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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透露（第1页）

冯王氏身后，还有冯弘的两个侍妾，并及她俩所出的几个年幼子女，大的冯邈不过才十岁，小的冯业也就五六岁，几个小妹也就幼龄之间。冯崇和两位庶母也客气的互相打了招呼，逗了逗几个小弟小妹。因为冯王氏虽是主母，但平时不仅从不颐指气使，反倒长期以来给她们多有照料，对几个幼儿也是视若己出，关爱有加，故而两妾及孩子们都很尊重和爱戴冯王氏，相处很融洽。

彼此热切的问候几句，便一起进了府。冯崇搀着母亲，一大帮家人们说说笑笑刚进了正厅，仆人便过来禀报，说家主在左院书房内，让少主您去一趟。

冯崇不敢怠慢，告了一声便赶紧过去。家主冯弘现在是顶尖的王族，官做到了尚书右仆射，封爵也是燕国目前臣子能得到的最高爵位，郡公爵，但他的公府其实不大，就是从前在后燕时期的普通宅子修缮了门头换了牌匾而已。这也是冯氏刚刚立国，所有大小事务都还没有着手处理，这些不紧要之事目前暂时维持原状。

府院不大，几步便到了书房。门外通报一声，挑了帘子进去，看见父亲冯弘正靠在椅子上，手扶着额头，桌上的毛笔被扔在白纸上，那杂乱又醒目的墨汁点子，似乎彰显了主人的心绪不佳。

“父亲，唤儿有何吩咐？”

“唔，你先坐。”

冯弘支起身子，严厉的交代了没有传唤不准任何人进来。听得外面脚步声渐远，方才站起身，从桌案后面转出来，屋内踱步。

“你四叔如今越发不成样子了，粗俗无礼。今日当众说我是憨懦的好好先生，最后竟然还跟我顶嘴，反唇讥骂！如此轻鄙于我，使人不由不愤恨。”冯弘重重地喷着气，脚步踩得踏踏作响，“没有脾气？哼，真要撞在我的手里，任谁都不好使！”

“嗨。父亲何必介意。儿说句冒犯的话，四叔那张嘴，大家都知道他是惯常口出不逊之人，说话直愣愣的，做事没有常理，连狗都嫌。你们兄弟从小一起长大，你还不清楚他？”

“清楚啊！但是小时候罢了，长大成人还这样？尤其现在咱身为王亲宗室，更应该注意身份，注意影响，他还摆那种混不吝嘴脸？他现在愈发骄纵狂妄，都没有把我这个三哥放在眼里了！还有大哥也是，听得老四这般口不择言，就应该严厉惩处、狠狠教训他！而不是雷声大雨点小，打一巴掌就算完事。我这么多年跟着大哥亦步亦趋，现在他叫二哥做大丞相，是群臣之首了，却让我只做了个尚书右仆射！孙护、张兴他们是心腹老臣子不假，但毕竟比不上我这个一母同胞的王三弟吧？结果官面上我还排在他俩人后面，这不是打我的脸、寒我的心么！……”

冯弘好一通抱怨。冯崇心里也明白，父亲这个人，在外面跟谁都是谦谦有礼，一副忠厚真诚的笑模样，但实际上，从小他便知道，在外面再有什么不如意处，父亲也几乎从不发脾气，等回了家门，则是原形毕露，往往气恨难耐不能释怀，摔碗砸盆甚至还迁怒于家属，打骂子女、打骂母亲都是有过的。

“父亲也不要这样想。大伯做了天王，任命官员也是要讲究平衡和公允的。不然朝野上下一看过去，最上面的顶尖宰辅，都是他兄弟子侄，那不显得太难看了些吗？所以二伯做了丞相，然后中间插几个外姓，再是父亲，再安排几个外姓，这样大家都挑不出毛病，也是大伯不任人唯亲的一个正面形象。实际上，您是他血脉相连的亲弟弟，这个重量，旁人再是心腹老部下，如何能替代的了呢？您放宽心。”

冯崇安慰了几句父亲的牢骚。不过照着惯例，他是不会单单把人喊来，就纯粹为了看他抱怨发脾气的。冯崇暗自揣测，应该还是有什么要紧事，于是又劝了几句，等着父亲先发泄完，再说到正题上。

“罢了！先不提这些。喊你来，确实是有桩要紧事。”

冯

弘踱到案桌边，两只胳膊撑在上面，若有所思道：“今日龙翔寺会议结束后，下午都在休息时，你王伯父家的老二伯升，趁着无人，悄悄找到我，说了一番让人震惊不已的话，我难以决断，也不可对外人明言。你如今出落的精明细致，便想找你来先商量。”

