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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第1页）

他走到客厅里去，只见几位私人秘书垂手站在那里，慕容沣坐在沙发上，虽然看不出什么怒容来，朱举纶却知道已经发过一顿脾气了。汪子京欠身向前，正在向慕容沣低声说什么，只听慕容沣高声道：&ldo;冻死他们才好，全都是无用的饭桶！&rdo;汪子京碰了这样一个钉子，一抬头看到朱举纶进来，忙满脸堆笑，说：&ldo;朱先生来了。&rdo;

慕容沣见到朱举纶，面无表qíng欠了欠身，算是打过招呼。朱举纶倒是拱了拱手：&ldo;六少好。&rdo;他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说：&ldo;程家的专列明天就该到了，帅府里虽然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但许多事我等不敢做主，还要请六少示下。&rdo;

慕容沣本来就不耐烦，说：&ldo;婚礼的事你们安排就好了，难不成还要我去cao心不成？&rdo;朱举纶道：&ldo;婚姻乃人生大事，六少的婚事，更是非同小可，恕朱某未便专擅。&rdo;顿了一顿，说：&ldo;当日大帅一病，立刻就不能说话，连一句后事都未曾jiāo代，朱某在chuáng前侍疾，大帅只狠命地盯着我，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才举手伸出拇指与小指。所以在大帅灵前，朱某就曾对六少说，某虽不才，但绝不敢辜负大帅临终所托。大帅一生的抱负，六少是最清楚不过的。六少自主事以来，决断有为，想必大帅泉下有知，亦感宽慰。到了今日如何反而为了一介女子，危及大事？&rdo;

慕容沣默不做声，朱举纶又说：&ldo;尹小姐怀有身孕，所以六少才如此qíng急，此乃人之常qíng，我等自然可以体谅。但不知六少是否想过，如果程家知道六少为了尹小姐大动gān戈，会作何反应？程小姐既然要求六少登报声明与尹小姐脱离gān系，摆明了并无容人的雅量。所以朱某觉得，六少不必声张，一切由朱某去安排，保管能够将尹小姐寻回来。可是有一条，望六少能答应我‐‐尹小姐回来之后，请六少送她去罗阳暂住一段日子，等孩子出生之后，再接她回来。&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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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chuáng头吵架chuáng尾和（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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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沣心中突突乱跳，说：&ldo;她xg子刚烈，我只怕她想不开……&rdo;他自从怒火渐息，便忧虑如狂，此刻脱口说了出来，那朱举纶到底是外人，所以他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朱举纶是何样的人才，立刻接口道：&ldo;凭她如何刚烈，也不过是个女人，六少的骨ròu，也是她的骨ròu，母子自有天xg，六少请放心，她决不忍心做出伤天害理的事qíng来。&rdo;

朱举纶便以婚期临近，保证婚礼期间承州治安为理由，将承州驻防的治安官陆次云叫了来，命令他封锁水陆jiāo通，彻查城中的大小饭店、旅馆。陆次云本是慕容宸的亲信出身，与朱举纶是老相与了。听了朱举纶的一番叮嘱，迟疑着说道：&ldo;封锁搜查都不难办，可是眼下城门已经开了几个小时了，火车也有好几列发了车，只怕来不及了。&rdo;朱举纶道：&ldo;大隐隐于朝，尹小姐素来是个聪明人，未必此时就急着出城。我已经叫人给诸省的治安长官拍发密电，你这里先安排下去，以免有失。&rdo;陆次云连声答应，立刻就去办理。

朱举纶返身回来时，因为沈家平被停职，副队长舒东绪正向慕容沣报告：&ldo;严世昌承认是他开后门放尹小姐走的，说都是他一时糊涂，请六少饶过其他人。&rdo;

慕容沣冷冷地说：&ldo;一个都不饶，全打发去松北驻防。&rdo;松北在最北端的边境线上，最是寒苦。舒东绪问：&ldo;那严世昌呢？&rdo;慕容沣怒道：&ldo;这种目无军法胆大包天的东西，还留着做什么？&rdo;朱举纶在旁边听着，就说：&ldo;这大年下，又正办喜事，六少饶他一命吧。&rdo;慕容沣心qíng烦乱：&ldo;那就关到扈子口去。&rdo;

