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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伴随着说话声，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娃娃站到了柴房门口。妇人木讷，全凭着娃娃指挥，看上去说不出的怪异。

女人的眼睛从凌乱的头发中露出来，她发出一阵&ldo;咯咯咯&rdo;尖利的笑声。&ldo;女郎要救我？&rdo;

第一次，这个家里有人称呼阿生为&ldo;女郎&rdo;。

&ldo;不一定。我太小了，可能无法控制你。&rdo;阿生往刘氏面前丢了一块干豆饼。

刘氏没细看，狼吞虎咽地抓过来就吃，像是要做一个饱死鬼。

阿生又给她扔了第二块豆饼。

刘氏继续吃了，扭曲地趴在地上，混着肮脏的泥土往嘴里咽。吃得噎住了，咳了半天方才停下。&ldo;女郎有话就问吧。&rdo;她有着惊人的生命力，两块豆饼就让她的精气神有了明显的提升。

阿生扶着乳母的肩头，俯视地面上跟牲畜一般的女子。阿生明显也是在犹豫的，并没有她与缯氏说的那般坚定。

&ldo;违背规则，就是对现状不满了。那你理想的生活是什么样的？&rdo;

这个问题，她问过已经在这个事件中死去的男仆和婢女，也问过听着生命倒计时的秦氏。他们或是当她小孩子胡闹，或是无赖讨好，或是一味讨饶。刘氏这里，是最后一站。

昏暗的柴房里，响着&ldo;咚咚&rdo;的心跳声。

阿生被缯氏抱着从柴房出来，就看到站在小路前方的爷爷。曹腾将她从缯氏怀里接过来，轻轻抚摸她一脸严肃的小脑袋。

&ldo;子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她差点害了你母亲，你又为何要为她难过？&rdo;

阿生将头埋在祖父怀中：&ldo;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何为&lso;直&rso;？律法为直，心中道义为直。我以为刘氏罪不至死，不该因仇恨或厌恶加重对她的处罚。&rdo;

曹腾笑道：&ldo;你既然这么想，留她一命也不是大事。&rdo;

阿生拉着祖父的帽带，犹豫着说：&ldo;但我又怕她不知感恩，反过来害我。&rdo;

曹腾抱着阿生缓缓向外走，厨房里冒起炊烟，无风的空气里飘来小米粥和肉的香味。

&ldo;如意啊，如意啊，即便是到了祖父这个年纪，也不能保证凡事做到十全十美。我因是宦官，自发迹起便被士人以子虚乌有的罪名攻讦，但我还替他们中的一些人在皇帝身边说好话。你知道为什么吗？&rdo;

阿生挠挠脸颊，祖父愿意跟她说朝堂上的事情，是对她一直以来&ldo;神童&rdo;表现的认可，她得抓住这个机会。&ldo;因为，以直报怨？祖父既然说他们好话，自然他们真的有好的地方。&rdo;

&ldo;名声这东西，虚幻得很，又重要得很。正直一辈子，名声自然有了。你能想到&lso;以直报怨&rso;，祖父很高兴。&rdo;

阿生抱着爷爷的脖子。&ldo;我懂了。祖父说士人好话，他们可能领情，也可能不领情，甚至将来祖父还可能继续为士人所害。但从利益上说，既然想要名声，就得冒风险；从道义上说，既然做了正直的人，就该一直做下去。

&ldo;放到眼下这件事也是一样的道理。我既然想要刘氏养蛇的技艺，就得冒风险；我既然心中认定她罪不至死，就不该瞻前顾后。&rdo;

曹腾长叹一声。

家中有神童，是一个甜蜜的负担。

第8章过新年

汉历的春节，踩着严冬的脚步，终于来到人间。

严格来说，&ldo;春节&rdo;这个称呼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灶神被认为是祝融的分身，是远古流传下来的冷门神仙，也不是曹家祭祀的对象。中原佛教尚未成型的年代，腊八粥更是无从谈起。

只有&ldo;元日&rdo;是早就存在的概念。旧的一年结束，新的一年开始。

正月初一，皇帝在宫殿里举办朝会，然后就放假了。一直到皇帝去城外一个叫&ldo;明堂&rdo;的地方祭天祭地祭各路牛鬼蛇神之前，官员们可以回家跟父母妻子过年，朋友间互相串门，吃吃喝喝。

最重要的是，祭祀自家的祖先。

这在曹家是一件比较尴尬的事情。曹腾的父亲和大哥早亡，家里穷的时候揭不开锅，也就没法管祭祖的事情。等到曹腾在宫里发达了，提携了二哥、三哥成了一方富豪，三兄弟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太爷爷叫什么。

爷爷奶奶的名字还是从同村的老人那里听来的，不知道准不准确。

也就是说，跟别人家动不动就始于春秋战国的光辉家史相比，费亭侯府最多只能往上追两代：曹腾的父亲、曹腾的祖父（存疑）。再往上就不可考了。彻彻底底的暴发户。

祖宗再寒酸，也得祭祖。

线香烛火是没有的。猪、牛、羊，所谓太牢，只有皇帝能用，官员敢用就全家凉凉了。所以，曹家祭祖，用的是五谷、鸡、鱼和狗。在正堂设一张供桌，放上贡品，大开正门让鬼魂进来。家中的男主人依次对着虚空行大礼，诵读祝祷词，然后将写有祝词的绢帛在铜盆中烧掉，假装祖先的灵魂能够听到这些话。

曹家人口简单。最先的是曹腾，然后是曹嵩，最后是双胞胎。

去年的这个时候，阿生和哥哥还在襁褓中懵懂，今年是第一次他们参加正月里的祭祖。跟别人家的幼儿让大人抱着，让父亲代读祝词不同，曹家的双胞胎好强又机智，行礼背词都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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