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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九天扶着玉南枝缓缓走进屋子,屋子北面立了四个结实的木架,木架上分别缚了四个人,四人如今皆是浑身染血,面貌模糊。『文Δ学迷WwW.WenXUEMi.COM其中一人抬头看了一眼玉南枝,微弱的声音响起,“你……没死?”玉南枝坐下道:“你还没死,我怎么能死?风右靖,你苦心经营这一切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会有今日?所谓善恶到头,终有报!”
旁边一人带着哭声道:“不……关我的事,都是……风右靖……”玉南枝淡淡地道:“人是你杀的,不关你的事?你放心,不止你一人受这罪,当日伏击我与安歌之人,我会叫他们统统都尝尝此中滋味。”玉南枝转而看了一眼左手边第一人,垂了眸子,“江离,听说凌迟之刑不仅那些活好的师傅拿手,你手底下的人也个个是能手?”
伯九天答道:“这是自然,譬如这当中一人,便是这方面的好手。”玉南枝道:“却不知曾经拿刀子的人如今被人动刀子,又是何种滋味。”伯九天道:“反正你我也就是看看而已的份了,动手!”“伯九天……”左手边第一人声音虚弱地道:“你满手血腥……凭什么安然无恙?殿下说的……善恶有报……伯九天……他也逃不过!”
玉南枝道:“江离是何下场,用不着你操心。当日你与安歌称兄道弟,可反手便是一记冷刀,卑鄙如你,还有什么资格论他人?朱雀!安歌当日可曾薄待你一分!可曾辱没你一分!你实在叫人心寒!你但凡还存有一丝血性,安歌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安歌当日所受之苦,今日便叫你们百倍千倍地偿还!”
伯九天蹲身扶住玉南枝,“不必劳气,他现在还能逞两句口舌之快,一会儿,便是求死也不能了。”玉南枝泪盈于睫,凄然道:“楚洁曾说,安歌死地太不值了……他隐忍多年,一朝大仇得报,正该新生之时,却遭了几个小人的毒手……”玉南枝摇头落泪,“真的太不值了。”
伯九天轻手抚上玉南枝的睡穴,待玉南枝缓缓睡了过去,他一把抱起玉南枝,向身旁的柏群道:“一定要让他们好好地看着自己的这场凌迟之刑。”柏群应声,“属下明白。”待伯九天与玉南枝离开后,柏群挥了挥手,“动手!”音落,立有四个男子携着工具而入,又有四人端了四个空盆进来摆在了半死不活的四人面前……
玉南枝醒来,就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歇息的屋子,她轻轻一叹,“他们呢?”身旁的伯九天道:“死透了。”玉南枝道:“终究没能亲眼见到。”伯九天道:“这些人无需脏了你的眼睛。”玉南枝又是一叹,“我突然能够理解安歌报完仇后的心绪了。”伯九天垂眸道:“是啊,杀再多的人,也换不回想换回的那一个人。”
玉南枝转而看向伯九天,“陛下那边,可有消息?”伯九天抿唇道:“这才几日,他还没那么快知道。该放出去的人已经放地差不多了,剩下的都该交给陛下了。”玉南枝道:“那年寿同那边……”“你放心。”伯九天道:“年寿同已经离开了,也确实有那么些人愿意报效朝廷,我也给他们铺了后路,是生是死,且看陛下的心思。”
见玉南枝皱眉,伯九天劝道:“便是有事,也与你无关,依陛下之意,当该统统将他们除掉了。”玉南枝摇头,“此一时,彼一时,我与陛下也许久未见了。他会不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将大事化小,我真的不确定。但如果他们真因为我的缘故而殒了性命,我自然是不能释怀的。江离,我竟又开始思前顾后起来。我在想,是不是将他们也放了。”
“殿下,公子。”卞青龙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水一方连掌门求见殿下。”伯九天看向玉南枝,“如今再放人,只怕也来不及了,况且如此反复,对他们来说,未必是好,也叫年寿同枉做了一回说客。万玄门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就好。”说完,伯九天便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连世尘进得门来向玉南枝行礼,“从前冒犯殿下之处,还望殿下见谅。”玉南枝微微一笑,伸手一引,“连掌门快坐吧,倒显得咱们生分了。这次大计能成,连掌门的功劳委实不小。当日曲兮阁乱成一团,也多卖了连掌门从中照应。”
