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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海（第1页）

&esp;&esp;萧宇桐死后，亚麻律觉得自己的生活回到正轨。

&esp;&esp;早上在闹鐘的招呼声中清醒，和白净如死灰的天花板照面，在希望昏沉的清醒中盥洗，走出房间。

&esp;&esp;在华夏师大读书，矫正了亚麻律的部份生活。

&esp;&esp;他不想给自己太大的负担，只选了三门课，有一门还是硕士班的课。大陆高校研究所有「导师」制度，导师就像是台湾所谓的指导教授，只是大陆的导师与学生接触的范围更广，更多的深入生活，甚至未来就业。

&esp;&esp;大陆的学生对导师十分尊敬，师生关係比起没有经歷文革，保留更多国学传统的台湾，反倒更贴近传统儒家对师生之礼的实践。这样的尊敬，也反应在课堂。

&esp;&esp;华夏师大教育科学院也派了一位导师给亚麻律，研究中国教育经典发展的王亮，是中国教育界知名学者，用大陆的说法，是所谓的「大牌教授」。在大学服务超过二十年，着作等身，所有要考教育研究所的大学生都得念他写的教科书。

&esp;&esp;王亮今年没有开设博班课程，亚麻律基于对导师的尊重，以及对大陆教育界如何詮释经典，深感兴趣，所以他毫不考虑选了王亮在硕士班开课的「中国近现代教育经典阅读」。

&esp;&esp;亚麻律记得秀华每天固定几次的skype讯息，亚麻律还是保持一样的冷淡。他搞不清楚这个小姑娘一直传讯息是什么意思，他觉得有点烦，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覆那些讯息。章秀华的讯息充满感情：

&esp;&esp;「学长最近过得好吗？我看气象，上海的空污指数不太好，学长要记得戴口罩。」、「我今天在走廊上看到黄达教授，问了学长的消息，教授说你过得很好，我很为你高兴。」、「学长，大陆十一长假，你有计画去哪里走走吗？如果学长很无聊的话，我可以去看你喔！」……

&esp;&esp;回覆充满感情的信息，比用微笑去省略所有的表情困难多了。亚麻律对章秀华一筹莫展，他知道学妹是一位好女孩，也知道自己不适合跟任何人交往。有的时候，他需要人陪，他会打给郑紫，跟郑紫出去，有时候做爱，有时候只是一起出外走走。每一次亚麻律都有付钱，这让他心底踏实。

&esp;&esp;从上礼拜开始，郑紫也会传简讯给他，问亚麻律「人在哪里？」、「在做什么？」。

&esp;&esp;郑紫性、爱分明，亚麻律跟她在一起很自在，不会有「又多了一位章秀华」的顾忌。

&esp;&esp;爱情，亚麻律是不敢想的。爱情不是想了就能懂的事情，爱情需要感受，但亚麻律既然感受不到，就无所谓懂，无所谓懂，就无所谓爱。

&esp;&esp;爱充满不得已，充满失控。亚麻律不会失控，就像在爱情中，我们有可能因为理解而分开，却因为不理解而在一起。

&esp;&esp;爱情中的离别有时候是不得已的，有时候是不得不的，像学生下课后要回家，那是不得不的。不得已，像一个人离开另一个人，那是因为有人让另一个人不开心了，因为某个人的鲁莽使另一个人走了。不得已的开始，不得已的结束。

&esp;&esp;有些关係不会结束，但过程是断断续续的。

&esp;&esp;亚麻律曾经试图谈恋爱，好去体会爱。但他每每被身边的人问成哑巴。

&esp;&esp;女人总是问他：「知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亚麻律的回答一概简化，简化到只有当下，只有短暂的时间段。有时他会引用两性书籍中的经典回覆，像是「我要的是一段稳定的爱，一段没有怀疑的感情，一个不需要想未来也没关係的恋人。」

&esp;&esp;爱的意义本身就隐含道别的意义，也就是「记得为什么离开」。

&esp;&esp;亚麻律觉得爱情在这部份是相当可笑的，有时我们说了很多，理论上别人应该可以懂我在说什么，实际上他可能一点也不懂，他懂的是部分。

&esp;&esp;有时我们聆听自我，懂的也只是自己的部分，有些自我我们看不到，或是不想承认像是杨德昌的电影「一一」，一个孩子拍别人的后脑勺，爸爸问他为什么拍后脑勺，他说因为人看不到自己的后脑勺。

&esp;&esp;跟人相处，成了知己，我想就是两个能互相看到对方后脑勺，也了解脑袋里想什么的人。

&esp;&esp;离开的时候，有些人转身就走，另一个人没有马上掉头，这时他可能会惊呼：「啊！原来对方的后脑勺长这个样子。」

&esp;&esp;这时候，彷彿我们会发现一些我们本来忽略的，也可能我们会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想想那是什么模样。

&esp;&esp;道别，可以有它的意义，只要我们使得它有意义。

&esp;&esp;太多事情亚麻律不习惯说，他知道或许应该多说一点。他很少谈家里的事，不像其他同样有一个完整家庭的人。

&esp;&esp;亚麻律跟家人因为理解的障碍而疏远，他住在家里，家人也待他不薄，但他感受不到什么叫家人。他偶尔会跟身边的人谈到高中生涯，当其他人面对高考努力奋斗。他不喜欢读书，跟同学没话说，他不讨厌他们，只是不喜欢跟他们一样，一直读书，心中想着大学什么的。于是亚麻律经常不上课，在老家那座山上，离开学校自己一个人在后山漫步。

&esp;&esp;孤独的亚麻律没有什么朋友。孤独中，亚麻律有时觉得孤独给他力量，有时什么也感受不到。他有很多时间做自己，但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什么都能做，但什么都做不好。

&esp;&esp;一个人在一座大山漫步，亚麻律自己跟自己廝混，试着寻找有意义的游荡。

&esp;&esp;人生在世，有些人能带给我们很多，有些人非但不能，还从你身上取走好多东西。最重要的，亚麻律不会刻意要跟一个人要什么。

&esp;&esp;在爱情中，亚麻律习惯用的结语是「抱歉。」

&esp;&esp;亚麻律经常想着自己是一隻刺蝟，而且品种还不可爱。他有些时候在某个人身上看到一些刺蝟的影子，但没有人跟他一样。更何况，他真的不希望别人成为刺蝟，因为成为刺蝟会变得很难跟其他人拥抱，看起来很强悍，却可能刺伤别人和自己。

&esp;&esp;亚麻律觉得自己的生活回到正轨，亦即回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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