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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接收完毕,但大家在九龙城吃饭庆祝的时候,围绕着这么个庞然大物拿回广州后,到底放在哪里的事,几个人却发生了争执。
按宋掌柜原本的意思,布伦海姆从启德机场起飞,石牌机场降落,他有熟人,租航空公司的一个机库,具体将来怎么用,再和广州府的官老爷们慢慢讲数(谈条件)。
但许工不赞同,他提出的建议比较老成务实,说飞机应该飞大沙头老机场,那边离东山飞机厂最近,毕竟新飞机都不能保证不出差池,需要试飞调整适应一段,万一遇到什么问题,要补充什么,都方便就近解决。
一个是金主的大掌柜,觉得你一个临时帮忙的什么都要插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一个是资深机械师,觉得你之前连飞机毛都没见过的人你懂个屁,
各有各的考虑,各有各的立场和傲慢,因此互不相让,两人越说越呛。
东道主麦掌柜人圆滑,没明确表态,但话里话外隐隐支持宋掌柜,觉得许工未免多事。许工的助手当然大着嗓子帮师父说话。
邢骁霏被他们闹得有点烦,但想想聂先生的话,耐着性子,把许工拉到一边,递上香烟,慢慢和他聊起来。
许工是南粤飞机圈里的老人儿了,从他嘴里,邢骁霏倒是完整地了解了这么个说法:叫广州八大机场。
原来陈济棠主政广东这十年,大修机场,除了中山先生在世时就有的燕塘村机场(广州第一座机场,1911年兴建,冯如驾机在此失事后荒废)大沙头机场和大沙头水上机场(杨仙逸主持兴建于1917年)三座机场之外。在陈济棠手上,又新建了五座新机场,东郊有最大的天河机场和石牌机场、南郊有五凤村南沙头机场、北郊有牛栏山机场(即前世广州老白云机场)南石头水上机场,就连广州东北的从化县也修了一个机场。各地的航空站更是一直建到了海南岛。
所以,此时的广州城,一共有洋洋大观的八座机场,不但华夏无一地能与之相比,在世界城市中也位居前列。就一个字,猛!
邢骁霏第一次乘坐柯赛侦察机,起降都是在天河机场,又名瘦狗岭机场,就离航校本部不远,此处1928年动工修筑,1931年建成投入使用,有南北向主跑道、东西向副跑道各1条,其中主跑道60米宽1400米长,这是南粤空军最重要驻扎地(地点就位于前世的广州天河体育中心一带)
而宋掌柜属意的石牌机场,是天河机场落成后立刻动工,1933年建成,距离聂先生所在的中山大学很近,这是广州城的民航机场,租赁给由中德合资的欧亚航空公司使用。(地点即前世的华南师范大学校园。)
许工说的大沙头老机场,现在基本上是东山飞机厂在用,装配从国外买的飞机,生产自制的羊城号,试飞调试,大沙头机场的另一个用途,就是给陈济棠当飞行舞台。
南粤空军发展壮大到这个地步,可以和果府南京空军分庭抗礼,这和陈济棠本人对飞机的狂热是分不开的,他对飞翔的“铁鸟”,有一种如饥似渴的热爱。现如今他最喜欢用来招待贵宾的保留节目,就是请他们看空军飞行表演。强大的空军,也成了南粤军力最显眼的金字招牌。
除了这两个用途,大沙头机场基本是空置的,用起来很方便。那边话事的老大姓梅,许工的老上级,啥事也好说话。
所以,总的来说,不是飞机找不到地方放,相反,是选择太多。选择多了,人就纠结。
听完这些话,邢骁霏有了判断,于是拍板道,“许工宋掌柜,得了,咱们也都别争了,都听我的,咱们马上给肇庆联系,发电报打电话,怎么快怎么来,那边怎么说,就怎么定。”
麦掌柜哈哈一笑,道:“还是邢先生的主意好,我这就去办。”
耐心等了半天,肇庆电话电报局的电话回过来了,话还是和往常一样,很短,“去从化沙梨园机场,问就报李务滋县长的名。”
得,第三选择出来了,而且是最终选。
其实无论放石牌还是放大沙头,邢骁霏觉得都是可行的,但放乡下,却感觉多少有点暴殄天物。毕竟,这很可能是目前华夏所拥有的最先进的军机了啊。把布伦海姆放到从化,广州城开车去都差不多要两小时,是好是坏,就只有天知道了。
但有时候就是这样,有决断总比没决断好,不用吵了,也不用纠结了。
……
印度来的飞行员和领航员都没去过中国,布伦海姆飞从化沙梨园机场,邢骁霏懂点英文,是担任领航员的不二人选。
谨慎起见,他还是认认真真手绘了简明扼要的飞行线路图,把重要参照物都用英文一一标注好。用英语给飞行员慢慢解释:
“起飞后,先沿着海岸线大约西北45度方向飞行,进入珠江口入海口后,再沿着珠江主航道一直飞,到达广州城后,继续沿珠江飞行,越过城区到贤鲁岛,这里珠江与流溪河等三江交汇处,再向北沿流溪河飞行,翻过风云岭之后,沙梨园机场就在流溪河西侧附近。”
第一次乘坐柯赛时,后半部分航线他飞过,刘主任就是这样教的。这样飞,路线简单明了,一路都有明显的参照物。
飞行员叫杰克,大长脸,灰绿色的眼睛,留着不长不短的胡子,反正是看不清楚多少岁数,和华夏人打交道表情一直都比较冷淡,可看到这张图,倒是向邢骁霏点点头,意思可能是,这正是他要的。
前世,邢骁霏就知道飞香港启德机场的难度,这个机场从开始到关闭,几十年就是一条跑道,3公里长,旁边就是一个维多利亚湾,山多,又紧挨着靠九龙城,不好降落,所以一度号称世界十大最危险机场之一。
但实际上,启德发生的事故并不多,因为都知道这里难降落,所以各个航空公司飞启德,都会选经验丰富的飞机驾驶员。也就是说,杰克这家伙,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路上正好向他多学习一下。
坐进布伦海姆宽敞明亮的玻璃罩舱里,他即将开始重生民国后的第二次飞行。
舒服自在的空间,明亮开放的视野,让邢骁霏嘴角挂起一丝微笑,民国小哥哥,这回,咱们总不会再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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