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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马车也已行至城东沈芳霖家门口,好在曹之易布置得当,并未有太多人挤在那里看热闹。只是那报案的邻人却在边上添油加醋般对人说着屋内的诡异之像。陈冰与柳志远对望一眼,各自点点头,也未说话。二人一齐下了马车,进到了屋内。曹之易和林阿四却早已等在了屋内。柳志远和他二人寒暄了几句后,便同陈冰分别察查起来。
沈芳霖这屋子甚为狭小,四周也无甚陈设,屋内虽只站了陈冰等四人,却显得极为逼仄。而屋子正中间便是那只大木桶,沈芳霖的尸身仍旧泡在木桶之内,木桶内的血水已然有些发臭,这臭气虽不浓烈,却也着实让人闻着难受。木桶身后的房梁上挂着两只血红血红的灯笼,灯笼的正下方地上还留有凝结成块的烛油,显然灯笼在晚间是点着的。
陈冰看着盖在沈芳霖面孔上的面具,心中一凛,心道:「这面具我似乎在哪里见过。」陈冰摇了摇头,强打精神,仔细的看了一圈屋子,却是毫无发现。
柳志远亦是无所发觉,对陈冰摇摇头,小声说道:「二娘,这沈芳霖家中与满是破绽的锦娘家中甚是不同,此处似是被人精心处理过,四周极是整洁,却处处透露着诡异。亏得现在是白日,若在夜间,这两盏灯笼点亮着,外加尸身上戴着的红色面具,覆着的红色长衫,以及这木桶之中红色血水,当真是能吓死人的。瞧这现场,那弓手以为是恶鬼所为,亦是不为过的。」
柳无忌忽的出现在了柳志远和陈冰的身后,悄声说道:「少主,我在后院篱墙边发现半枚血脚印。」
陈冰听后甚为激动,拉着柳志远便往后院而去,边上的曹之易见了极为惊讶,更觉好笑,寻思这柳承事郎当真是「开窍」了,带着个贴身丫鬟到处乱跑,也不怕被同僚笑话。
三人到了后院篱墙边上,果见半枚带有血色前足印。柳志远蹲下身子,用手比划着丈量一番,对陈冰说道:「这是枚左足印,看这足印应当是一男子留下的,推测其身高当是在五尺四寸至五尺六寸之间,此人会轻功,这足印应是左足点地腾跃而起时所留下的。但武功并不如何精纯,若是我的话,使轻功之时便不会留下任何足迹。」
陈冰听后心中却是不屑道:「大魔头,处处都想着自夸一番,真当人人武功都像你如此了得?」陈冰的这番腹诽自然是不会说出口。她对柳志远说道:「知行,这足印可否拓下来?」
柳志远看向柳无忌,柳无忌点点头。此时屋内弓手跑来通报道:「曹老大,仵作来了。」
众人闻言后都跟着进了屋内。屋内的仵作合着两名弓手,已将沈芳霖尸身搬出了木桶,放于铺了白布的担架之上。仵作掀开了沈芳霖带着的面具,陈冰看后心中更是一紧,却是吓得立马别过了脸,不愿再去多看一样,一只纤手不自觉的捏住了柳志远那宽厚温柔的手掌,说道:「知行,正是他!他便是那是我和芸娘碰见的书生装扮的人贩子!只是这人,这人的脸为何成了这样!」
饶是见多识广的柳无忌和柳志远,看了沈芳霖的这张脸后亦是觉得极为渗人,他二人对望一眼后均是面色凝重。曹之易和林阿四也是向后跃开了半步,曹之易更是摆了一个防御的姿势。而边上的两名弓手更是吓的哇哇乱叫。反倒是李仵作面色如常的勘察着沈芳霖的尸身。
沈芳霖虽是死了,可头发四散,双目微张,眉头舒展,皓齿微露,嘴角更是含笑弯起,像是死前见了极为着意开心之事,而他双眸并寻常死者那般晦暗,反倒显得目光炯炯,似是活人一般,极为诡异。只是他面色有些微微发绿,而早已停止的呼吸足以表明躺在担架之上的沈芳霖已是一具死尸无误。
曹之易紧张兮兮,战战兢兢地问李仵作道:「李仵作,这人是真死还是假死啊?我看着怎的像是活着的?」
那
李仵作白了曹之易一眼,说道:「死的!死的彻彻底底的!你没看见他手臂都僵硬了吗,这身子更是凉透凉透了的,这还能活?!若是这还能活着,曹县尉,你赶紧带我去,我还想问他长生不老的方子呢。」
曹之易被李仵作这一顿抢白心里着实不高兴,可碍于林阿四在身边,也就不便发作,他干笑一声,说声道:「李仵作好好勘验便是了。」而后又干咳一声,掩去自己的尴尬之情,只得走过一旁,装作查看那两只血红色的大灯笼以及装着血水的大木桶,不再理会李仵作。
林阿四却是看的明白,心中一阵冷笑,他也退后了两步,双手负在背后,如欣赏唱赚一般眯眼看着手足无措的两名弓手。