朱举纶还有公事先回大帅府去，在车上已见沿途开始设立关卡，街市之间加派了警察与巡逻，好在战时气氛紧张，城中居民司空见惯，丝毫不以为奇。只是治安队素来不比承军的嫡系，在地方上横行霸道惯了，难免滋扰得ji飞狗跳。一直到了腊月二十七，已经是婚礼的吉期。因为要维持地方治安，连同卫戍近侍也全部派了出来。程允之与程信之送了妹妹乘专列北上，两天前就到了承州，包下了整个圣堡饭店。所以到了婚礼这天，从新人住的圣堡饭店，一路岗哨放到大帅府去，名副其实的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正街上早就肃清了行人，看热闹的人，都被赶到斜街窄巷去，个个引颈张望。

陆次云一早忙出了满头大汗，安排各处的保安事宜，吉时是早晨九点，慕容沣亲自将程谨之迎进帅府，鞭pào声四面轰响，比雷声都要惊天动地，连门口军乐队的奏乐都全压了下去。门口的汽车，一溜停到了三条街之外。那一种繁华热闹，不仅街旁的老百姓瞠目结舌，连承军中的将领，也觉得富贵到了极致。等到下午三四点钟的光景，陆次云连声音都说得嘶哑了，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忽然一名副官过来报告：&ldo;陆司令，有人报告说，治安队在城南一间小旅馆里查获一个人，行迹十分可疑，冒充是刘府家眷。&rdo;陆次云正忙得没有办法，兼之听说是只是冒充刘府家眷，不以为意：&ldo;你去处理，统统先关押起来，等过两天再审。&rdo;那副官答应一声，转头就去告诉手下：&ldo;将那女人先关起来。&rdo;陆次云忽然又叫住他：&ldo;慢着，那女人多大年纪，长什么样子？&rdo;那副官道：&ldo;听说大概有二十来岁。&rdo;陆次云正待说话，那边又有人报告说最近的街口处看热闹的人太多，拥挤得岗哨难以维持。他着急怕出事，要立刻出去查看，百忙中回头对那副官说：&ldo;先关起来再说。&rdo;

静琬昏昏沉沉的，像是小时候发着高热，睡在chuáng上，母亲叫人去煎药了，四周都是柔软的黑，独独剩了她一个，帐顶是黑dòngdòng的，那些绣花挨挨挤挤，一直挤到眼前，簇拥得叫人透不过气来。没有人在，惶然得想要大哭。她定一定神，天花板是拿旧报纸糊的，一大摊一大摊漏雨的huáng色污渍。身上冷一阵热一阵，她本能地缩成一团蜷在那里。板结的被子搭在身上，一点温度也没有。

几日来她一直投宿在小旅馆里，除了火炕，屋子里只生着一只炉子，炉上的大铜壶里水烧开了，哧哧地腾起淡白的蒸汽，她挣扎着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开水想暖一暖手，外面一阵接一阵的鞭pào声，噼噼啪啪地此起彼伏，比大年夜还要热闹。茶房替她端着煎好的药进来，本来是个快嘴的伙计，刚去瞧了热闹，更是憋不住话：&ldo;哎呀，你没眼福，今天六少结婚，满街的人和车，那跟着花车护送的，足足有几十部汽车，看不到头也望不见尾。我在这承州城里，从来没见过这么齐整的车队，走了半天也没看到走完，真是好大的排场。&rdo;她的手止不住地发颤，大颗的冷汗沁出来，出走那晚风雪jiāo加，受了风寒之后，她一直发着高烧，最后还是茶房替她请了位中医郎中来。几副药吃下去，烧并没有退，每天身上总是滚烫的，嘴上因为发热而起了皮，皮肤煎灼一样地痛，似要一寸一寸地gui裂开来。

她一口气将药喝下去，那一种苦，直苦到五脏六腑全都要渗透，存在胃里只是难受，不到一个钟头，到底搜肠刮肚全都吐了出来。正在难过的时候，只听前面一阵喧哗，紧接着听见茶房嚷：&ldo;查房了，查房了。&rdo;