“伯升哥？冯翼？父亲，他说的什么话？”

冯崇见父亲面色已然很是凝重，不由也来了兴致，有几分忐忑，更有几分好奇。

“这个事，为父先跟你透露下，万万不可再跟任何人提及。嗯，伯升他拐弯抹角的跟我说了好一通，言外之意，他想得到太子之位！”

“……！”

冯崇一下愣住了，半晌也答不出话来。冯跋嫡长子冯永，是冯跋和原配发妻吴氏唯一血脉。吴氏早年前便去世，但冯永嫡长子地位不能忽视，冯跋开国后边立即宣布册封其为太子。冯永年方二十四岁，容貌俊朗，才学充沛，为人宽宏有君子肚量，和老臣子们关系都比较融洽，是个目前朝野上下皆认可的合格储君。

按理说有冯永在前，诸弟连想都不要想那个皇储之位。但是这位太子爷万般皆好，唯有一点不好，就是身体不好。从小便先天性肾气不足，后来各种滋补理疗过，都没有完全断根，所以长期腰酸背疼，四肢乏力，一年四季都冷缩缩的，大夏天都得披个长衫，没有什么精气神，用民间的话来说，火气不旺。如今已经成婚三年了，膝下还没有个一儿半女。请了多少个名医来看，都说太子妃正当适龄，身体也没有任何毛病，言下之意，问题还是出在太子自己身上。

这放从前当然也不算什么大事，年纪轻慢慢调养便是。但现在大家身份不一样了，从官宦子弟升级为王子了，在这个情况下，作为王次子的冯翼，其生母是当今王后孙氏，便认为自己目前实际情况来看，应该算是嫡长子。所以在亲舅父尚书令孙护等大小亲随的怂恿鼓动下，久而久之，冯翼当然动了夺嫡之心。

冯氏江山想传祚万年，总不能把这份基业交给一个病秧子吧？到时候如果君主成天躺在病榻之上，又没有能撑得住场面的后嗣，那久而久之外面就必然引起各种变故，甚至篡权反叛。所以作为二代守成之主，别的不说，有个健康的体魄，才是基础中的基础。

冯翼心思既然动了，那就一发不可收拾，只恨不得父王立即就能改弦易张，撤换储嗣。但是渴望归渴望，太子没有任何错处，朝野上下拥护，父王对他也很重视和信任，还说过身体总能调养的好，但合适的储君再难寻找这类似的话。所以冯翼只能私下里开展活动，从旁门侧道上找突破口。就这个事情他也知道属于逆举，万一搞砸了，王子没得做，估计小命都难保。所以要仔细谋划无声无息的运作起来，不能着急，时间还有，毕竟父王也才初登大宝，太子之位也刚刚定下来，一切都才开始，根基总没有那么牢固嘛。

亲舅父孙护自然在各种场合，有意无意的提及王次子身躯健硕能文能武，英明气度酷肖陛下。但也数次建议冯翼，应该从他几个叔父身上打开缺口。毕竟天王一直对于三个弟弟，还是非常重视和礼遇的，作为最重要的王室成员，他们的话语，在某种程度上，应该可以起到很大的作用。

冯崇半晌才缓过神来，摇摇头，浮起一抹古怪的笑，边咂着嘴道：“没想到伯升哥还有这个心思，呵呵，也是难怪，储君的位置，怎么不想呢？不过二伯如今是群臣之首，又是宗室领袖，他有没有先去找二伯呢？”

冯弘冷笑一声：“他是没找你二伯，宗室中第一个找的我。他原话这么讲的，说他二叔虽然平日里相处还行，实则为人性格严正，原则性很强，这个事关重大，故而暂时不敢去找他。三叔我宽厚和善，自小也格外亲切些，故而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求助三叔。至于四叔嘛，嘴巴太大了，为人不靠谱，现在找他就等

于是帮倒忙，等将来局面打开了再去求他推波助澜。如今才刚开始，故而思来想去，三叔才是侄儿靠得住的人。”

“父亲怎么答他的？”

“我当时乍听之下，当然吓了一跳，自然就先把他狠狠骂了一顿，让他安分守己，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伯升这小子，看来也是养出城府和心机来了，被我劈头盖脸一通训斥，他也丝毫不紧张不着恼，反倒笑眯眯的，给我讲了许多道理，说侄儿又不是打算行悖逆之举，三叔不必着慌。如果非要说道说道，其实也不用三叔如何，只要三叔门下这一派，在父王驾前，但有机会便多多美言，给他造势。若是将来他真得了，承诺将大丞相给我来做，再把叔峻提拔为大将军，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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