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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虚虚掂量了一下,不禁皱了皱眉,“就这么点儿?不够呀,小丁你也知道的,咱们客栈房间多,下起药来,若是量少了可不太方便。bjkj66”
小丁也很为难,“谁也没想到这次的鼠患会闹得这么厉害,纵使之前有准备些,可铺里的存货也就这么多了,若是要新的最早也得明日早上才能到呢,要不然你明日再来拿吧?我先给你欲留下两三斤可好?”
明日?那岂不是还要被那鬼老鼠折磨一夜?我想到灵栖里狂躁的邱五晏,突然很是惆怅,正暗自思量着要不要去巷口领几头野猫凑合时忽的听到小伙计建议道,“若是等不及,不然我先给你拿些玉面粉回去?效果虽然差了些,但也能凑合着抵一会。”
我疑惑,“玉面粉?那即是什么?”
“跟砒霜效果差不多,可能还要差些,”小丁收拾着台面,一边随意说道,“今天下午胭脂铺的那个小丫头也来过一趟,倒是没拿砒霜,只问我要了些这些。”
我想到邱五晏前日说的药方子,“花堇?那她可有来拿凝神静气用的药材?五味子、远志、合欢花那几味?”
小丁古怪地看了我一会,忽的咧开嘴哈哈大笑起来,我忙对他比划手势怕惊扰了一边闭目养神的薛恒,他却是不睬,只笑道,“你在七七八八胡诌些什么呢,你说的那什么五味子呀远志呀,还有合欢花确实是凝神静气的药材,但堇丫头来拿的哪是这些啊,她就是要了包玉面粉,便走了。”
我只隐隐觉得有些蹊跷,不禁抬头问他,“她拿玉面粉作甚?”
“前头不是说了吗,也是用来毒耗子的。说是她长姐近日要出嫁了,家中见不得血气,怕是不吉利,只把那些耗子先弄晕了扔出去自生自灭拉倒。”
顿了顿,他低下头把那玉面粉称了几两,细细包在药纸里,复缠了几圈麻绳再递给我,又说道,“要我说呀,这堇丫头虽然性格跟她姐姐不同,但姐妹俩的心性大抵还是一般的,心善,嗨,单纯,我看她那模样,就也没好意思另外跟她说,这玉面粉呀,别看它名字好听,若是洒上后的时间久了,也是会死人的,何况是对于那些小小耗子们呢?”
我正欲回话,一直在黑暗中静默着的薛恒突然睁开浑浊的眼睛,从鼻子里骤地喑哑着冷哼了一声,“造孽!”
小丁被他唬得忙噤了声,低下头提笔装作算帐的模样,然而写写画画均是一个个的圈,我惊异地回头望薛恒,不明晓他何出此言,薛恒却没有理会我探究的视线,只是有气无力地瞪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朝太师椅所对着的角落瞅了一会,又低低地摇头叹了口气,便继续歪在太师椅上半梦半醒了。
那小丁见薛恒又没了声息,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偷偷地拉过我的袖子,附耳轻声解释道,“阿若,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薛掌柜总是这样古怪的,像是中了邪一样,前些月邻镇的风水先生还来看过一眼,说是开了什么天眼,平日里常见阴邪之物才如此的,我也揣摩不出是个什么意思,却也经常瞧见他对着空荡角落胡胡叨叨的,古怪得紧……总之呀,你不用理会他就好。”
“嗯,我晓得。”我早被点点头,怀抱着两包药材,与他简单告了别便蹑手蹑脚地离开了薛记药铺,生怕再吵醒了这性格多变的薛恒,心里还是存着几分疑惑。若是说慈悲为怀不忍杀生却也不对,方才众人拿砒霜毒耗子他从未出声,为何却对这玉面粉如此在意,着实令人费解。
