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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醉生梦死(第1页)

接下来几日,濯清涟都避在了自己的小院中,因小叶传信说这几日祁诉已因她心痒难耐坐立难安,要她千万避避,免得撞上徒增烦恼。自然,他也会想办法帮她解决这烦恼。

其实有他帮忙,她原先打的算盘便可废了。毕竟靠她自己,全然不如靠一个与祁诉共事了十年之久的叶既明。不过思来想去,她还是打算在今日出去一趟。只一味等待不是长久之计,她需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

她已提前差清芷查探好,今日小院附近并没有献王的人。随手拿过一件斗篷,趁着晨光熹微,她向着武信侯居所而去。

关于那位武信侯郁萧言,她了解的并不多,仅是随父亲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但长相这个东西,她记不住,声音也忘得差不多。只知道他的祖父乃是与高祖同打天下的开国功臣,可惜后来郁家子弟多从文,至他这一辈上才又出了这么个将军。肩上垒着赫赫战功,威名远扬,凡出征鲜有败绩,被太宗赞为“大瑨不可多得的帅才良将”。那场从尚德二年直打到三年年初方结束的瑨商两国大战,便是由这位郁将军亲自领兵,直捣商国王都。他亦因那场大战而得封武信侯。

世人皆言这年轻的侯爷一向洁身自好,二十四年不近声色。纵然整个大瑨仰慕他的少女少男不计其数,但他都不为所动。不喜欢少女,亦不喜欢少男。这么多年莫说情债,身上干净得连一纸正经的婚约都无。但就是这样一个洁身自好的武信侯,却在瑨商之战后破天荒地入了一趟烟花之地,正碰上醉生梦死选花魁。

于是郁萧言从不踏足花街柳巷,一踏便踏出了一段风月佳话。

对于这样一个人,她尚没什么把握应对,但去找商洵钰则势必躲不开他。眼下能想到的不过是借着宋九歌同她的交情,撑得一回算一回罢。

婉转的鸟鸣打断了她的思绪,濯清涟抬头,一只云雀正在头顶扑腾着翅膀。她想起似乎自来行宫之后便时常能看到云雀,方才出小院时还见了一只的。

急促的脚步由远及近,云雀转而落在了树杈上,未及她转头,那清脆的声音已钻进耳中:“九歌!”

许是她今日运气好,即便来得这样早,但郁萧言并不在殿中。商洵钰拉着她进了自己的卧房,将侍女都遣了出去,倒了一盏茶送至她面前,方才坐下语声稍沉:“九歌你近来……是否遇到了什么难处?”

轻抿了一口茶,濯清涟眼风不动声色扫过房中陈设,心中已然有了计较:“洵钰聪慧,我此番的确遇到了难处,且……需请你帮忙。”

微垂了眼眸,商洵钰语声轻缓:“初到恒城之时,我举目无亲身似浮萍,如处严冬腊月,无半点火星暖身。因那时太过艰难,每一个帮过我的人便都尤为珍贵,我将他们记在心中,以期有朝一日可报雪中送炭之情。所以九歌,”她重新抬眼,“你可以相信我。”

濯清涟愣了愣,下一刻唇角便翘起一抹弧度。

她的确是有顾虑,毕竟她身上有太多不可言说的秘密,寻找盟友则意味着增加了秘密暴露的风险。但她也明白,孤军奋战不是上策,想要报仇单靠她一人之力绝做不到。

商洵钰看出了她的顾虑,亦打消了她的顾虑。

终究事已至此,何不放手一搏?

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濯清涟缓缓开口:“你在醉生梦死可能打探到祁诉的消息?”

“献王?”

“他与我正在查的事有些关联,我需要知道更多。”顿了顿,她补充道,“但我方才也说了,此番是请你帮忙,若是觉得为难,可以拒绝我。”

在濯清涟看来,祁诉既然是醉生梦死的东主,又将这层关系掩藏得那样好,那即便是身在醉生梦死中想要探查也非易事。她想到商洵钰可能会拒绝,但是她没想到她竟然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我会帮你。”她想了想,还没等濯清涟反应过来又续了一句,“九歌你所查之事既与献王有关,想必牵涉朝堂。那朝中其他重臣之事我亦帮你一并打探来。”

端着茶盏的手顿在半空,濯清涟彻底愣住了,半晌都没有言语,只在眼中缓缓攒出些疑惑来。

商洵钰微微抿唇,善解人意地为她解惑:“醉生梦死虽表面是一座青楼,实际却是献王收集情报之所,其中的每一个姑娘都是他的眼线。入醉生梦死者非富即贵,有美酒美人相伴自然会放松警惕。我因受侯爷庇护不必替献王做事,却不代表我做不来。”

重新将茶盏放回桌面,濯清涟消化了许久方才将商洵钰的话听明白。

她从前以为祁诉建那样一座青楼不过为了敛财,却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门道。她果然是小瞧了他。

“其他人暂且不必。”重新看向商洵钰,她叮嘱,“你愿帮我,我已不胜感激。便是在查祁诉时也要多加小心,万事以自身安危为重。毕竟,若你有一丝一毫损伤,我恐怕也难以向武信侯交代。”

脸颊蓦地爬上飞红,方才还侃侃而谈的商洵钰此时倒是结巴了:“怎、怎么突然提他……这这、这不是什么难事的。”

没忍住的一声轻笑从唇间溢出,濯清涟眼中满是揶揄,重新悠闲地端起了茶盏,又悠闲地啜了一口:“虽是暂住的房间,但屋中一桌一椅、一器一物皆属上乘,想必都是武信侯怕你住不惯行宫,一件一件亲自挑选的吧?只怕他自己的卧房都没有这样上心。”

商洵钰的脸已红得快要滴出血来,濯清涟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他将你看得这样重,以他的身份地位,赎你出来也不过是一两句话的事,洵钰你就没有想过要和……”

话未完已被脸红的姑娘打断,那一双杏眼中却是现出了几丝黯然:“他是大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武信侯,而我只是一个青楼女子。能得他青眼已是福分,不敢奢求更多。”

“但你原本……”想了想,濯清涟终归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全,转而道,“他应该不在意这些。”

若他在意,便不会将与她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更不会只因她一句话就冒着风险将她带来行宫。这些事濯清涟一个旁观者都看得这样清,她不信商洵钰不明白。

她的确明白,却也更清醒:“他可以不在意,但我不能。他于我有恩,我又怎能让他因我而被人诟病。我与他的身份终究有别,不论是亡国郡主,还是青楼花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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