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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食魂蜈（第1页）

“小心！”月白叫醒被惊吓的失了魂的人们，将收起的刀刃重新握紧，走向那可怕的阴影，然后步伐渐渐变快。此刻的月白，不得不将被这个上午一遍遍敲碎的心重新聚拢起来，让它加速跳动。

那怪物在她眼中清晰起来，是她只在小窝遥远的见过一次但却从未练习斩杀的怪物，那模样只要见过一次就足够让人印象深刻—黑如影的颜色，足有十米高的身形，两条粗壮的腿如交错缠绕的树干却有蠕动的起伏，胸前是一张占了半个身体高的十字口，双臂细长直垂到地面，而每条臂上都像长满枝杈一样，全是形如人手一样的分支，而它的身体之上，是一个像是从那身体中长出来的人的上半身，摇晃着像是已经死去又像依旧有着生命---那一刻她有一些怕了。但是她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像每一次迎接新敌人那样冲上去。

月白先是矫健的躲过那怪物的第一次攻击，接着从它的双腿间滑过，一刀划在它的腿上，然后跳起，一个旋转一刀劈在它的背上。它又从胸前的大口发出刺耳的尖叫，但身体却岿然不动，唯独那长在本应是头部的半个身体突然绷直。而月白刚在它身体上造成的伤口，竟像一坨烂肉慢慢黏合在一起。

“砍它的头！”跑过来支援月白的战士康左注意到了那突然绷直的身体，指着那里喊。康左是常年处于安乐状态的乐园里极少数认真锻炼的战士，对着假人战斗是骨骼粗大异常健壮的他的乐趣，之前乐园的变形危机中他也表现出了超出常人的战斗天赋。

月白再次跑动起来，试图踩着它的背跃到它的肩上，但它仿佛周身都长满了眼睛，挥动着如长鞭的长臂，阻挡住她的每一步行动。她像丢长矛一样甩出刀刃，去吸引它的注意，然后迅速跳上它的背，却不料那背上竟出现两只手抓住了她的脚，紧接着那长臂从她的身后飞过，抽在她瘦长的身体上。她弯曲的身影在正午的天空中如一只黑色的落雁划过，阳光在人们眼中留下的眩晕和此时在她眼中留下的天旋地转一样让人充满了绝望。她摔在地上，就像被一拳击倒在擂台上的挑战者，奋力的想要在裁判读完那十秒前让自己站起来，不止为自己，也为所有她的支持者重新燃起希望。

康左用尽全身力气将长矛丢向那怪物，然后像野兽般怒吼，他身边的战士感受到这份愤怒也感受到这份鼓舞，纷纷将长矛丢过去，怒吼着，希望可以给阿基麗尓争取到一点喘息的时间。

月白一只手撑在地上，支撑着在努力苏醒的身体，思考着对策。在那怪物成功被战士们吸引时，她用尽全身力气跳起来，将阿尔赐予她的皮肤化作双翼，冲向天空，消失在云朵之间。再见时她已经出现在那怪物的头顶之上，垂直下落，双翼已经消失，几乎所有紧身衣都支撑着刀刃一点点变长，接着一个空中的旋转，那足有五米长的刀刃将长在它肩上的活死人切落，然后长刃竖直劈在它的背上作为降落时的缓冲，即便这样，月白落在地上时还是踉跄的摔了个跟头。

那怪物突然定住了，但人们的欢呼声还没来得飞出这片土地惊扰到旁边树林里的鸟儿，它便甩出一个长臂，抓住了一个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慢慢的走向它的战士，像丢爆米花一样丢到了口中。接着它狂暴了起来，一声声不停的尖叫，而它肩上的那个位置，又重新长出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来。

绝望的氛围中又多出了一个刺耳的尖叫声，来自风之子的中间，而那声音是大家这么多天来一直惧怕的熟悉的声音。

贝娜如同被那声音电到了一般，放开了自己颤抖的手，看着眼前的那个小女孩的身体伴随着一阵阵骨骼折断的声音快速生长，很快就变成了有着巨大黑色双翼的梦魇般的样子。乌丽就像是被那怪物的声音所召唤了一样，变成了噩梦大天使的样子，虽然不及之前所见的噩梦大天使那般有高大，但也要比一般的成年风之子大一圈，也足够可怕。她变形完全后如风一般向那怪物奔跑而去，然后如野兽般在它身上撕咬，用那带着利器般骨骼的黑色双翼劈斩着它的身体。而那怪物用一只长臂如蛇般缠住了她的身体，然后用另一只手臂扯掉了她的左侧羽翼，接着让乌丽也消失在了它巨大的口中，整个过程让人来不及眨一次眼睛。

