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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岚正琢磨着怎么开溜去餐厅找吃的，便看到灯光一转，落在一个日式打扮的年轻厨师身上，而他身前的砧板上搁着一条长达一米的鱼，那场面便是字面上的“任人鱼肉”。

“我靠！这什么鱼这么大！成精了吗？”杨岚后退两步，开始思考“我吃鱼还是鱼吃我”的哲学问题。

“这是产自日本富山县的冰见寒鰤，卓扬专门从日本请来的刺身师傅表演刀工。”赵琳琳在一旁低声解释道，“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一会儿可以吃这个，淋一层秘制酱汁，细腻肥美，口感层次分明。”

“好好好！这么中二的名字，整得像什么神兽一样，不愧是日本的东西。”杨岚点头如捣蒜，眼巴巴瞅着刺身师父一顿操作猛如虎又开始傻乐，掩唇凑到赵琳琳耳边，“我说，你们请的大佬都这么酷炫，我一介布衣书生还能整出什么花活儿来？一不小心就是街头卖艺内味儿了。”

“上次院里活动，你表演的那个魔术就很能hold住！”赵琳琳怂恿她，“你可以再整一套，保证在座的各位都没见过。”

“靠！那是我业余自己研究着玩的小把戏，都是雕虫小技拿不上台面！”杨岚就算再怎么“皮实”，也不想赶鸭子上架搞点儿鸡鸣狗盗的杂耍被一众商业名流看笑话。

“你实在不愿意就算了，”赵琳琳挽住杨岚的手臂，倦怠地靠在她的肩头休憩，嗓音似浸透了海水的海绵般沉重疲软，“你如果等不及了，我去让人给你切点牛排送过来？”

“我不，我要留着胃容量吃这个鱼！”杨岚期待地垫脚望着。

“那行吧，只要你能忍饿就行，”赵琳琳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目光落在众人环绕的卓扬身上，“有时候我真的不理解卓扬，明明已经算是财务自由，为什么还非得把自己搞得这么忙碌？为什么不能好好享受人生呢？”

“人和人本来就不能互相理解。我妈也经常问我都考上M大了为什么还拼命学习，还念叨什么女人一辈子不吃苦才最有福，追求太高没福享。在她看来我学物理就是在吃苦受罪，因为以她的智力水平和受教育程度这辈子都无法体会到物理之中的快乐。”杨岚的眼神飘到卓扬神采奕奕、不知疲倦的脸上，“子非鱼而已。”

“巧了，我的傻侄女也问过我类似的问题。”赵琳琳笑着一拍杨岚的肩膀，“我跟她很难交流，无论聊点什么她都会认为我在教她做事，实际上我只是谈谈自己角度的看法，想让她也从她的角度好好思考未来规划，别总是以我为榜样，人各有所长，我也未必是个好榜样。”

“正常，应试教育模版化培训模式下的学生能有什么独立思考能力？看到一段话赶紧背诵并默写，听到你说超过十个字的句子就开始条件反射一般做阅读理解，恨不得给你总结中心思想，要么像小学生似的啥事儿都找个榜样照猫画虎，结果画虎不成反类犬。”杨岚对此早就习以为常，“像机器人，无法通过图灵测试那种。”

“她要是真的能在应试教育下训练成一个很擅长考试的人也算啊，可她啥都没学到，题也不会做，知识也没弄懂，人又傻乎乎的。”赵琳琳越说越气，“做题做废了。”

杨岚嘴角的笑意一点点被冲淡，“高考结束那天，我最大的感受就是再也不必被这套做题体系定义我是否优秀了，哪怕我前十七年的人生最大的成就感来自于此。”

“结果到了M大发现只是换了个形式，还是得卷GPA，卷research，还是得被CV上一条条黑字反复贴上标签，依旧要被这些数字评价。”赵琳琳也颇有同感。

“所以才更要珍惜现在这样放松又愉快的时刻，”杨岚指了指远处庞大的刺身冰盘，“是不是可以吃了？”

“好像是。看你饿坏了，我去给你多拿点儿。”赵琳琳离杨岚很近，即便环境嘈杂也能听到杨岚的肚子一直在发出抗议的怒吼。

杨岚垂涎欲滴，直接拿了个大盘子递给她，硬生生要把刺身吃出凉粉儿的架势。

卓扬在不远处切着一块儿牛排，一听赵琳琳委婉地说杨岚有点累，脸立马垮了下来，心道这言下之意不就是不给他面子？一转头又见杨岚正端着个超大号盘子狼吞虎咽吃得津津有味，心头立刻起了捉弄一下的心思，端了红酒径直走过去，以一种夸张的架势寒暄：“哎哟，这不是杨岚吗？好久不见呀！”

因为卓扬是主角，自然也是多数人注意力的焦点所在，见他如此热情地招呼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都很好奇是个什么来历，纷纷把目光汇聚在杨岚身上。

杨岚暗暗骂了一句“shit！”，突然意识到此时自己把鱼肉塞满口腔大口咀嚼毫无用餐礼仪的行为像极了误入繁华大都会的饥荒难民，可她哪儿知道会有人注意到她这个小喽啰？

卓扬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得逞了，下一秒就意识到事情不妙——他万万没想到杨岚不仅没有感到尴尬，反而以一种更为夸张、仿佛在演舞台剧的语调扬声道：“Oh！亲爱的卓扬！Imissyousoooomuch！”

卓扬整个人都懵逼了，还没想到要怎么回应，便看到杨岚托着被她扫荡一空的餐盘，展开手臂作势要热情拥抱他。他内心警铃大作，懊悔不已，心想自己怎么就忘记杨岚这人是个什么德性了？她怎么可能按照他心中的剧本跑去自惭形秽、顾影自怜，她只会用一些沙雕手段跟他硬碰硬！所以他现在开始装不认识这个DramaQueen还来得及吗？

不过卓扬的警戒状态也没起到什么作用，想撤退为时已晚——杨岚拥抱他的时候表演了个平地摔，手中餐盘自然而然地一斜，剩余的酱汁便泼洒了他一身，几片菜叶也挂在他领口。

在场所有来宾都是体面人，瞬间被这喜剧片一样不体面的违和场景逗得哄然大笑。

赵琳琳扶额，心想你这不是搬石砸脚吗？你不知道杨岚是个活宝吗？

碍于卓扬表现得跟杨岚仿佛很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有失风度，只能哑巴吃黄连，扭曲着脸，皮笑肉不笑：“没关系，没关系，你也是太激动了，我可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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