连世尘一揖,“殿下言重了!”说完,连世尘在一旁坐下,似是有些难以开口。玉南枝道:“连掌门可是为了万玄门之事而来?”连世尘无奈一叹,“月流曲当日的确做地过分了,我虽不知他从何处打听到了殿下的真实身份,到底还是暗中推波助澜了。”
玉南枝垂眸,“其实万玄门之事,以连掌门的身份,自可托人向朝廷求情,但到底也不能护全。我亦如此,我只能说,尽量保住他们的性命,但苦头,多少是要吃一些了。”连世尘起身深深一揖,“多谢殿下宽容之情!世尘他日定当图报!”“不用他日。”玉南枝道:“眼下倒有几桩事要托付于你。”连世尘一笑,“殿下尽管吩咐。”
“一则,我有位小兄弟要托付于你水一方。”玉南枝道:“待日后安定了,我再另作安排。只是,我也不方便直接送他去水一方,还要劳烦你的人去接一接。”连世尘道:“这是小事,多一人不多,殿下也不必着急。左右我水一方家大业大,便是一直留在我水一方,也无碍。”
玉南枝点点头,“二则,水一方人多脉广,希望你们能帮着寻一寻失踪的章彻,无论是死是活,若有了消息,就往红梅庄递。若是年掌门他们那边有了消息,也自会托人告知连掌门一声。”连世尘颔,“章堂主痛失爱妻,我亦深觉惋惜。但章堂主一向行事磊落,家声也摆在那里,应当不会做出什么极端之事,我水一方自当竭尽全力寻查他的下落。”
玉南枝道:“只可惜曲兮阁的人当日去晚了一步,否则也不至让章静寻小小年纪饱尝双亲离别之苦。”玉南枝话语一顿,“这第三桩,是希望连掌门能尽全力替我隐藏一人的身份,最好是改头换面。我知道这件事并非易事,但我能想到的人,也只有连掌门了。”
连世尘道:“却不知,殿下想要连掌门隐藏之人,究竟是何人?”玉南枝淡淡一笑,“一个故人,连掌门也认识的。”闻言,连世尘不再多问,恭敬一礼,“小人定当办好这几件事,不负殿下所托。”
连世尘走后,玉南枝便吩咐换身衣裳,又化了点淡妆,颜色极好地出了屋子。往东边也不知走了多久,只见一人正徘徊在前方的密道之中,身形单薄,脸色平静,但漆黑的眸中却似隐着什么东西。闻见声响,那人不禁抬头看来,见是玉南枝,不禁挤出一个笑容,“我以为,你不会再见我了。”
玉南枝一摆手,海玉便退远了些。玉南枝缓缓走近那人,“你以己之身换我一命,我又怎会如此绝情?”“屋里坐吧,你身子才刚好些,莫要太劳累了。”说完,那身影便走进了旁边的屋中,玉南枝也缓缓步了进去。两人对面而坐,一时无言。
良久,王元抬看向玉南枝,“伯九天,虽然满身血腥,倒还是个光明磊落之人,若换作是我,我未必会告诉你真相。我从前自许是一个好男儿,却不曾想过会负你至此。你当日虽也心事重重,到底还有笑靥如花之时,可如今,竟是满目伤痕,不得愈合了。你有理由恨我,我也恨自己。”
“我不恨你……”玉南枝缓缓地道:“你有你的立场,你的挣扎,是我们缘分太过浅薄罢了。早在你亲手递给我那一碗落子汤,你的心里便已经做出了选择。亲义与恩爱,恩爱自是不值一提的,只是我没有想到,玉官到底是你的血脉,你竟也能狠得下心。”
说到这里,玉南枝还是忍不住哽咽了,“不管多少年过去,玉官的事,我都没有办法忘记。所以,就算你舍身换我一命,我也不会感激你的。”“我知道。”王元道:“我没想过让你知道,也没想过你会原谅我,当日见你……那副模样,我便知道了。”
玉南枝自袖中袖出一个小瓷瓶,“不能动的这些日子,左右无事,便学了怎么辨毒与解毒,这是安歌当年研制出来的秘毒,不会太痛苦,也无解。”玉南枝将手中的瓷瓶扔向王元,王元轻轻接住,就听玉南枝道:“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与其看你被金灵折磨死,到不如我给你个痛快,金灵那边我自会挡着……就当,你是还玉官的。”
说完,玉南枝起身缓步踱向门口,王元轻轻一笑,“玉南。”玉南枝背对着王元,眼中渐渐氲了泪水,声音却平静地道:“还有……什么遗言?”“若能重来……”王元眼角溢出泪水,“我想,弃亲义,择恩爱……”玉南枝闭了闭眼,淡声道:“我却不想再重来,也不想再有来世。我只望,你我缘分已尽,永无再见之日……”说完,玉南枝快步走出了屋子。
见玉南枝跌跌撞撞地出了屋子,海玉连忙上前扶住玉南枝,两人缓缓地循原路而回。身后传来低低浅浅的唱声,“临高阁。乱山平野烟光薄……梧桐落。又还秋色。又还寂寞……”玉南枝疲惫地将身子倚在海玉身上,两行清泪缓缓滑下。
似乎,平楼高阁,翠竹红梅,欢声戏语,两相依偎……仍近在眼前,到底是世事无常,还是人心易换?这一场人生,没有谁输谁赢,有的,只是满地残景,满心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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