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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ldo;蠢物,那果子有毒,如何吃得?&rdo;

只见一白衣童子坐在枝杈之上,随着山风晃荡。

&ldo;是你!&rdo;沈秋暝又惊又怒,面前之人可不是甫上山时把他吓得魂飞魄散的那个鬼影?

林知非不知他们有何过节,亲热道,&ldo;知妄师弟,这是今日刚入门的小师弟,师傅让我带来给你看看。&rdo;

&ldo;给我看看?&rdo;张知妄至多也就十岁,口气倒是不小,&ldo;看来这师弟还是个稀罕物,人人都得看上两眼。&rdo;

若是换了别人,不是气急败坏就是手足无措,偏偏在他面前的是沈秋暝,怎么说也是人小鬼大,余杭一霸。沈秋暝收拾好心情,对着张知妄甜甜一笑,&ldo;沈秋暝见过师兄,日后同在一门,还请师兄多多提点。&rdo;

张知妄从树上跃下,身形灵动,小小年纪轻功的底子已经很不错,他在沈秋暝面前立定,淡淡道,&ldo;我长居此处,师弟若是有心,常来便是。&rdo;

沈秋暝舔舔嘴唇,笑靥更是明艳,&ldo;那我改日再来寻师兄。&rdo;

回去的路上,沈秋暝并未向林知非打探太多张知妄的事情,免得给人搬弄是非之嫌。他乖乖跟着林知非去饭堂用饭,然后再乖乖地回到厢房。

当沈秋暝倒在床上回想这多灾多难、饥寒交迫、倒霉至极的一日时,一个怯怯的声音传来,&ldo;沈师叔?&rdo;

沈秋暝抬眼一看,顿时就乐了,说话的是个浑身泥淖的青衣小童,脸上黑不溜秋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

&ldo;你是裴师侄?&rdo;

裴钦宴叹气:&ldo;是啊,沈师叔你也是俗家弟子?&rdo;一边说,他一边用毛巾抹了把脸。

&ldo;嗯,沈秋暝。&rdo;

裴钦宴显然愣了愣,&ldo;余杭沈家?&rdo;

沈秋暝挑眉:&ldo;如何?&rdo;

&ldo;你也是被你爹逼来的?&rdo;

此话一出,沈秋暝立时引其为知己,原来裴钦宴出自士族八姓之一的闻喜裴家,因是庶出,母子常被正妻欺压。裴钦宴自幼羸弱,在家学中亦常被其他子弟欺负,偶尔一次还手,得罪了族叔。其父苦于家宅不宁,便干脆将裴钦宴赶出家门,送入鹤鸣,眼不见为净。

第4章天地浮萍云聚散

两人彻谈一夜,少年人本就天真无邪,也不会藏那许多心眼,于是不过几个时辰,沈秋暝从裴钦宴那儿打探到不少河东士族与鹤鸣派的秘事。

&ldo;唉,朝廷之事我族叔从不和我爹他们这几房商量,就算我爹知道也不会告诉我这个庶子啊。不过我心里清楚,家里虽然还号称钟鸣鼎食,可这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rdo;裴钦宴小大人般皱着眉头,&ldo;太祖曾为公主向王谢两家提亲,当时士族自命南渡之后,哪里肯与蛮夷通婚?&rdo;

&ldo;皇家不是蛮夷……&rdo;沈秋暝忍不住打断他,&ldo;只是和鲜卑牵扯不清而已。&rdo;

裴钦宴哂了一声,&ldo;我爷爷可不是那么说的,他说这皇族发自陇右,根本就不是华夏正朔。可你听说没,元祐那场兵变正好也在颍川打了一场,啧啧,你是没见过,万里无人烟,千里尽饿殍,颍川赵家立时就不行了。&rdo;

沈秋暝心生庆幸,江南锦绣之地,自古兵戈战伐都少于中原,不然哪里有沈家几代安逸?

&ldo;然后呢?&rdo;

裴钦宴摆手:&ldo;赵家这次看来是元气大伤,面子里子都不要了,为图复兴,前几年把长房嫡女送入宫去,这皇家也是记仇,就封了个美人。不过赵小姐那肚子争气,生了个皇子,这不,又把弟弟弄进宫去伴读。河东其他士族都不和他们家来往了,觉得有辱气节。&rdo;

&ldo;未免古板,&rdo;沈秋暝笑道,&ldo;再久远的士族,始祖也不过是平民百姓,谁又比谁门第高去哪里?&rdo;

裴钦宴连连称是,&ldo;师叔高见,我也觉得那套如今行不通,考那种风骨气节难道能吃饱喝足么?但大丈夫行于世,要的是什么,为的是什么,我还没想清楚。&rdo;

沈秋暝不禁把蒲团往前挪了挪,挨得近了些,&ldo;看得出钦宴你也是个豁达之人,虽然论辈分我是你师叔,但私底下咱们就不讲究了,你看这样如何,人前你给我几分薄面,人后咱们就兄弟相称?&rdo;

裴钦宴有些犹豫,&ldo;可这门规……&rdo;

&ldo;门规?&rdo;沈秋暝坏笑,&ldo;诶,钦宴,我问你,你想下山么?&rdo;

裴钦宴抿唇,天人斗争中。

&ldo;你想吃肉么?&rdo;

这回裴钦宴不再犹豫了,直接起身作揖,&ldo;沈兄。&rdo;

无奈张知妄此人实在过于乖僻,连同为掌门高徒的林知非都与其不甚稔熟,低了一个辈分的裴钦宴又能知道什么?无奈之下,沈秋暝也只好按下心思,与裴钦宴继续称兄道弟起来。

第二日两人正准备起身去饭堂用膳,却见沈迆背着包袱,在山道上等候。沈秋暝霎时便有些怅然,这个族叔虽常对他恶言恶语,可关怀之意却是溢于言表的,过去三个月两人一道赶路算是相依为命,到了别离时候,不免有些难舍。

沈迆叹息道,&ldo;把你送来又承蒙掌门收留,我也算是功德圆满,可以回去向你爹交差了。循规蹈矩一类说辞今日也便免了,你……&rdo;

沈秋暝点头,&ldo;我会听师傅的话,练好功夫早日回家的。&rdo;说完忍不住眼眶发热,险险就要落下泪来。

沈迆亦有些动容,蹲下摸摸他的头,轻声道,&ldo;人啊,在这世上就如浮萍般有聚有散。可你要记住,无论你将来去了哪里,根总是在家里。无论惹了多大的祸端,难以收拾的时候,记得回家,还有十五叔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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