她心中一紧，四五个治安队的士兵已经一拥而入，闯到天井里来了。她平常所见的承军中人，大都是些高级将领，除了偶露出些霸气，在她面前，总是以礼相待，除此之外所见皆是卫戍近侍。而这几个人，虽穿着治安队的制服，却是一脸的匪气，挎着枪斜睨着眼睛，只在众房客中瞄来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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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团锦簇中的喜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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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知道不好，于是先将一把零钱握在手里，待得一名士兵走过来，便塞到他手里去，堆出一脸的笑：&ldo;大哥，麻烦多关照些。&rdo;那人接了钱在手里，轻轻一掂，倒没有说什么。旁边一个老兵侉子，却眉开眼笑：&ldo;大姑娘嘴头真甜，跟抹了蜜似的，再叫一声哥哥我听听。&rdo;一边说，一边就凑上前来。静琬心中慌乱，只见他满口的牙叫大烟熏得漆黑，那腥臭的口气直扑到脸上，心中一阵恶心，忍不住就要作呕。可是她一整天功夫只吃了半碗面条，刚才又全吐了出来，弯着腰只呕出些清水。那人伸手就来拉扯：&ldo;大姑娘怎么啦？难不成病了？哥哥我给你瞧一瞧，包管你的病就好了。&rdo;静琬病中无力，哪里挣得脱去，她何曾受过这样的折ru，只觉得气怒jiāo加，又羞又忿，直yù要晕过去。另几个人见同袍毛手毛脚占她便宜，只是笑嘻嘻在旁边起哄：&ldo;大姑娘笑一个，别绷着脸啊。&rdo;

静琬又气又急，见他一只手竟向自己胸口摸来，qíng急之下未及多想，本能将手一扬挡过去，不想那老兵侉子一步正凑上来，未曾提防，只听&ldo;啪&rdo;一声，竟被她扇了重重一记耳光。承军军纪虽严，可是那些老兵侉子作威作福惯了，哪料到这样一个弱女子竟敢出手反抗。那三四个人都是一怔，被她打的那人更是恼羞成怒，一脚就踹过来：&ldo;他妈的找死。&rdo;

静琬躲闪不及，被他一脚正踹在小腹上，&ldo;啊&rdo;了一声，只觉得剧痛难耐，如万箭相攒，整个人一下子往后跌去，紧紧抓着门扇方未倒下，剧痛一波波袭来，两眼望去只是白花花一片。那几个人笑着bi近前来，她额上只有涔涔的冷汗，咬一咬牙：&ldo;我是刘师长的亲戚。&rdo;

那老兵侉子怔了一怔，嗤笑一声：&ldo;扯你娘的蛋！你是刘师长的亲戚，我还是刘师长他亲大爷呢！&rdo;另几个只是哈哈大笑。静琬痛得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一手按在小腹上，另一只手紧紧抓着门扇。她明知如果拿出特别通行证来，只怕自己的行踪就会被人知道。可是眼下qíng势紧迫，只得挣扎着喘了一口气，取出那张短笺，拿发抖的手指递过去。

那人并不识字，随手递给同伴：&ldo;老李，你念念。&rdo;那老李接在手里念道：&ldo;兹有刘府女眷一名，特批准通行，各关卡一律予以放行……&rdo;目光所及，已经扫见后面钤着朱红一枚小章，正是&ldo;沛林&rdo;两个篆字。那老李因为粗通文墨，原本曾在营部当差，军中凡是秘密的文书往来，慕容沣总在其后钤私印，所以他识得这印章，吓得一大跳，本能&ldo;啪&rdo;一声立正，举手行了个礼。

静琬痛得满头大汗，只觉得一波波地天旋地转，靠在那里，微微喘着气，可是每一次呼吸，几乎都要牵出腹中的阵痛。那几个人面面相觑，互相看了两眼，不晓得该如何收场。她几yù要哭出来：&ldo;给我滚。&rdo;那几个人如蒙大赦，逃也般退出去了。旅馆里的其他客人，都像瞧着怪物一样瞧着她，还是茶房胆子大，上来搀了她一把。她走回屋子里去，牙齿已经将嘴唇深深咬了一个印子，她全身的重量几乎都要压在那茶房的手臂上，那茶房见她身体不住发抖，只怕出事，心里也十分害怕。她抽了一张钞票给那茶房，说：&ldo;这钱是房钱，劳驾你给我找一部洋车来，余下的你收着。&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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