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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城陷（第1页）

残阳沉下，暮色如血，照不见烽烟弥漫的关山险隘。五千兵马浩浩而来，旌旗漫卷戈戟生风，铁剑利刃在夕照中闪着寒光，掠起黄昏苍凉的血色。

前锋的骑兵在峡谷前勒住了马。当头一位年轻将军，胯下骑着高大的白马，铁甲重胄，英姿飒爽，顾盼生辉。他微微眯起修目，仰首望着高耸的峰谷，枯木上鹘鸟惊起，呱然一声怪叫，扑棱着黑翅斜掠而过，瞬间隐没在阴郁的丛林中。

“启禀将军，前方就是飞云谷。”前方探路的校尉折马回来，低头禀道。

“飞云谷……”年轻的将军目光微凝，悠然喟叹，“过了此谷，就是居雁关，数十年来，北越屡次南征，皆止步于关外。”

“现今我军声势浩荡，势如破竹，定能踏破关口，荡平东煌！”校尉扬声说道，眉目间尽是骄矜倨傲之气。

“荡平东煌——”将军眉心一跳，随即慢慢扯开一抹冷漠的笑，“本将军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修目微抬，渺万里层云，似望见了九重宫阙。蟠龙金座上，雍容的身影渐渐晦暗，华丽地腐烂，终将葬于倾坍的深宫大殿。

“昔日失去的一切，总归要如数讨还的……”一声凉凉的低语，几不可闻地散于风中，铁锈般的血腥味，在湿气中浓浓漫开，凝成入骨的寒意。

“将军，天色已晚，可要急速过谷？”校尉的话唤回了他的神思。

“且慢！”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峡谷：山道蜿蜓蛇行，丛林密布，天光一线，两侧嶙峋峙立，岩壁如削，危岩虎踞，猿猱愁度。

“此地如此之险，若敌军在此设伏……”剑眉不自觉地锁紧了，他转首问校尉，“可有他路绕过峡谷？”

“回将军，绕行需多费四日行程。据探马所报，东煌大军五日后就能赶到这里。兵贵神速，若不能迅速拿下居雁关，东煌援军一到，恐要陷入苦战。请将军速下决断！”

将军沉吟片刻，传令道：“你先带一队人马入谷探路，通过后，烟火为号。”

“是！”校尉领命而去。

大军集结在谷口，严阵以待。战帜在风中翻卷猎猎，马儿不耐地嘶鸣。半个时辰后，伴随着一声呼啸，峡谷那边有焰火飞上天空，绽放在漆黑的天幕上，纷飞如散花。

将军舒了口气，紧蹙的眉缓缓松开，手臂划出一道有力的弧线：“进谷！”一马当先，领着五千人马进了峡谷。

谷中暗不见天日，冷风在山石间穿梭呼啸，引出无数诡异的回响。越走越深，越深越惊，士兵的喘息清晰可闻，金戈铁剑碰撞出刺耳的锵鸣。

突然头顶传来一声号角，恍若惊雷乍响，传彻山谷。紧接着鼓声大作，山顶燃起了熊熊火把，多如繁星，衔接如龙。火光中，身着东煌服饰的士兵弯弓搭箭，闪着寒光的箭头齐齐对准谷底。

不好，有理伏！将军变了脸色，大喊一声：“快撤！”

已经迟了，又一声号角响起，羽箭破空，疾如星雨，响弦回荡，震动山谷。与此同时，滚石檑木不住地自山顶落下，砸出惨呼一片。

谷底人仰马翻，互相踩踏，乱成一团。将军拼命挥剑高呼，想要止住溃败之势，奈何士兵心胆俱裂，争相逃蹿，兵败如山倒！

鲜血四处绽放，如幽冥潭边无声妖娆的暗花，聚流成河，带着死亡的气息，浸染了整个山谷。

山顶上，金剑铁甲的将军临风而立，霸气飞扬，宛若凌云天外的鹰隼。火光照亮了他硬挺俊朗的五官，眉宇间肃杀的英气，冷凛的气息更胜往昔。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修罗地狱般的谷底，唇边泛起冷酷的笑意。目光扫过惊惶失措的士兵，蓦地一凝，似锁定了猎物一般，慢慢抬手，张弓引弦，漆黑的眼眸风起潮涌，响弦破空，箭如流星，带着惊破千层云涛的气势，在夜色间划出道电光，直奔那年轻将军而去。

听得利箭破空的啸声，年轻将军挥剑一格，箭势凌厉异常，竟未能挡开，只缓得一缓，依旧直奔脑门而来，他猛一低头，长箭刺穿了盔顶，带着头盔滚落尘土，打了几个转，方才停下。

何人竟有如此神力？

他惊出了一身冷汗，蓦然抬头，举目上视，正正对上一双再熟悉不过的黑眸。

石破天惊，苍穹有雨！

“慕容煜——”那人却比他更震惊，火光下，英武的轮廓近乎扭曲，“是你？”

慕容煜倔强地挺直了腰，高傲地望着对方。半晌，嘴角边扯起一个冷漠的笑容，竟是说不出的蔑然。

“肖阳，别来无恙！”似乎是淡淡的讥诮，又似一声叹息，最后都淹没在震天的厮杀声中。

夜色未央，冷月如弓，苍茫的风掠过大地，发出呜咽的嘶鸣，血腥的气息浓浓散于风中，枯草中尸骨累累，覆盖了漫漫黄泉路。

战斗已经结束，尘埃落定，北越五千人的先头部队被尽歼于飞云谷，先锋将军慕容煜被俘。

东煌军营中，腾龙舞爪的王旗，高高插在中央的帅帐上，迎着远处峡谷送来的强劲山风招展，猎猎作响。

帐内，染血的战甲挂在壁上，偶尔反射着摇曳的烛光。欧阳逍端坐主位，望着直立于帐中的慕容煜，后者一身尘土血污，却依然掩不住倨傲的风骨，薄唇微抿，噙着一抹冷笑。

“‘离别是为了再相逢’，没想到再相逢时，咱们竟已成了敌人。”静默半晌，欧阳逍终于怅然一叹，烛火在他墨黑的眸中投下片片斑驳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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