个通宵;而基连则永远都穿着他们学院学生设计的、用于期末出游时统一着装的旧衬衣。她娇小纤弱,像一个关节脆弱的瓷娃娃;而他,在我认识他的时候还像如今我们的儿子那么瘦,但现在已经长成了一个结实而生命力旺盛的男人。但他这个人一直都没有变:固执的内在总是会让人原形毕露,到最后我们还是最初的那个自己,美丽和青春只是一段时间内的伪装。在某些时刻,我开始能隐约想象出朋友们将来的面容,当然,孩子们可以忽略,对他们来说为时尚早,他们还沐浴着生命的光辉,并反射着这种光辉。我几乎不敢哪怕是远远地偷看一眼自己将来老去的容颜。而你的面容,妈妈,从病魔强加于你的面具后面消失了。我每天都努力想要再次看到它,穿过最后那几年的层层迷雾,找到你真实的、还没有变得坚如磐石的目光。这种努力就像在试图用锤子砸倒一堵墙。悲伤也是如此,仿佛薄薄的、脆弱的水晶层,逐渐在头顶上积聚,一点一点地将我们笼罩。我们就像童话故事里的豌豆,被埋在一千层床垫下,像一道原本明亮的光,却不得不微弱地闪烁。而且,就像故事里说的,只有真爱,才能为这种痛画上句号,而有时候即使是真爱也无能为力。时间会让一切慢慢淡去,正如现在对我们所做的那样,就像马戏团的驯兽人逐渐磨灭动物们野性的光芒。

修炼天下  阿德勒100句人生革命  重遇未知的自己  天帝  总有一天,你要一个人走  悍妃:家有霸王妻  愿所有美好如期而至  七仔的故事  树上的时光  紫罗兰与黄玫瑰  色诱洁癖男  我就要你好好的(MeBeforeYou)  今晚约的不是人  下堂夫  遇见心想事成的自己  荒漠孤魂  陪你一起睡不着  你有权以自己的方式长大  孤独的时候,不如吃茶去  穿越人海拥抱你  

热门小说推荐
天美地艳男人是山

天美地艳男人是山

从农村考入大学的庾明毕业后因为成了老厂长的乘龙快婿,后随老厂长进京,成为中央某部后备干部,并被下派到蓟原市任市长。然而,官运亨通的他因为妻子的奸情发生了婚变,蓟原市急欲接班当权的少壮派势力以为他没有了后台,便扯住其年轻恋爱时与恋人的越轨行为作文章,将其赶下台,多亏老省长爱惜人才,推荐其参加跨国合资公司总裁竞聘,才东山再起然而,仕途一旦顺风,官运一发不可收拾由于庾明联合地方政府开展棚户区改造工程受到了中央领导和老百姓的赞誉。在省代会上,他又被推举到了省长的重要岗位。一介平民跃升为省长...

鹿鼎风流记

鹿鼎风流记

少年附身韦小宝,和康熙做兄弟,唬弄皇帝有一手绝色美女尽收,色遍天下无敌手!睿智独立,诱惑惊艳的蓝色妖姬苏荃花中带刺刺中有花的火红玫瑰方怡温柔清新纯洁可人的水仙花沐剑屏空谷幽香,善解人意的解语花双儿倾国倾城,美丽绝伦的花中之王牡丹阿珂诱惑惊艳美艳毒辣的罂粟花建宁空灵纯洁娇艳精怪的山涧兰花曾柔...

师娘,借个火(师娘,别玩火)

师娘,借个火(师娘,别玩火)

师父死了,留下美艳师娘,一堆的人打主意,李福根要怎么才能保住师娘呢?...

神墓

神墓

神墓动画第二季,8月10日起每周六1000,优酷全网独播一个死去万载岁月的平凡青年从远古神墓中复活而出...

恶魔法则

恶魔法则

一个一无是处的,被认为是废物和白痴家伙,把灵魂卖给了恶魔,能换取到什么?美色?力量?财富?权力?  颠覆这世界的所有规则吧,让我们遵寻着恶魔的轨迹  ...

张三丰弟子现代生活录

张三丰弟子现代生活录

张湖畔,张三丰最出色的弟子,百年进入元婴期境界的修真奇才。他是张三丰飞升后张三丰所有仙器,灵药,甚至玄武大帝修炼仙境的唯一继承者,也是武当派最高者。在张三丰飞升后,奉师命下山修行。大学生,酒吧服务员,普通工人不同的身份,不同的生活,总是有丰富多彩的人生,不同的遭遇,动人的感情,总是让人沉醉不已。武林高手...

每日热搜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