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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白鸦12（第1页）

箜新学年上来，董西的作文得了奖。

展示在学校的文艺栏，讲的是言论自由和语言暴力的边界点，没什么人去看，但我曾见龙七在某个下雨的放学日，裹着围巾，撑着伞，长久站那儿，嘴唇翕动，读完了那篇整一千字的枯燥作文。

徐艺觉得文章有点批判我们的意思，有点生气。我却对这些不大在意了，暑假那件事带给我的冲击感已经盖过军训那茬，如果说那之前，我对她的态度是视而不见，厌感分明。那么之后，尽管我心里并不情愿，尽管也觉得自己过于可怜，但就是忍不住朝她看，去观察她，解构她，看看她身上到底哪里存在着我没发现的吸引力。

施苒也格外关注她，但她的原因从始至终都是卓清，我没向她透露任何事，因为在我做出同样的行为之前，我曾那么不知好歹地嘲笑过她，将她的行为粗暴地定义为因嫉妒而产生的“视奸”。直到同样的事情到我头上才发现不是，这完全是不可控的，也不带任何恶意，我们都是俗人，又那么年轻，我们只是想搞明白一件事而已。

龙七浑然不觉。

她知道卓清喜欢她，但她还不知道靳译肯，因为靳译肯没再有进一步行动。

区级四校联赛之后，高二上半年，他的小组又在市级十五校联赛中入围决赛圈，高压的比赛与密集的课业占据了他大部分精力，课余时间他都跟组员杵一块儿练题，我去陪练过，特别难，每道题都涵盖文理知识要点，真得是各科都精通的尖子生才能进组，上学年我也申请过，没轮上，抗压能力不行，有些题自个儿做的时候有条有理，时间限制一摆那儿头脑就空白，偏偏赛制又是快速抢答型。

卓清比我行，他平时默不吭声的，这方面是真的厉害，队里头也就他的思维速度跟得上靳译肯，剩下几个都是辅助型选手。

靳译肯是队长。

所以，我认为这也是他没有再进一步行动的原因之一，卓清把喜欢龙七这件事摆在那么明面儿的位置上，他要是打破这种关系，卓清会受影响，他俩的默契度会受影响，小组会受影响，比赛结果会受影响，未来报考目标大学时的加分项都跟着会受影响，他大可以不在乎，但他的组员日夜死磕题海就为着那一点加分项。

不值得。

海风让他一时冲动，但一个暑假的沉淀让他搞明白了这些利弊，我很庆幸，他比卓清有脑子。

寒假的时候，卓清对龙七的“舔狗式关心”已经到了施苒无法忍的程度，我们这圈同学里喜欢卓清的不少，她是最不愿意承认又最“义愤填膺”的一个，有一次居然对我说，要跟一跟龙七。

“跟一跟龙七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卓清是不是跟她谈恋爱了，但瞒着不告诉我们？我想看她放学后去哪儿。”

我觉得她疯了。

“就算她跟卓清谈了，我们管得着？你管得着？”

施苒急赤白脸地应：“卓清好歹是我们朋友，你能看他被龙七带坏？都说她校外结交了一堆社会青年，卓清跟着他们走歪路了怎么办。”

理由伟大，私心显眼。

我不想干这么没有格调的事情，没答应，施苒也就没提了。

下半学年的一节生理课上，老师有事，临时调了课表，把我们班和6班的课放在一块儿上，猝不及防，我们就那么和龙七碰上了。

男女生分两个教室听课，投影仪上放着些生理科普类短片，进度条缓慢行进着，徐艺一直打哈欠。我回过头，看见坐在偏后排的她，她也没怎么认真看，教室边上全拉的窗帘漏了一丝光，细细一道，斜打过三四排的桌面，一路延到她那张桌子的边角上，她撑着脸颊，伸着手臂，用她的食指，百无聊赖地抚着那一块发光的桌角。

然后她抬眼。

是察觉到了我的注视，突如其来地跟我撞了视线，我立刻转回头，那一瞬间心跳得很快，竟然觉得她的眼睛里藏着些晦涩的欲，特别烧人心，我又转向另一侧，轻轻叫了声董西，她就坐在那漏光窗帘的边上，我让她把窗帘拉上。

做得就好像是因为介意光线，才朝后头看过去的。

董西把窗帘拉上，那道从她的肩身打过去的斜光，才悄然灭迹。

……

男生的课比我们放得早一点，下一节又是体育课，我们从艺术楼出来的时候，很多都已经在露天球场上活动了，但球场边上有一些小状况，不知谁的卫生巾收纳包掉在地上，又被打球中不知情的男生踩了几脚，把扣子给踩开，漏了一片出来，边上看球的起哄让那男生“负责”，那男生挠头抓耳地在球场上跑着，而我们这群女生经过的时候，他们起哄地更厉害，都是平时又油又皮的那一拨。

挺讽刺的，明明刚上完生理课，却好像让这些事变得更敏感，有些男生的心理年龄真的没法跟同龄女生比，施苒拉着我绕路走，我朝操场跑道看，靳译肯在跟足球队的聊事儿，卓清和蒋禀都在。

卓清是竞赛小组成员的同时，还是校足球队的，最近联校这边赛事紧张，他应该在跟人队长聊卓清的时间分配问题，特专注，起哄声打扰不到他们，他一眼没往这儿看。

然后，从袋子里漏出来的那一片卫生巾，又在行走的女生步子间左踢右碰，直到龙七从艺术楼出来。

她在那片卫生巾前面停下，蹲下身捡的时候，那群男生翻天了，聒噪声终于吵得他和足球队一块儿回头，她捡起后，又把五步之外的收纳包捡起来，拍了拍灰，扣上扣子，放进外套衣兜，然后把那片踢脏了的卫生巾丢垃圾桶里，有条有理做完这些，她回过头看那群起哄的男生。

是因为在大庭广众下坦然地处理了这些，给出一种“这有什么”的信号，才令他们自知无聊与肤浅，而她看过去的那一刻，靳译肯也在看她。

我走得慢，打量着那儿。晚风起，那群坐在栏杆边上的男生终于悻悻然闭嘴，露天球场上的球局在继续，跑道上的田径队成员在训练，哨声响，足球队的学长兴致索然地回过头，接着跟他谈判，但他的心神已经完全在她身上。

我能，看出来。

面对着学长，讲两句，看她，低头听一句，又往她那边抬一眼。

……

那一刻我觉得，他对龙七压抑了半个学年的暗恋，可能复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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