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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惜夏的冲锋（第3页）

星期天和假期无疑是令沈大侠非常愉悦的，因为不要上学。郝刚无所谓，郝刚成绩好，渴望每一次的考试，考试之后就会有奖品，最好的奖品一定是郝刚的，那是不会被父母收去的私人财产。沈大侠成绩不好，家里也没指望他上成学，受郝刚学霸光环的荫蔽，和郝刚一起玩，家里倒也不训斥他偷懒不干活。郝刚中考后昏迷一天一夜这事，是沈大侠在上学方面能拿得出手的唯一攻击力。

沈大侠今天不想干活，和郝刚一起去看老荣军是最好的借口，郝刚是有事，沈大侠是偷懒。

老荣军姓沈，是沈大侠的三爷爷，至于从哪儿叙的辈分他也不清楚，反正这地方姓沈的多，辈分不乱，就不管是不是真的一家子了，长两辈那就都是爷爷。三爷爷不叫荣军，荣军是称呼。老人家是从战场上下来的，打过日本鬼子，也打过美国鬼子，右脚少了一个脚指头，据说就是在三八线冻掉的。老人家不是本地人，下了战场无处可去，也没杀敌立功的荣誉，就跑到我们这儿当了个五保户，可能是尊敬，也可能是疏远，庄上人没人叫他名字，也很少称呼辈分，老老少少都喊他老荣军。

老人在靠近庄子头的东湖里盖了两间屋栖身，东湖不是有水的湖，是一块田地，不知那一辈老祖宗把这块地称作东湖，后辈就这么把叫法传承下来了。

“老头老头，小锅淌油”，老荣军一个人有钱拿，又没拖累，日子过得挺滋润，至少差三隔五的能炒个鸡蛋吃。从小郝刚和沈大侠馋了就会偷摸摸的跑老头那去，缠着老头讲战场的故事，其实就是赖着不走想混顿馋嘴。老头很古怪的，庄上人大都避着他，家里的孩子也不敢往他院子里去，除了郝刚和沈大侠。其实主要是郝刚，沈大侠是陪着郝刚去的，这庄上孩子就郝刚和老头亲近。

郝刚一直被梦的事情纠缠，就想早点找老荣军问问，郝刚觉得老荣军能弄明白，因为老荣军有其他人不了解的玄乎，比如床头看不懂的古书，比如比梁老师还厉害的武术。

“一座孤山，青灰色的山石嶙峋突兀，……我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我到底要打到什么时候啊？”郝刚叙述着梦境，努力不放过每一个细节，努力让老荣军理解梦中的那种无惧但恐慌的心境，郝刚知道老荣军会给出解答，没有理由，就是觉得他一定会给出答案。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小家伙是要长大喽。&;

“什么意思？”

“以后快明白了。”

“你床可能坏了，回去修修。”

郝刚知道自己不是长大了，但确

实在思春，元月和惜夏啊，一直住在心里。

“大侠，走了。”

沈大侠除了混吃的时候待在老荣军屋子里，平时是不愿意的，一般都是郝刚在屋子里和老荣军说话的时候，他去外面院子里寻摸着能吃的，或者去“老和汪”边上找青石。“老和汪”在老荣军院子的东南不远，不大点的水面，庄上小孩没人喜欢往汪边上凑，除了郝刚。郝刚是真的很喜欢“老和汪”，郝刚一直希望在家旁边能有一点水面，可以趴院墙边去水里钓鱼，可以在水里弄个干净的石头台阶洗澡洗衣服，水能清澈透底那就是最完美的了。虽然“老和汪”的水不清澈透底，但在某种程度上也基本满足了少年的郝刚对住所的一切幻想。郝刚认为自己和老荣军相亲，主要是因为老荣军院子旁有老和汪这滩水。老和汪其实原来叫老和缸，据说是挖出过一具和尚的坐化缸，后来才被鸭刨鹅闹淘成了大水汪。小时侯郝刚在汪边捡到过一块漂亮的青石，老荣军说郝刚有慧根，让把青石放床下好好养着，老一辈传言，人养玉玉也养人。这可羡慕坏了沈大侠，只要过来便去汪边寻摸。

坐在翻过来的床边，随手拍死一个顽固勇敢的蚊子，郝刚漫不经心的往床腿松动的地方钉木楔，这点小活顺手的很。床腿松了，睡觉床会晃荡，做梦自然会有反应，郝刚觉得老荣军就是这个意思。郝刚现在其实已不在意老荣军解梦的事了，修好了床，心结就已经是昨日黄花了，少年的心理容不下那么多复杂的东西。