总觉得方才与小丁不过闲聊了一会儿,可方才还艳阳高照,如今外头的天空却已有了几分深沉的暮色,街道上已没有了人,触目可及的皆是都是横七竖八的老鼠的尸体,地上满是点点滴滴已干涸了的黑色血液,流淌出几条可怖的血道。镇上处处弥漫着一股静默的死物气息,迎风飘散着,令人作呕。
我忍着在喉咙不断翻涌的酸水,闭着眼踢开挡路的鼠尸,又小心地将药材拢到一边,腾出一只手来用衣袖死死地掩着口鼻,却还是阻挡不住硬钻进鼻腔里的血气,湿热难耐。
那一瞬间,我突然想到了那个夜晚的乐麋山,血色层染,荒芜屠戮,我裹着披风,踩过一具具不知是死是活的躯体,跌跌撞撞地逃出山门。我时常在想象,那乐麋山顶该是怎样的一点殷红破天而起,怎么烧红了整片乐麋山,那火又该是有多猛,怎会吞噬那么多生命。
大概我一辈子都不得而知。
往日里熟悉的街道忽然变得陌生起来,七拐八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回灵栖的方向,哪里似乎都走过,哪里却又迷茫混乱。触目可及的地方皆是一片迷蒙的血色尘灰,街肆的轮廓时而清楚时而模糊,连悬在外头的灯笼也在血雾中明明灭灭的,宛若一场拙劣的恶作剧。
我只觉得全身不由地发冷,晌午时分被晒出的那一衣儿的汗湿腻腻地沾染在身上,如何行动也不舒服。我使劲地揉了揉眼睛,想尽快回灵栖去洗个澡换身干爽的衣服,前景却反而更加模糊不堪,恍若被一张无边无际的网笼罩着,让人窒息。
我想到清风曾经跟我描述过的鬼打墙,只停在原地,强迫自己不要看地面上的血腥狼藉,拳头攥得死紧,不断深呼吸,想要先平静下来,嘴中不断碎碎念着“南无阿弥佗佛”,期望这临时抱佛脚能带我走出困境。
跟我走,一个女子的声音骤然轻响在一片暮色里,轻柔肆慢,每个字音都拉得极长,隐约能夹杂到低低巧笑着的声音,像是有千千万万个烟花女子,妖娆轻狂,如隔着一层薄薄的纱缦一般,蛊惑中又带着隐隐的暗示,只不住低低重复着,跟我走。
我浑身一震,想要提高声音给自己壮胆,却发现怎么使劲喉咙也发不出大的声响来,连质问都是有气无力的模样,“你是谁?!”
再没有人回答我,只是那串笑声更加清晰而轻佻,恍若魔咒一般,又突兀地换成了嘤嘤嘤的哭声,似是怨妇低泣,可怖而冷厉,肆无忌惮地搔刮着耳膜,我捂着耳朵,却还是无法阻挡那个声音。忽然一只手伸出来牵着我捂住耳朵的手,我以为是她来抓我,陡然抖了一下欲甩开,却被更紧地握住,如生铁一般冷硬。
我被吓得快哭出来,耳边却是熟悉的声音,冷淡却清晰得字字可闻,“别动,闭眼,不要回头,这是瘴墙。”
第十六章爱屋及乌
是小黑。
仿佛从天而降的救赎,之前受过的一切的委屈恐惧在霎那间都得到平反。我平静下来,死死地攥紧了他的手,听话地闭上了眼睛,才发现那诡异的声响不知道什么已然止了。风声呼啸,我颤抖着干燥而皲裂的嘴唇半天,酝酿好的千句万句感动感谢的话均在喉咙里打了个转,也没有去问他到底是如何找到我的,最终只埋着头低声蹦出了一个“嗯”字。
一路黄沙,血晖映裳,再无他话。
回到灵栖时见门口那遍地的鼠尸连着血迹已被清理掉,总算没有出现想象中的陈尸横荒,只偶尔看见两三只老鼠飞一般地逃窜过去,我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迈步准备进去,却生生被眼前所景卡住。
两个裹着素色罩衣的人背对着我们,正大咧咧地踩在灵栖里的桌椅之上,一人拎着鸡毛掸子,一人提着扫帚柄,七手八脚地在空中乱舞,宛如跳大神一般古怪异常。灰尘大肆飞扬,一时呼啦啦地扑了我和小黑满头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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