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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第1页）

淮郡的夜市一点也不逊色于京城，木楼亭阁依水而立，漫天星光被船桨揉碎在粼粼水波中，六棱雪花似的的菱角花铺满河道两边。行驶过的梭子船头兜满了新鲜的活鱼，时有妇人在岸边叫买，船家便将摇着木楫摆过去。

岑睿从来过这样一座水城，东张西望，眼睛忙不过来。傅诤看着她伸头探脑的模样，仿佛又看见了当年那个跳脱张扬的岑睿，眸眼微沉。他知道曾经的岑睿在他的亲手调教下再也回不来了，也知道岑睿失去了许多、放弃了许多。然而让他为之感喟与欣幸的是，经历过这么多的坎坷波折，她眼底的热忱与希望从未磨灭过。这样便足够了，她的悔恨、遗憾与伤痛，他会用余下的所有光阴来一点点的填补圆满。

岑睿没注意到傅诤复杂的神情，蹲在岸上观摩了会，也叫住了条梭子船：&ldo;船家，买鱼!&rdo;头也不回，手往后一摊，理直气壮道：&ldo;诺，拿银子来!&rdo;

&ldo;……&rdo;傅大人非常庆幸这趟出门他带上了荷包，因为岑睿显然被淮郡夜市的繁华勾起了浓浓的购物欲望……

&ldo;看样子我要考虑重回首辅之位去了。&rdo;傅诤望着岑睿塞进他手里的大包小包摇头叹息。

&ldo;你怎么突然又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了?&rdo;岑睿往嘴里塞了个米花糖，腮帮子鼓成圆滚滚的两团。

傅诤板着张严肃的脸，细致地与她算道：&ldo;首辅比太傅一个月要多上五十贯薪俸，夫人这么会花钱，不多赚点怎么养家?还有，&rdo;他对她话里的某个刺耳的字眼较起了真：&ldo;什么叫老，嗯?&rdo;到了一定年龄，他不得不在意这个字啊。

岑睿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抹着湿润的眼角，傅诤千年难遇地与她说玩笑话的用意她哪能猜不到呢?他想让她安心，明白这时局并非差到无可挽救的地步。

&ldo;你不老……&rdo;岑睿挽起他胳膊，扬起尾音：&ldo;你只是是小心眼。我们回去吧。&rdo;

傅诤唇角微微扬起，又想起他们来夜市的目的：&ldo;不吃了?&rdo;

岑睿提起手里的鱼晃了一晃：&ldo;回去做着吃。&rdo;

淮郡某处不起眼的民宅里，魏老爷子磕完瓜子，正想着要不要让魏如魏果去把傅诤找回来。笑话!找人的人自己也失踪，这恭国江山要完蛋了?

&ldo;哟，回来了?&rdo;门一响，魏老爷子背着手吭哧吭哧地小跑过去，把骂魏长烟的架势拿了出来：&ldo;你个兔崽子，让你老师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替你操心，好意思?&rdo;

&ldo;好意思。&rdo;傅诤无耻地回答，转身给岑睿让开路，一边习惯性地教训了句：&ldo;想着吃晚饭还买这么多零嘴!&rdo;

岑睿犟嘴道：&ldo;那是当夜宵吃的!&rdo;

&ldo;夜宵也不能吃甜的!傅诤看出岑睿头顶迅速升起的怨气，放软语调：&ldo;对牙齿不好。&rdo;当着魏老爷子的面，他不好再摸摸她的脑袋安抚下。

魏老爷子傻乎乎地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地斗了几个回合，突然拧了下大腿，从梦里醒过来般，哎呦叫了声，扑过去老泪直下：&ldo;我的好徒孙!呸呸呸，我的好陛下……您可总算安然无恙地脱险了。老臣啊，老臣……&rdo;

&ldo;让一让路。&rdo;傅诤面无表情地把魏老爷子从岑睿身上&ldo;拖&rdo;开，向岑睿抬抬下巴：&ldo;我把东西提到厨房去，你先稍作休息。&rdo;

岑睿大难不死，看到魏老爷子还是很亲切很温暖，但碍着傅诤冰封千里的脸色，讪讪与魏老说了两句，小尾巴一夹乖乖去了。

魏如与岑睿失散后，一直深深陷入自责与恐惧中。嘤嘤嘤，公子要是知道他把陛下丢了，会不会一怒之下也把他丢进吴江里喂鱼啊，嘤嘤嘤!来喜在墙角抱成一团，幽怨地看着魏如，他这是在不断提醒作为直接把陛下弄丢的罪魁祸首应该自尽谢罪么?

所以岑睿一出现，两人木了木，热泪盈眶地簇拥过去：&ldo;陛下!&rdo;你个魏家小狗腿给我死开啦，陛下是我的!

&ldo;我说你，你和小徒孙说话也不太客气了点吧?&rdo;魏老爷子在厨房里看着傅诤卷高袖子宰鱼、腌鱼，变戏法似的从袖里摸出把小梳子一根根梳着他的白须：&ldo;小徒孙是一国之君，你是他的老师也是他的臣子。老夫记得你不是最重礼仪纲常的嘛，和小徒孙开口闭口就是你你你、我我我我，也不怕被御史台抓住把柄下大狱。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不会现在还让老夫重新教你一遍吧。&rdo;

傅诤用调料把鱼码好味，又拖出案台下的炭炉，吹燃火炭。才又转回灶台边，揉起了个面团，喉咙里漫不经心哼了声。

&ldo;你在听老子说话没有!&rdo;魏老爷子丢下小镜子，跳起来蹦到傅诤面前，手叉腰指着傅诤鼻尖：&ldo;老子瞎了眼，当年提拔了你个死木头!官不给老子好好当，眼看要入门下省了，丢下官位跑到个鸟不拉屎的郡城当通判。亏我在先帝跟前说尽了你和你老子的好话，把你调回了京城，好嘛!敢和皇帝闹别扭，被丢到偏都自生自灭去了。待了三年待不住了吧，居然还有脸自个儿屁颠屁颠地跑回来!&rdo;

&ldo;我爹?&rdo;傅诤揉面的手一顿反问，发现魏老爷子仍有继续往下骂的趋势，四两拨千斤转开话题：&ldo;学生在想，南疆那边战事该了结了，也好早日回京城去。&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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