柳志远蹙着眉,把陈冰护在自己身前,小声安慰道:「二娘莫怕,这人样子虽然是诡异,可已是死的透透的了,没事的了。」陈冰身子僵硬的微微点点头,可仍旧背对着那具尸身,不敢转头再看上一眼。柳志远心中甚觉得怜惜,有些自责的寻思道:「这诡异的现场,外加这面似活人的死尸,即便是我这不信鬼神之说的热血男儿,看了亦觉有些心惊,莫要说二娘这样的小娘子了,哎,看来今日是我保护不周了。」而后柳志远问柳无忌道:「无忌,你可有何看法?」
柳无忌原本是江湖中人,颇有些人脉,更是对武林之中各门各派了如指掌,可面对眼前这具如此诡异的尸身他也犯了难,小声回道:「少主,此人死状极不寻常,外加脸色泛绿,想来应是中毒而亡。可我思遍了整个江湖,也没想到究竟是哪门哪派会以此种手段来杀人,对这种毒更是闻所未闻,还请少主恕属下孤陋寡闻了。」
柳志远自然不会去责怪柳无忌,点头叹气道:「哎,我也着实猜不透。无忌,你看会不会是夔州路涪州一派?据闻那里的乔氏极善用毒,能杀人于无形之间。」
柳无忌说道:「少主,我看不会是涪州乔氏,那乔氏虽善用毒,可极少出夔州路,更因其在地方上乐善好施,名声颇佳,甚得涪州江湖人士拥戴,且江湖上的朋友均道近年来乔氏只医人,而不杀人。想来这沈芳霖之死应非乔氏所为。」
柳志远若有所思道:「这就奇了,我大楚境内善使毒物者本就甚少,若是排除了乔氏,我着实想不出还有谁了。难道杀沈芳霖之人还是齐国人和魏国人不成?」
陈冰却问道:「知行,无忌,你二人都是武艺极高之人,凶手是谁先放过不提,我不明白的是,这凶手是如何下毒的,沈芳霖总不会任由凶手把毒物往自己嘴里送罢。」
柳志远说道:「这现场被清理的很干净,不,是十分干净,一尘不染。若是有蛛丝马迹,想来亦是被行凶之人给抹去了。」
柳志远的话似是提醒到了柳无忌,说道:「少主,会不会是西南那位……」
「不会!那人虽极善用毒,可他与乔氏一般,如今只在西南诸路行医救人,再说这沈芳霖是何人,杀他还无需劳驾那人来动手。」柳志远打断了柳无忌的话,然后看了眼身前的陈冰。
陈冰忽的心念一动,原本对那张死尸脸还有些心有余悸的她此时也已镇定不少,她似是想起了这张面具的由来,小声说道:「知行,无忌,沈芳霖许是死于倭人之手。」
柳志远和柳无忌齐声道:「倭人?」而后柳志远接着问道:「二娘是否看出了甚么?为何说是倭人所为?快来说说。」
陈冰微一沉吟,点头道:「倒不是说看出了甚么端倪,只是他所戴的面具让我心生疑惑,此种面具我曾见一走街的担郎卖过,问起过他,他说这面具是从倭国传来,他甚觉好玩,便拿出来卖,由是外形独特,因此我才记得如此清楚。」
柳志远和柳无忌二人对望一眼,柳无忌摇了摇头,柳志远亦是有些茫然,说道:「二娘,这
倭国孤悬于海外,离我大楚十分遥远,因此我对倭国和倭人并不了解。而倭人来我大楚,往往随商船一道而来,既不登记姓氏,更是居无定所,察查便十分困难。我所知的倭人,便是我在京城之时所听说的成寻和尚。至于倭人会何种武艺,倭国有何门何派,我便不知了。」
陈冰说道:「这确是有些棘手。知行,现在首要问题是弄清楚沈芳霖是为何而死,究竟是得罪了何人。如若不然,那只可能是……」
柳志远心中一凛,小声接话道:「只可能是被灭口的?」
陈冰点点头,面色亦是有些凝重,说道:「既然这沈芳霖是想要掳走芸娘和丽娘的书生,那锦娘口中的书生想来亦是他了。如此看来这沈芳霖和女孩儿失踪一事是定然脱不开干系的。那末,锦娘之死和沈芳霖之死便能联系起来了。」
柳志远说道:「不知是因和缘由,许是误打误撞罢,锦娘查到了书生沈芳霖的头上。沈芳霖的暴露,也使得人贩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便忍痛割爱,舍弃了沈芳霖这枚棋子。而锦娘之死则可能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旋即被那伙人杀了灭口。」
柳志远心中很是懊恼,心道:「若是昨日日暮时分我还留在德贤楼锦娘便不会死。哎,锦娘啊锦娘,我从小便是吃你做的饭食长大的,我心中更是把你当做我的姊姊看待,希望你在天有灵,能够助我寻回张青青,查获杀你的凶徒,我定要手刃此人,为你报仇。」
陈冰见柳志远虽是面色如常,眼底却皆是冷意,浑身散发出了股股肃杀之气,令人有些窒息。陈冰心思灵动,已知其心意,踮起脚,在他耳畔说道:「为了锦娘,也为了孙七娘,更是为了这许多无辜被掳去的女孩儿。知行,这件案子,我要陪你一道破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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