汗水津津的，舔了下嘴唇，有点咸味，院子里传来拖桌子的声音和叮叮当当的碗筷声。

晚饭已经做好了，爸爸今天回家。还没看到爸爸，郝刚不能最终确定自己的感觉对不对。

妈妈依然是熟悉的面庞，爸爸依然是雄躯粗壮，同样黝黑的小方桌，同样带蓝边的白瓷大碗，桌子上赫然放着两瓶啤酒，郝刚知道，这个世界真的和原来不一样了，因为遗传，郝刚真的不喜欢喝酒。

喊了一声“爸爸”，算是打过招呼，郝刚坐下吃饭，很自然的把啤酒开启递到了父亲手中。

酒过一瓶，父亲吁了一口大气，大热天凉水镇过的啤酒还是很享受的。“刚子，成绩多会出来？”

“老师说一个月。”

“考进城没问题吧。”

“老师说没问题。”

“红旗能考进去吗。”

“老师说除非都选择题才有可能。”

妈妈不理解，“为什么要都选择题才行？”

爸爸吹了口啤酒：“因为可以蒙。”

晚饭在妈妈的狂笑中愉快的结束了，郝刚回去把床翻了过来，顺手掏出五元私房钱，想着晚饭虽然有花生米和啤酒，爸爸回来照例是要带着钱和肉的，可真的还是太朴素了啊。我得赚钱了！重生的好钢应该用在刀刃上，不赚钱对不起自己啊，我还要养元月和惜夏呢。

四辛苦筹划为一经

没特殊原因，夏天夜晚宁河岸上大树下一般都会躺着一排排的大小汉子，溜河而来的轻风不仅凉爽，更吹走了蚊子。日落开始，从河水浸泡中缓过毒热的老少爷们就逐渐的汇聚到一起，烟头红火星星点点的闪烁，收音机里刘兰芳声音高亢洪亮，杨家将在每一个人的心头纵马扬枪。相比较只穿短裤的群裸，郝刚更无比痛恨自己屋内虎视眈眈的蚊子，郝刚无比郁闷的融入这个几乎没有丝毫隐私的大环境。

高大的楝枣树枝繁叶茂，蓬勃的树冠遮挡住了露水，今天这是郝刚和沈大侠的地盘。大半新的草席和有点破旧的芦席是郝刚和沈大侠各自的卧具，没有枕头，没有手机，只有不远处劳累一天的汉子或轻或重的呼噜声。郝刚闭着眼睛，在琢磨怎么坑沈大侠一把，把他拉下水，挣钱的活计没沈大侠可不行，这是上好的劳动力，可以打杂，可以背锅。

晨曦微露，除了贪睡的半大小子，精壮的汉子们都散了，大家都是要讨生活的，趁着早晨的清凉，多干一会活计，白天就能少一点酷日的摧残。沈大侠终于没有躲得过今天的劳动，魁梧胖大的孩子也是顶好的辅助劳动力。郝刚不紧不慢的卷起草席头，回了家里。学霸在任何时候大都是受宠爱的，不仅爸爸妈妈从不让郝刚干活，就是邻居也认为的理所当然，文曲星那是贵人，哪能干这些粗活呢。

小屋内的蚊子还在不依不饶的守候着，郝刚不想在屋内喂蚊子，就去了东湖。老荣军不在家，这很少见。郝刚自己进了院子，老荣军的钥匙放在院墙的脊瓦下，郝刚知道在那块儿下面。八六年的农村还是很质朴的，行走在外面可能会步步惊心，但庄内那是没有问题的，偶尔有犯浑的家伙在庄子里作恶，得理的老娘们能堵着门骂上三天三夜。庄外是帮亲不帮理，庄内是帮理不帮亲，无论老少在庄内都得讲个“理”字，偷鸡摸狗要么去外边，要么别被庄邻知道。老荣军的屋子里不缺好吃好用的东西，但一直很安全，当然和庄子上一些恐怖传说有关。

阳光的热度透不过厚厚的土墙，老荣军屋内很阴凉。泥土的地面弄得像镜子一样平整，长期的打扫和踩踏在屋子中间到靠门口的地方形成一片黑黝黝的亮光。屋内一床、一桌、一小柜、一晾绳，大大小小的衣服就在晾绳上吊着。东墙上楔着木橛子，斜挂着灰突突的篮子，柳条编的，很结实，郝刚见过老荣军会从那里掏出风干的兔子和野鸡，还有一截一截的肉段子，老荣军说不是蛇，是黄鳝，郝刚怕蛇，说什么都不吃，倒是沈大侠后来听说了馋的不得了。

床头有书，书页泛黄，页面很干净，郝刚一直怀疑老荣军认不认字，至少也是个学渣，因为那书本就不像经常翻阅的样子。“运动”过去还不是太久，老百姓的心中还是对“四旧”有关的东西避而远之，所以这古书放在床头看过的人多，翻过的没有，除了郝刚。郝刚知道这是个好东西，因为书名叫《太无先生气经》，老荣军说自己看不懂送给了郝刚，郝刚那时小一直没敢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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