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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沈秋暝疑惑道,&ldo;徒儿鲁钝,师兄这是何意?深涧水清难道不是好事么?为何会与日中则昃相谈并论?&rdo;

&ldo;世事苍茫如云烟,云卷云舒,潮涨潮落,月圆月亏,岂有不变之数?&rdo;不知不觉,两人已渐至顶峰,扎了两日的马步,沈秋暝竟不觉疲惫。

&ldo;受教了。&rdo;对这些禅理机锋沈秋暝向来敬而远之,只觉得这鹤鸣山上的大小道士全都神神叨叨。

走至上清宫后殿,只见一小楼隐于清幽竹林之后,上有牌匾书以汉隶&ldo;藏经楼&rdo;三字。可唐照临却未进去,对沈秋暝淡淡一笑,&ldo;有教无类,因材施教,你天资聪颖,自是不能以常理教你。你非道门弟子,日后的早晚功课自不必去。&rdo;他沉吟片刻,道,&ldo;仗剑江湖也罢,封侯拜相也罢,你终究还是要下山的,你非山野之鹤,鹤鸣困得住你一时,困不住你一世。琴棋书画、四书五经,该学的还是得学,至于黄老之术……慧极必伤,非长寿之数,南华经一类,对你也多有裨益。&rdo;

沈秋暝低头称是。

&ldo;日后你免去早晚功课,便在藏经楼读书罢,待你根基筑实了,我再授你本门南华心经。&rdo;

&ldo;那秋水剑法呢?&rdo;沈秋暝忍不住问道,&ldo;师傅你剑穗都给我了,却不教我剑法,这有点说不过去吧?&rdo;

唐照临推门而入,&ldo;舍本逐末,待你内力有了一定修为,手中是否有剑,亦无关紧要。&rdo;

沈秋暝是懂非懂,跟着他走进去,&ldo;师傅你的意思是,只要我有了内力,哪怕是一根柳枝都可用来御敌?&rdo;

&ldo;先等你有了内力再说吧,现在解释与你听怕也讲不清楚,知妄,来见见你师弟。&rdo;唐照临顿住脚步,温言道。

沈秋暝皱眉,室内空无一人,也未听见声响,过了片刻,只见张知妄悄无声息地从楼梯上踱下,对着唐照临礼数周到地拱手躬身,&ldo;徒儿见过师傅。&rdo;又对沈秋暝颔首,&ldo;见过师弟。&rdo;

沈秋暝咬唇,对张知妄拱手道,&ldo;师兄好,日后请师兄多多赐教。&rdo;

唐照临笑笑,径自走到书案边盘腿而坐,&ldo;知妄,换炉香。&rdo;又看向沈秋暝,&ldo;沈家是江南大家,想必早已开过蒙了罢?&rdo;

沈秋暝点头,&ldo;方学了尚书。&rdo;

&ldo;那便好,诵读南华经。&rdo;唐照临从案边抽过一本发黄书卷,随手一扬,那书便稳稳地落在沈秋暝面前。

沈秋暝奉承道,&ldo;好准头,怕是比唐门的暗器都强些。&rdo;

唐照临瞪他,沈秋暝吐了吐舌,方乖乖读书。

&ldo;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rdo;

沈秋暝不惯檀香之味,分神之下读书便有些磕磕绊绊,恍惚间仿佛听到一声冷哼,寻声望去,只见远处张知妄正跪在一博山炉后添香,那张苍白脸孔隐没在袅袅青烟里,神色莫辨。

&ldo;这个师兄真讨厌……&rdo;

第6章危亭栏槛倚江干

卯时一刻起身,至饭堂用早膳。

卯时三刻至辰时三刻,道门弟子早课时,独自于藏经楼研读经典。

辰时三刻至午时,照衡师叔授以步法。

午时一刻,午膳。

午时二刻至未时,师傅授以心法。

申时至酉时,自行练功。

酉时三刻至亥时,遵师嘱上下天柱峰三次。

亥时二刻,歇息。

沈秋暝便这般乏然无味地过了三个月。他天资极高,唐照临教他南华心经时,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便已能通篇默诵。而先前众人赞他骨骼清奇倒也不似奉承,又或者张照衡指点有方,一些基本的拳脚招式沈秋暝只用看一遍,也可学的有模有样。

这日青城山的道长前来拜会,沈秋暝既非道门弟子也就不需听他们论法,原定的课业亦暂时取消,正好也落得清闲。想起入派三个月有余,还未好好游赏鹤鸣山,沈秋暝便约了裴钦宴,誓要把妙高、留仙二峰都走上一遭。

不料还未成行,裴钦宴却偶感风寒,竟连榻都下不了,败兴之余沈秋暝也只好独自前去。

正是仲夏,沈秋暝只着薄衫,他年纪尚幼,对师父师叔们珍而重之的摩崖造像毫无兴趣,倒是有日闲聊时听裴钦宴提过,有个前朝极富盛名的多情诗人曾撰有一碑铭,便兴致冲冲地向着重阳亭去了。

他学武虽才三月,但进益极快,来时觉得高不可攀的东山此刻爬起来竟是毫不费力,滴汗未流。不一会便到了重阳亭,沈秋暝不禁大失所望‐‐亭身倾颓,四处衰草丛生,遍地碎石,亭内也未见那块出名的石碑。破损栏杆外是千仞峭壁,下有湍急江水,让人望之则悚然生怯。

沈秋暝不敢走近,便在亭外一巨石上盘膝而坐。风吹山林,落木飒飒,沈秋暝抬眼看天,突然觉得多情绮丽的故里如同逝去涛浪般遥不可及。

&ldo;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rdo;

沈秋暝头都未抬,便答道,&ldo;井底蛙耳,妄自尊大,名曰知妄却不知妄在何处,可笑可怜亦可叹!&rdo;

袖风掠过,张知妄竟从亭顶飘摇而落,依旧身着那袭白色道袍。

沈秋暝忍不住问道,&ldo;其他道士均身着蓝衣,你为何偏偏着白?掌门爱徒便可&lso;鹤&rso;立鸡群了么?&rdo;这师兄对他不甚友善,而他对这冷面冷心坏心坏肠的师兄亦无好感,故而言语中便平添了几分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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