月白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如果几分钟前她果断的斩断了乌丽的翅膀，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刚才的那一幕。自责充斥着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让她的怜悯之心无处可藏，紧接着愤怒如油桶前的火苗，被怜悯之心撞翻在地，瞬间从里到外燃烧起来，将自责之柴都烧的噼啪作响。她站立着，中烧的双目盯着那怪物，再次跃起身，让那长刃再一次出其不意的斩落了它肩上可憎的“尸体”，然后用最精湛的刀法一刀刀落在刚刚缠住了乌丽的那条长臂上。

它的左臂被月白砍的骨骼只能勉强连接着，它尖叫着，有着前所未有的痛苦之感，而那肩上再一次爬出一个人型的头，只是这次那人型的右侧长着一个脱落的只剩一半的黑色羽翼。

在空中落下的月白看见了那望着她的灰蒙蒙的眼睛，就像乌丽初次遇见她时那绝望的眼神。月白手中的长刃突然不听使唤，如胆小的生物全都重新爬回她的身上。她落在地上，脑海中突然一片空白。

那怪物的尖叫声依然在继续，从它的肩上爬出来的“乌丽”似乎也没有要停止的意思，而是用双手撑住，奋力的想要钻出来。伴随着怪物的惨叫声，“乌丽”从那身体里钻了出来，如飞翔的鸟儿冲向天空，而她从它身体扯出的，就如同它掉落的肠体，一个个形态各异的身体像是长在一起一样连接着。她扯断了那链接，在地上形成一条血肉的直线。那怪物也停止了尖叫，僵直的倒在地上。

“结束了。”桥冲老者兴奋的喊出来。

聚集在广场上的风之子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仿佛关于乌丽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康左跑到那血肉直线的尽头，蹲下身来，看着那血肉模糊的恐怖样子，肚子里翻腾起来，但他还是强忍住，回过身，冲远处呆立在原地的月白摇摇头。

月白感觉身体随着世界摇晃起来，在她即将倒在地上的前一秒被身边的战士卢扶住，康左也焦急的奔跑过来。这一刻，乐园仿佛被那血肉直线劈成了两半，一半狂喜一半沉寂。

穿过人群，月白沉默不语，虽然她知道人们的狂喜是惊恐之后的松弛，但她还是不能从乌丽的眼神中脱离出来，她无法传递出人们期望她表达的信心。人们的噪杂声中只有一个声音让她顿住了脚步，“对不起”。

贝娜在阿基麗尓走过她身边时，小声的说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月白停住脚步，因为有人说出了她最想说但没有勇气说出来的话。如果她战斗的技术能够更熟练，如果她能在切断乌丽翅膀时不犹豫，如果她能够不被对噩梦大天使恐惧的民意影响从而遗忘对那深洞的重视，一定会有个更好的结果。

“都是我，是我害她失去了家人，又害她…”见阿基麗尓停住，贝娜呜咽一声继续沮丧的说，“我怎么了，我明明知道放走扬是不对的，我早就应该意识到那些都是真的，我应该告诉大家的，都是我害的，害了那孩子，害了山合。”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康左也听到了她的话。

月白轻轻抬起手，示意康左和其他人安静，贝娜轻轻地带着抽泣的顿挫声在广场上逐渐被更多人听清。

“那就是食婴的妖惑，扬说他在书上写了，‘食婴者心如蜈，如魂所失，混沌一致。’他称它为食魂蜈，因为所有被它吃掉的，都会成为它身体的一部分，就像变回了婴儿，连接在它的身体里。”

怪异的事情发生的越来越频繁，人们已经开始变得什么都愿意相信。

“我早就应该相信那些是真的，相信是阿尔告诉他的，太荒谬了，我竟没敢读下去，却帮他保守秘密。”说完她用力的抓着头。

“什么秘密？”月白抓住她的肩膀急躁的问。

贝娜像是傻了一样看着月白，慢慢的说：“《阿尔之诗》，扬说他根据阿尔所言新编了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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